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女人开始频频犯恶心。
白老爷叫了医生给她看,医生说恭喜,锦瑟小姐有了身孕。
女人脸色苍白护着肚子,眼底带着微微的恐惧和祈求看着他。
白老爷皱了皱眉,随即淡淡地说:“胎儿健康吗?”
“很健康。”
“你想生就生下吧。”白老爷若有所思说。
他想起来白宇轩身体不好,随时都可能夭折,多生个孩子带回去给老太太养着也不错。
有了身孕的女人不需要再跟着白老爷出入各种交际场了,她被允许留在宅子里养胎。
身边伺候的人也多了两个。
白老爷早出晚归,满世界的跑,锦瑟住的宅院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落脚点。
他更多时候会回白家所在的镇上,那时候正是他和尹璋来往最密切的时候。
孩子生下来的那天,白老爷没有回去,只让人买了些东西送去。
锦瑟出了月子,白老爷做生意时候才抽空去了宅子。
他也没有立时要抱孩子回白家,只是随意抱抱就还给了锦瑟。
事情的转机是白老爷听到下人汇报,女人时常不着痕迹打听一个地方。
白老爷后知后觉,女人的语言习惯,都和他很相似,原本以为她是迁就,现在看来她的家乡或许和白家很近。
那时他心情不错,想着替她招招家乡也没什么,便问了句女人打听的那户人家姓什么,在哪里?
“好像是姓夏,和咱们老家是在一个省,就是隔得远了些。不过和咱们夫人的娘家是一个地方……”
白老爷抬手,止了后面的话。他缓缓坐直,轻松的神情慢慢被凝重阴沉取代。
事情很好查,白老爷随意从楼里买回来的这个叫锦瑟的女人,就是他原本要娶却失踪了的夏小姐。
女人很聪明,她应该是很早就发现白老爷的身份了,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尴尬,一旦被发现会让白老爷恼羞成怒。所以她一直用着楼里给的锦瑟这个名字,一句也不提自己本名。
白老爷沉下心,却没有对女人做什么。相反,知道女人的出身以后,他对她的态度还温柔了许多。
他抱着爱笑黏他的婴孩,心不在焉地说:“孩子不能就这么没名没分的养着,他是白家的少爷,以后要继承白家的,得认祖归宗才是。”
女人似乎知道她一旦回白家,对上自己的丫鬟夏如兰,对方一定会认出她,很是忐忑不安。
白老爷定了主意,对女人的态度便转变了许多,与她开诚布公,温柔地说:“不止是孩子,还有你。我知道,你才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的丫鬟为了顶替你嫁给我,千方百计害你流落在外,你吃了很多苦。”
女人呜咽哭出来,泪盈于睫,不敢置信又吃惊惶恐:“你知道……你不怪我?”
“傻孩子,就算之前怪,看你吃了这么多苦,为我生下这么可爱的孩子,也舍不得怪了。夏如兰蓄意害你,不是你的错,你只是错在太过单纯美丽,容易被骗被伤害。不过不要紧,以后有我保护你们母子。”
一番互诉衷肠,两个人柔情蜜意,果然如一对夫妻。
为了安她的心,白老爷特意补了一个洞房花烛夜给她。
第二日他们便一家三口乘船回去家乡。
上岸的却只有白老爷和一个婴孩。
因为大雨连绵,女人失足落水溺死了。
那一夜白老爷回去白家,将婴孩交给白夫人夏如兰,告诉她,这孩子叫白洛川。
与此同时,他也不耐烦的拆穿,夏如兰李代桃僵的事实。敲打她听话,做好白夫人。
……
白老爷疯狂的挣扎叫嚷着,瞳孔惊恐地看着面前扭曲怨毒的新嫁娘。
夏如兰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她是来找你的。”
这个她,根本不是尹璋!
白老爷终于明白了一切。
“原来是你!”
那个女人,是真正的夏小姐,是白老爷亲手杀死的第一个人。
夏小姐不是失足溺死的,她是在白老爷给她补的洞房花烛夜,用一盆特意打来的带着泥沙的河水,按着她的头溺杀的。
他能为了白家的声誉李代桃僵娶一个丫鬟夏如兰,自然也能为了白家的声誉,杀死他孩子的亲生母亲。
不管锦瑟是不是夏小姐,都难逃一死。
她的死,从她怀孕决定生下孩子的那一刻,就已经被白老爷决定了。
白夫人端着的血色的水盆,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扭曲怨毒的夏小姐抓着他的头,用力往血水中按去。
一下,一下,又一下……
白老爷中风了。
就当着白宇轩的面。
白宇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白老爷像是忽然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一次又一次把自己的头往厅廊上的莲花水缸里溺。
白宇轩费劲气力,最后不得不打破水缸才救下他。
可是,白老爷还是中风了。整个人都木木呆呆的,一动不动,啊啊叫着,说不出一个字。
他发疯溺杀自己的时候,嘴里喊着的话,却足够白宇轩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死的死,失踪的失踪,疯的疯。
整个白家就只剩下白宇轩一个正常人了。
他放下白老爷,直起身环顾四周。
有风铃的声音忽远忽近响起,白宇轩跟着那声音走出去。
走到他原本住的院子,走到那口沈秀贞跳进去的井前。
那口井依旧是旧时模样,工人挖了半天的痕迹都不见了,不知道是被大雨冲洗,还是,这里已经不是真正的白家祖宅了。
是什么,白宇轩却不知道。
他静静地看着,井口那里背对着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穿着红艳陈旧的嫁衣,带着珠帘花冠的沈秀贞。
在她的身后的黑暗里,依次走来三个盖着盖头的鬼嫁娘,站成一排一动不动。
沈秀贞的手指缓缓抬起,朝白宇轩伸出,指着他的身后。
白宇轩回头,一阵夹杂骤雨的疾风袭来,他眼前骤然一黑。
有人使劲用布巾捂着他的嘴,那布巾上沾了迷药。
是,本该死去的,白洛川的脸!
雨水溅湿那张俊秀谦和,此刻却狠厉充满野心的脸。
迸发的雨珠四散,一幕幕破碎的画面闪过——
黑暗的房间里。
白洛川打开从白宇轩衣柜里拿来的箱子,里面是一套陈旧艳丽的新娘嫁衣。
他压抑地喘着激动的呼吸,将嫁衣拿出来,放在依次摆好的白蜡烛中心。
捧出珍藏的女人饰品,那是沈秀贞当着他的面跳井时,他仓促抓住的珠花。
白宇轩低声念咒,虔诚祈祷,按照那些人教他的招魂办法:“沈秀贞,沈秀贞,沈秀贞……我知道,你的鬼魂一直都在白家,阴魂不散。我能帮你复仇。来吧,来我身边。”
一阵阴风吹灭了屋子里的白蜡烛,黑暗里,仿佛看见影影绰绰的红嫁衣动了。
……
办公室前,白洛川敲门的手微顿,侧耳倾听。
“……荣先生有意与您联姻,那笔生意很重要,倘若不能站在一条船上,他恐怕不愿意让我们插一手。我提了两位少爷,但荣先生好像觉得分量不够……”
“他舍得让自己女儿给我做小?”
“他的意思好像是希望您……另娶……”
……
昏暗的教堂里,白洛川不着痕迹塞过去一张支票。
“威廉神父,我希望你做的不是恐吓白夫人,而是让我父亲相信,恐吓白夫人的,是一个姓尹的女人。”
“这个你放心。”威廉伸手去拿支票,却被白洛川制止。
他深深地看着威廉,笑容优雅晦暗:“威廉神父,请你记住了,白家虽然做主的是我父亲,可是,以后整个白家都是我的。希望你目光长远,想清楚该选择和谁合作。这钱,你只能拿得了一方的。”
“我明白。”
……
白夫人被纸人吓得精神失常,抽搐倒地。
纸人拉着绳子从窗口坠下,抬头的瞬间突然一怔,看到另一个红衣身影站在窗口,垂眸看着他。
不久,白老爷走上楼。
他仿佛没有任何意外,理所当然将红衣身影当作白洛川,说:“交给我处理。”
白老爷动作流畅给白夫人夏如兰注射了准备好的药水,然后转身走去楼梯口。
这个时候,窗口的红衣消失了,白洛川爬回来,抱起白夫人的身体坠下去。
……
“呜呜呜,我不管,我不要嫁给你父亲。我才不要嫁给比我大那么多的老男人。”
“那是荣小姐的父亲觉得你嫁给我父亲会更幸福,你跟我都无权决定,我无能为力。”
“才不是,我听到了,干爹是要和白老爷做违禁药品生意,又拿我做联姻的棋子。每一次都是……呜呜。”
“是……什么药?如果你能搞到那种药,或许我们可以有转机。”
“真的吗?”
……
荣小姐殷勤温柔地服侍白老爷,为他按着肩背和额头,不久,白老爷便昏昏欲睡。
她怏怏不乐地出门:“老爷真是的,又睡,他不陪我去,我的那些闺蜜又得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