后者虽有葛宁悄悄传回的画像,但人海茫茫,找到人的机会实在渺茫,因此,霍珩的主要精力放在前者。
柴氏他重点关注,以前他的视线放在柴宅和军中,现在柴家老中青三代男人,不管哪一个,都全面关注,去过的地方,不管可疑不可疑的,一律暗地里给严查一番。
悄悄严查的不仅仅只有柴家,邺城内外,中上层的将吏谋臣,统统都在查探范围之内,几个一拨几个一拨地来,从上到下,从最要紧的位置查起,从核心蔓延出去。
没有其他线索,只能采用最费力最耗时的办法。
最初暴怒过后,霍珩已经情绪悉数收敛,沉着应对。
这很是耗费了许多人力物力,大半个月后,终于有了一个进一步消息传回。
“柴平在燕舞坊与一个姓郑的文士接触。”
霍珩将呈上的信报往陆礼跟前一推,道:“这个郑姓文士来历不明,举止间颇有些隐蔽,似是哪一方势力遣出的人。”
柴平,霍琛的亲舅,柴家这一辈的当家人。霍琛的外祖父柴骁倒还在,不过已经七十多岁了,暮年多病,早卸下家主重担,只在家中颐养天年,不问外事。
柴平自然知晓自家戳霍珩的眼,很是乖觉,日常安分守己从不冒头,与这位郑文士接头也十分小心翼翼。
他从少年时就喜欢歌舞,邺城上档次的几家舞坊他捧场多年,出入不引人瞩目,这些地方龙蛇混杂,是很好的碰头地点。
若不是霍珩这次不惜人手,怕还真会漏掉这二人短暂的会面。
据报,这二人交头接耳间颇有几分熟稔,听不见说什么,但明显不是第一次碰面了。
“当务之急,是先查清这姓郑的是何方神圣?”
说话的是陆礼,他一目十行看罢信报,抬头道:“也不知,他是否就是那陈佩的人。”
偌大的外书房,除了霍珩只有他,仅二人对坐。这事儿霍珩秘而不宣,就算是参与查探的心腹们,都不知道他的具体目的是什么。
不过,陆礼除外。
陆礼既然一开始就知道了,他就没打算瞒对方。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若是陆礼是内应,冀州的损失肯定不是于此,大约并州七郡如今是否拿下,也是一个大问题。
霍珩轻易下了判断,陆礼必不是内应。
反倒是陆礼光风霁月,特地让主公查探时勿忘记他,必须一视同仁。
霍珩无奈摇头,懒得搭理他。
宾主间一番交心,感情关系反倒更牢固了。
言归正传,霍珩听了陆礼的话,颔首,道:“我已加派人手盯着那个姓郑的,想来不日将有结果。”
既然与柴平碰了头,那接下来应该就此次交流请示自己的主公了,郑文士只要一动,就能顺藤摸瓜。
霍珩淡淡道:“也是时候,把柴家解决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动过柴氏。一来多年南征北战,开始他在意柴家时,四面受敌,并不适宜莽动;等到他稳坐冀州,柴氏已不足为患,他也就不急了。
二来,柴氏虽恶心他,但好歹多年为霍家立了不少汗马功劳,仅为私怨压迫打杀,却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影响也不好。
是以,霍珩一直对柴家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只暗中监视,以防出大幺蛾子。
现在,除去柴家的时机已到。
不管柴氏是否就是陈佩内应,这都是一个不小的收获。
陆礼赞同点头,“主公说的是,正好师出有名。”
*
不管底下如何暗潮汹涌,这邺城内外,都是一片喜乐祥和的。
包括冀州的诸多将吏谋臣,霍珩私底下的动作,他们丝毫未知,霍珩也不打算让他们知悉。
这里绝大部分人,都是忠心耿耿的,没必要让他们感到困扰。
就在这种西征大胜的余韵尚未消褪的欢乐中,邺城某一处大宅,却有人格格不入。
他淡淡道:“不太对,柴家大约是被盯上了。”
这么多年了,好端端的,霍珩为何突然就盯上了柴家呢?
结合这段时间他的着意观察,他不得不做出一个自己极不愿意相信的判断。
霍珩不知从何察觉到端倪,他应是在查内应。
这人心中有鬼,又细心敏锐,半个月前,他就隐隐察觉到邺城歌舞升平之下的不同寻常。
果然!
他揉了揉额角,眉心紧蹙,久久沉思,最后提笔写了一封信,细细用火漆封了,招来心腹。
“送到南边去,需更谨慎些。”
这封信十分简洁,只说了一件事,邺城内外已开始排查内应,以后若无大事要事,切不可再传信给他。
第70章 各自心思
日夜兼程, 这封密信在数日后抵达豫州。
瀛洲别馆,承露阁。
丝竹之声从层层垂下的帐幔后传入, 大开的一整排隔扇外室宽敞的白玉台子, 身穿蝉翼纱衣的美姬妾翩翩起舞。
阁内设一大案, 珍馐美酒满满铺陈, 案后有二人,陈佩与樊氏。同样衣着单薄却凌乱的樊氏按在长案上, 陈佩兴致大发, 一边褪了下衣在足力挞伐, 一边满斟一樽美酒,按在樊氏唇边, “喝!”
陈佩好烈酒,樊氏不胜酒力,又早被兴高的陈佩灌了不少,已满脸酒醉的晕红。她极不想喝,但更不敢拒绝, 只得十分温驯地张嘴。
陈佩直接一灌,小半的酒从樊女艳红的唇畔溢出,顺着她的脸颊肩颈,淌落在黑漆大案上。
她努力吞咽,终于阖上双眸,醉死过去了, 一动不动。陈佩也不在意, 自顾自地继续弄了一阵, 又觉得不尽兴,遂抽身而出,招手领舞的二个美姬进来,扯了薄纱就入。
阁内一阵高亢急促的低吟浪语。忽然,有脚步声急急而上。对方特地把脚步声放重,登顶后又轻扣门扉,“主公,主公,邺城有密报!”
陈佩闻声一顿,他已到关键时刻,立即剧烈动作一阵,腰间一松,随后站起,一边整理衣襟,一边冷冷吩咐:“下去。”
二美姬知道是和她们说,也不敢在停留,匆匆用被扯破的薄纱勉强遮了遮身体,出了门,和白玉台上的诸多舞姬一起,立时走了个干干净净。
两女在面前经过,青木垂眸眼风不动,他举步入内,里头黑漆大案上还有一个中门大开的樊氏,他目不斜视,利落给主子见礼后,递上刚接到的密报。
“他遣人送来的。”
这个“他”是谁?主从二人心知肚明,陈佩立即接过密信启封,展开一看。
他眉心立即一蹙:“霍珩竟在暗查内应?”
“什么?!”
青木此一惊非同小可,竟一时忘了尊卑,他诧异抬起头:“怎么可能?!”
是啊,陈佩也觉得无甚可能,毕竟内应已很久不动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露了痕迹。
他一双碧眸暗沉沉的。
青木想了想,忽想到刚投奔而来的晏庆,“主公,会不会是晏庆?”
思来想去,唯一最近发生变化的,只有晏庆,他愤恨道:“主公刚将他安置在留县,难道他竟敢两面三刀?!”
晏庆月前投来,陈佩果然知情识趣,将人安置在豫州汝南郡的一个富庶县城,留县。
晏庆一行很满意,已经率军过去了。陈佩虽拨出一个县,但也算满意,因为他把晏庆这个不稳定因素放在眼皮子底下了。
陈佩摇了摇头,“他必不敢。”
这是安身立命的东西,晏庆只要没笨到家,就必然会把嘴像蚌壳般闭得紧紧的。
至于晏庆身边一干亲近者,陈佩也派人查过底细,背景没问题,还都是跟在晏庆身边多年的老人。
细细过滤一遍,陈佩并未发现问题,他蹙眉吩咐:“你亲自去,将此事告知晏庆,他身边的人,再给细细查一遍。”
他接着说:“既然霍珩在查,那必是毫无线索,以不必应万变即可,不必慌乱。”
双方不动即是上策,有动作反而容易露了痕迹。
陈佩叮嘱:“他说得对,此时万不可再联络。”
青木利落应是,犹豫了一下,他低声问:“主公,也不知霍珩能不能……” 能不能查到“他”的身份?
这一点,陈佩还是很有信心的,挑了挑唇:“你放心,不会的。”
青木笃信主公,闻言松了口气,他随即告退下去办事,转身时,余光却瞥见黑漆大案上那具白花花的年轻女体。
樊氏醉死,方才屏退众人,也没让人把她抬下去。青木仔细回忆一下,主从二人也没透露什么关键词汇,于是也没有提醒主子,垂首匆匆离去。
青木脚步微顿,陈佩其实察觉了,他将目光放在案上的樊氏身上,缓缓往前踱了两步。
居高临下,他淡淡看着,樊氏玉.体横陈,双目紧阖,红唇微张,呼吸轻而缓,听其频率,显然还在沉睡当中。
陈佩其实并不怎么在意樊氏裸.体被人看了去,因为对方在既不是他的妻,也不是他正经纳的妾。不过吧,樊氏之美貌,肉体之销魂,难有人能出其右,确实让他兴趣极浓。
若是旁的姬妾,恐怕不管她睡不睡,陈佩都已经命人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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