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选背后,其实只是他们拉拢来的支持六皇子派系的人。那人的位置极为关键,若是站在他们这边,六皇子争夺储位所需的银钱就不缺了。可若是出问题……
纸上说这桩姻缘不善。姻缘和前尘本就一体,而他的前尘又事关皇子的储位。
“六皇子,可是那人似乎颇有神异之处,此事又事关重大。”唐瑾瑜到底犹豫了。
李邈笑了笑,不以为意:“那依你之见,当如何是好?朝堂纷争,朝夕之变,孤等不起。”
“这……”唐瑾瑜下了决心,“那就先按原计划秉明圣上,只是这赐婚时日推后一些。”
李邈笑着拍拍他的肩:“孤可听说,那位大人家里的千金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瑾瑜你可不要后悔。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谨慎。”
……
回宫观的路上,真一忽然掐指。
燕十七无奈:“马车里就你……还有我,你就不能歇歇。”
真一一本正经:“我是在算,我出道都半个月了,今日十五,宫观里一定很热闹。”
“我不算也知道,十号休沐,裴绵绵和唐瑾瑜来找你。十一号国舅府传出赐婚的消息,到今日,江南贪腐案正好爆出。不过,除非事先有人通知,不然消息再灵通的人,也得是傍晚才能知道。”燕十七懒洋洋的。
真一忽然示意马车停下,对赶车的仆妇说:“去城外,白云宫。观主有事交代。”
燕十七:“怎么,不回去了?”
“你知道三顾茅庐吗?你知道天子呼来不上船吗?真人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真一专注地看着柳婴小姐姐出尘脱俗的容颜,喃喃地说,“我才给他们算出这么神的一笔操作,若是他们上门了我就在。他们一定要怀疑我是提前设套,在等他们来了。说不定还要想,我是不是竞争对手派来的。就算不这么想,也不会太当一回事。”
可若是来了找不到,惊怒怀疑褪去,着急火燎,那就只剩下有眼不识泰山,错失高人的遗憾了。
若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发现自己的竞争对手也在找同一个人,便是山菌也要变灵芝了。
真一若有所思,嘴里漫不经心:“没办法,小透明出道就是这么心酸,要自造逼格。”
燕十七好像明白她想做什么了:“你想做什么?你要是女扮男装,那还可以走李白巨巨终南山隐士入仕途的捷径。你一个姑娘家,那就只能是神婆了。”
“你就不能忘记神婆吗?”真一忽然想起什么,“我们好像忘了一个变数,我妹妹可也是隐藏的半仙呢,她知道前世的事情。她的夫君孤独恒,没记错的话,好像因为这个案子的牵连,很是韬光养晦了一阵。你说她会不会提前告密?”
燕十七毫不担心:“谁来告密,你的卦都很准。”
那么大的案子,除非柳菀重生回十年前贪腐还没发生前,否则迟早的事。
第49章 从白莲花到至尊的枝头6
柳菀三世为人,当然记得这场震惊朝野的贪腐大案。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要做些什么。
她只是一个正三品京官的女儿,圈在这后宅之内不可能比这些当官的更了解朝野格局。像柳婴那样,假借神仙托梦,更是绝无可能。
柳菀已经做过一次侯夫人了,她太明白成为一个侯夫人,在那个圈子站稳脚跟,需要什么品德表现。这种自寻死路的行为,她绝不可能做。
更何况,此事与她毫无干系。不,其实也是有关系的。
独孤侯府与犯事那个位置上的人关系匪浅,侯府因此被牵连迅速衰颓。
但是,这对别人而言是坏事,对柳菀却是大大的好事。
因为她知道,独孤侯府早就准备了退路,否则也不会有独孤恒一直以来的韬光养晦,害她第一世错把珍珠当鱼目悔婚。侯府这次削弱,只是剔除腐枝蔓节,以退为进。
而且,说实话,侯府若不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想嫁给独孤恒绝不会那么容易。就算勉强嫁进去,在府中复杂的人情派系里,也绝对不会像上一世那么轻松。
在这件事情的取舍上,上一世的柳菀是没有这么清晰透彻的。她急惶惶地写了一封匿名信给独孤恒,却说得不清不楚。最终也没有改变任何事情。
嫁给独孤恒以后,旁敲侧击才知道,此案被揭发的背后还有独孤恒自己的手笔。当时他收到柳菀的匿名信,还很是警惕了一段时间,怀疑是贪腐案的官员还没有彻底清除。
是以,这一次柳菀什么也不会做,当务之急是和独孤兰交好,不着痕迹打好关系。在之后侯府的衰败中,患难见真情。
这是柳菀这边的情况。
……
另一边,六皇子李邈和唐瑾瑜本是商定,先在良妃和陛下的面前透漏结亲的意思,赐婚之事观望几天再说。
没想到良妃那边得到消息,三皇子李选有意纳那位江南织造司大人的千金为良娣,说客都上过门了。
唐瑾瑜和李邈对视一眼,都想到真一莫不是对手设置的暗棋,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事从缓急,当即决定按照原先的计划行事。
良妃哄得皇帝龙心大悦,趁机为自己的侄儿唐瑾瑜邀得赐婚圣旨,另一面唐国舅在江南的人同时上门提亲下定。
事情到这月十五正好告一段落。
这一天,唐瑾瑜办完事来到宫观,打算亲自来会会这个灵验非凡的真人。却是要问罪究竟是何人指使她。
然而,他没等到人,却等来了国舅府的人从江南加急而来的消息。
他新鲜出炉的泰山丈人,被抄家灭族了!
“你说什么?”唐瑾瑜猛地站起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勉强扶住桌椅站稳。
怀里准备好兴师问罪的锦囊,在他这一阵动作间掉出,正好露出折痕处“大凶”字样。
想起得到这锦囊那一日,他一路听见的信众所言,皮肤一阵冷一阵热,汗毛都立起来:“天意,天意!”
仆从也慌乱不已,赶紧扶住他:“公子公子你去哪里?国舅爷还等着你回来拿主意。”
唐瑾瑜一路疾走,抓住离得最近的女道士:“真一真人在何处?我有急事找她。”
那女道士神情淡淡,念了一句道号,说:“贫道不知。”
唐瑾瑜神情难看,厉声说:“她是你们宫观的人,你们当中一定有人知道,带我去。”
“施主可听过一首诗: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师妹就在这周山之上,至于是何处,若是机缘到了施主自会见到。”
道长仙风道骨,云淡风轻地脱离开他的掌控:“施主若是当真十万火急,山下七星宫的观主云霄子道长素有神通,何必舍近求远?福生无量天尊。请了。”
唐瑾瑜毫无办法,却因为这番闭门羹,从方才六神无主的慌乱里缓过神来。
他长吸一口气:“走,先回府。”
……
周山下,七星宫里。
一枚棋子被缓缓摆放下,红衣锦带的贵公子缓缓一笑,胜券在握,抬起头,露出一张风流天成的脸,脸上线条清晰分明。
此刻,那带着一点冷意的笑冲淡了眉目间的风流气,显出一股贵不可言的气度。
如果真一在这里,就会认出来,此人正是她那个陈筠表哥身边,桃花眼总含着撩拨暧昧意味的迟凤引。
他对面端坐着一个雍容沉稳的青年男子,正执棋思虑着什么,却又好像心思并不在棋盘上。
“四皇子,尘埃落定,举棋无悔。”迟凤引端着茶盏,吹着茶末,意有所指地说。
李逸回过神来,敦厚地脸上神情略有些优柔寡断:“迟先生说得是。孤只是担心,如此一来,会不会让三哥和六弟生了罅隙?”
迟凤引哑然一笑,飞扬的眉目微挑,看不出什么真实神情:“殿下,这太子之位只有一个,不管谁坐上去,其他人都不可能没有罅隙的。说句不敬的话,您的三哥,眼界格局太小,又沉溺美色。他若在这个位置上,非国之大福。您的六弟,好高骛远,刚愎自用,非明君之相。”
李逸想到那两个人的做派,不由笑了笑:“那先生是觉得,逸比这两个人都合适吗?”
“当然。”迟凤引饮下茶水,“殿下仁善宽厚,又能广纳谏言,能做到这两点的人,就是最适合坐那个位置的人君。”
李逸微微挺正身体,神情似是有点高兴起来,却又忧虑:“可是父皇母后并不这么认为。”
“他们会看到的。”迟凤引眼睫不抬,笑着肯定。
八百里加急的奏章已经摆在皇帝的面前,明日一早,朝野震荡。
这储位之争,也要尘埃落定了。
……
白云观,五公主李莲跪坐端正,听着观主讲经。
她生着一张娇艳如牡丹盛放一般的美丽面容,眉宇却清正沉静,一派雍容尊贵。
在肃穆玄妙的气氛里,有一个宫装女子悄然走来,在李莲的耳边诉说了几句话。
李莲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轻轻摆手,那侍女便退居一旁。
讲经继续,很快收尾。
观主奉上两本经书:“今日便到这里吧,公主此前抄录的两本经书,已然受足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