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枝看着故作镇定的贺良广,知道他肯罢手,是因为心里虚,没底气。
“里正说话不算话?方才乡邻都听见,这块地是我的,你就跪下来磕头赔罪!”商枝把地契给陈族长,“陈叔你给我鉴定一下官印,是真是假!”
“假的!她的地契是假的,我没有给她申报!”贺良广扑上去抢。
陈族长抬手避开,仔细辨认一下,的确是真的地契。
“贺良广,做人要言而有信,这张地契是商丫头的。她之前给县令夫人诊病,许是那时候直接越过你在衙门过户。”陈族长心里松一口气,看着贺良广呆怔在原地,很解气,“你给商丫头赔罪,这件事就揭过去。”
乡邻一听原来真的是商枝的地,因为他害得被吴氏说得没脸,全都是一脸气愤,“里正,你是一村之长,不能以身作则,这里正得换人当一当!”
“可不是?上梁是造新房子的第一等大事,你这时找商丫头晦气,太过分!你赶紧道歉!”
贺良广脸涨成猪肝色,咬牙道:“一个贱丫头,我跪,她敢受吗?我误会她又如何?就算我拆了她的房子,她也得认栽!这个村子里,我贺良广说了算!她算什么东西?”他扶着腰,对贺平文道:“扶我回去!”
乡邻敢怒不敢言,贺良广是里正,他们在杏花村生活,得罪贺良广没好日子过!
商枝眼底闪过冷光,怒了!在贺良广从她身边走过时,伸脚,一勾,绊倒贺良广,她拿着银针迅速的扎在贺平文手臂上,一脚踹在贺良广的脚窝,按着他的脖子跪拜新房。
“我不受你的跪拜,你扰乱我上梁仪式,就跪着磕拜天地赔罪!”
贺良广被商枝压跪在地上,双腿被她踩住,脖子几乎被商枝掐断,按着他的头磕在地上,一连磕三个头。从没人敢这么待他,贺良广都懵了,磕在地上的不是头,是尊严!
她怎么敢?谁给她的胆子?!
商枝放开贺良广。
贺良广被商枝羞辱,愤怒交加,捡起地上的锄头朝商枝头上砸去,“贱人,你去死!”
乡邻扑过去抱住贺良广。
贺良广发疯似的挥着锄头乱砸。
贺平文半边手臂发麻,怕他爹闹出人命,上去抢锄头,额头剧痛,温热的液体流下来。
贺良广看着一脸血的贺平文,吓得松开锄头。
贺平文伸手摸一摸额头,看着一手的血,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乡邻把贺平文抬回去,胡氏看着满脸血的贺平文,脸色发白,哭着扑上来。
“平文……平文……你醒醒啊……”
邓氏之前跪晕在祠堂没人发现,醒过来,自己几乎是爬着回来。双腿快要跪残废,这些天都是躺在床上,听到屋外闹哄哄的,她掀开被子下床。
邓氏拉开门,张嘴就骂,“哭哭哭,整日里就知道哭!平文咋就娶你这丧门星……平文,平文你别吓唬娘,你咋伤着了?”看清楚情况,邓氏双腿发软,冲上去,“天杀的王八蛋!是谁打伤平文?是谁!”
“你得问贺良广,乡邻不拉着他,手里力气劲卸了,你家就得准备后事了!”乡邻没好气的说道,啐一口:“晦气!”拍了拍身上的血,沉着脸走了。
他们一点都不同情老贺家,全都是他们一家子作的!
胡氏听说是贺良广伤着贺平文,心里把这一家子老小给怨恨上。
更恨男人的无能!
邓氏懵了,不清楚贺良广好端端的,为啥要打伤贺平文。
想不通,心里气不顺。邓氏一巴掌拍在胡氏后背上,眼一斜,“人还没死呢,嚎丧!还不快滚去请李大仙!”
邓氏手劲大,没收着力,胡氏被重重一巴掌打的脑门磕在炕上,一阵头晕眼花。心里虽恨邓氏,但是更担心贺平文,她急忙跑去找李大仙。
李大仙闭门不见。
胡氏无助的跪在李大仙门口,眼底一片绝望,任凭她咋磕求,李大仙就是不肯救贺平文。
突然,胡氏想起商枝,她踉跄站起身,跑到商枝家。
商枝上梁仪式被贺良广破坏,最后抛梁、晒梁草草的举行结束,宴请乡邻的席面都没开。
“商姑娘,商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家那口子!”胡氏在院门口碰见她,跪在地上哭求,“他流好多血,快要不行了,你救好他,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商枝无动于衷的看着求她救命的胡氏,嘴角下压:“贺良广要我的命,你说我该不该出手救他儿子?”
胡氏霍然抬头看向商枝,望进她眼底的冷光,胡氏心肝颤了颤。
“你知道贺良广在我上梁找茬吧?就在刚刚你男人要拆我的房子,如果是你,你会救吗?”商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厌憎一个人,贺良广的所作所为,简直令人作呕!
“不……”胡氏手足无措,突然想到什么,她眼前一亮,“商姑娘,你救救他……你肯救他,我就告诉你,贺良广他要害你和薛慎之……不不不……他早就害过薛慎之,我帮你找证据,你救救我家那口子……”
商枝最终没有出手救贺平文,只是给胡氏一株止血草。
胡氏回去后,用温水擦干净他脸上的血,额头上被钝器砸出一个口子,把止血草嚼碎敷在贺平文的伤口。
胡氏看着贺平文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心疼得直落泪,祈求着他快醒过来。
贺良广屁股裂开,睁着眼睛,双目无神的盯着地板。耳边是邓氏的咒骂,“他是你的亲儿子,你能下这重手,你还是人吗?郎中都不给他医治,不知能不能熬过去!他死了,你也别想活!”
贺良广脑子现在都是空的,明明锄头朝着商枝砸去,咋就砸在平文头上?
许久,他沙哑的开口,“叫平章回家一趟。”
——
县学。
贺平章接到家中传来的消息,请他回家一趟,具体什么原因并未详说。
他简单收拾包袱,走出县学,就看见对面墙角里躺着邋遢的乞丐,他的双腿残废,头发遮住脸。即便如此,他还是能够感受到令他不舒服的视线。
贺平章蹙眉,看着迎面走来的同窗,穿着白衣宽袖的学子衫,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做富家子弟的装扮。
他含笑的打招呼,“吴兄,你不是休沐在家中?今日怎得来学院?”
吴孟笑道:“家中事物处理好,便来县学抓紧时间温书。”
贺平章没有拆穿吴孟,他昨日瞧见吴孟出入花楼。寒暄几句,贺平章租一辆牛车回杏花村。
他一走,角落里的乞丐,把头发抓了抓,露出脸庞,贺平章回头看,就能发现是村里的贺大昌。
贺大昌目光通红,死死盯着贺平章意气风发的模样,面目狰狞。
一道身影站在贺大昌面前,正是方才与贺平章寒暄的吴孟。
他蹲在贺大昌面前,“我几次邀他去花楼赌坊,他警惕心很重,不愿意进去,还需要继续吗?”
贺大昌阴笑几声,“你继续盯着他,事成了,我给你银钱!”他掏出一把铜板给吴孟,这是李翠花最后给他的。
吴孟收下铜板,怪异的看他一眼,不知道什么深仇大恨,落魄至此,仍是不愿意放过贺平章。
与他何干?
他只管完成任务,得了银子就是了。
而贺平章回到杏花村,遇见乡邻,很有涵养的问候。
李大婶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我好?我好的很。你娘不和贺大昌通奸,你爹不把他赶出去,我能有清闲好日子过?我当然好!”
贺平章脑袋‘嗡’的响,听不懂李大婶在说什么。
李大婶看他一眼,挑着水桶离开。
李大婶最后那一眼看得贺平章心里发怵,他心里乱糟糟的,回到屋子,就听见他娘的哭声,指天骂地,“平文快死了,你还想赶我走,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我没有和贺大昌通奸,我死也不会走,我要见平章!”
贺平章背着包袱,站在院门口,看着邓氏坐在地上,死死抱着贺良广的大腿。
贺良广就是怕邓氏见到贺平章,才想支开她,心里后悔把贺平章叫回家。
邓氏等着贺平章,让儿子给她做主,她走了,今后别想再进贺家门!
“爹、娘,这是咋回事?”贺平章脑子里全都是邓氏和贺大昌通奸的事情,精神恍惚,没办法去思考。
“你娘偷拿给你念书的二两银子给贺大昌,被村民抓奸在床上。为了你的名声,爹给她遮丑,打断贺大昌的腿,把他赶出杏花村。”贺良广一点不隐瞒贺平章。
贺平章脸色唰的惨白,邓氏平日里不着调,但是他做梦想不到邓氏会偷人!
不,不可能——
这不是真的!
贺平章转身想逃避。
邓氏冲过来拉住贺平章的衣袖,“章哥儿,娘是冤枉的!你相信娘……”
“放开我!我没有你这种下贱的娘!你还有脸哭,还有脸活着,你就该浸猪笼死了!”贺平章情绪激动,他饱读圣贤书,心思不正,可却憎恶不守妇道的邓氏,她偷人,给他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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