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之敬没学过什么手上功夫,自己用不好这个,傅歧倒马马虎虎可以,之前左支右拙,是在找角度把药丸弹出去。
但徐之敬给他的时候说了这是迷药,发作也要用上一刻钟时间,期间只能让人动作迟缓,方便傅歧做出应对,可如今效果倒是立竿见影……
傅歧有些迟疑地伸出手伸到那刺客鼻下,只是一瞬便见了鬼一般缩回了手,惊骇莫名地倒退了几步。
夭寿啦!
徐之敬学艺不精,迷药毒死人啦!
***
因为有这个插曲,傅歧接下来的时候都是处在神游天际的状态。
他只把那黑衣人当做偷东西的小毛贼,若是在平时,他一定会拿了这人交给县令,此时横生波折遇见此事,也只是准备把人放倒后丢出墙外。
如今那人,却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
傅歧怕给徐之敬惹麻烦,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把尸体藏好了,这才心头七上八下的去给梁山伯找册薄。
徐之敬说药效只有一个时辰,他和黑衣人交手了一阵,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心惊肉跳之下只觉得时间肯定来不及了,匆匆赶往梁新的书房。
门上上着的锁显然已经有了些年头,摸上去锈蚀斑斑。
傅歧从束发的丝带里抽出两个细铜丝,按照马文才教的方法,拨拉了一会儿。
锁锈了,却更好弄了,只是几下,那锁果然“嘎啦”一声开了。
“这马文才在哪里学的这些鬼门道?”傅歧自言自语着打开锁,“这不都是写游侠野盗学的东西么?”
他得不停地转移注意力,才能不去想刚才死掉的黑衣人。
一进了“书房”,刺鼻的霉味和酸臭味便让傅歧喉头作呕。
他屏住呼吸,伸手入怀掏出用油纸包着的火折子一晃,火光亮起的时候傅歧更是差点厥了过去。
整座书房已经给人搬空了,只留下空空荡荡的案几和书架,其中密布着厚厚的蛛网,织成了一道又一道的“蛛网阵”。
傅歧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蛛网,以及蛛网上满布的昆虫躯壳,痛苦地揉了揉眼睛。
难怪马文才不来,撺掇着他来帮忙!
他那么爱干净,让他爬梁上柱,他会干才怪!
“马文才说,若是蛛网密布且未破,说明没人来过……”傅歧喃喃地抬起头,寻找着梁山伯所说的屋梁。
“那东西还在这里。”
他找到一根柱子,用火折子烧掉一片蛛网,记住了方位,这才吹灭火折,强忍着鼻腔和喉咙里的不适,往上一跃,使劲向上爬去。
那柱子也已经被虫蚁侵蚀的不行了,傅歧攀爬的时候觉得这根柱子都在摇摇欲坠,掌下全是坑坑洼洼的触感。
待摸上屋梁,他解下自己的长腰带,一头系在梁上套了个圈,一头系在自己腰上,趴跪在梁上边扯着腰带,边往前摸索。
漆黑的深夜里,外面风声怪唳,里面酸腐难闻,傅歧一边默默祈祷着屋梁别突然断了摔坏他这个“梁上君子”,一边忍受着灰尘和蛛网冲进眼中的不适感,闭着眼睛凭借记忆往前爬。
这期间好几次傅歧都差点掉下梁去,要不是他眼疾手快又系着祝英台教他的“安全带”,册薄没找到自己倒要先摔死。
这屋梁被他这么折腾好几回都没有塌掉,足见得梁新吩咐儿子维修“快坏的屋梁”是站不住脚的,这根梁明显是好木头,再过个十年也不会烂。
梁新,“梁新”。
梁山伯的父亲也是个妙人。
傅歧仔仔细细地在屋梁上摸索,直到掌下莫名凸起一块,这才眼睛发亮地伸手去拔。他拔了好一会儿,才从梁上提出了一个嵌进去的木匣子。
那木匣子的盖子是弧形的,和梁柱嵌的严丝合缝,要不是这么多年过去木头自然热胀冷缩出了一条缝,让木匣子的顶部能明显摸出来,这黑夜里傅歧绝对要无功而返。
他找到了梁山伯所求的东西,心里高兴极了,解下腰带将木匣绑在腰上,吹着口哨几下便爬下了柱子。
刚一落地,傅歧便被柱子边站着的人影吓得倒吸了口凉气,正准备出手,却听得对面一声轻喝。
“别喊,是我!”
原来是徐之敬“处理”完了外面巡逻之人,半天没见傅歧回来,心中有些放心不下,便过来接应。
那傅歧看到是徐之敬,各种纷杂地情绪才突然涌了上来,一把抓住徐之敬的肩膀,语无伦次道:
“徐之敬,我毒死人啦!不,不是,是你毒死人啦!也,也不是,是我们毒死,哎哟,总之,毒死人啦!”
徐之敬的肩膀被抓的发疼,他还算镇定,眼睛从傅歧腰上扫过,一把拍开他的双臂。
“这里不是谈话之地,东西既然到手了,我们先出去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黑漆漆的也看不清他的面孔,只隐约看见这黑衣人左右嘴角一边一道血痕。
左边:黑漆漆的血痕。
右边:红彤彤的血痕。
黑衣人:(仰天大喊)老子死不瞑目!
第188章 新晋士族
徐之敬被傅歧拉到了他藏尸体的地方, 此时雨已经停了, 但天色还是漆黑,根本看不清什么。
徐之敬索性让傅歧背着尸体,两人冒险穿过两条小道, 回到了房间。
房间里,疾风和细雨早已经准备好了干净的衣物和取暖的热汤, 两人手脚极快地换下全身湿透的黑衣黑靴, 换上疾风细雨准备的物什,一边擦着湿透的头发, 一边检查地上的尸体。
死掉的黑衣人身高不过六尺,面目普通毫无特征可言,嘴角两条可怖的血痕, 眼睛睁的大大的,表情狰狞痛苦。
一看便死的不甘极了。
徐之敬将手伸进死人的嘴里, 用手指抠了一会儿, 取出来闻了闻, 对傅歧心惊肉跳的表情表示嗤鼻:
“我还没落到迷药毒药分不清的地步,这人是咬毒自尽的。”
“自尽?”
傅歧愕然, “他不是偷东西的小毛贼吗?”
“你觉得梁新书房附近像是放值钱东西的地方吗?”梁新原本选书房就选的比较偏僻, 现在更是偏僻的都没有人去打理。
“即便是偷东西,被人发现自然第一反应是跑,而不是拼命。”
徐之敬摸了摸他的肋骨,又看了下他的手掌。
“他的肋骨已经断了,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和你交手, 说明他已经习惯了忍耐疼痛。他的手掌上全是细小的旧伤痕,使用的应该是短小的兵刃,便于藏匿……”
他话音刚落,傅歧便挠了挠头,从那黑衣人腰后腰带上拔下两根分水刺。
“这是他使的武器,我要去找册薄不好带在身上,就放在了这里。”
“这是分水刺。”
徐之敬端详了一会儿。
“原是太湖上水盗用的武器,此物细小轻盈,在水中不显累赘,最方便水鬼携带,后来多被刺客所用。这人被你用了迷药,自知会落入你手,立刻服毒自尽,怕走漏消息……”
“此人不但是刺客,还是死士。”
他得出结论。
“他不是来偷东西,他就是专门跟着你的。”
这下,傅歧更是惊诧了。
“跟着我?”
“我说傅公子怎么半天还没回来,原来遭遇了这样的事情。”
细雨恍然大悟。
“啊,那个,嗯,遇到了麻烦嘛。”
傅歧有些不自然地转过眼神。
他没敢说解决这个刺客没用到一刻钟的时间。
然而转瞬间,傅歧就立刻意会过来:“他跟踪我?那岂不是早就跟着我们了?有人知道我们离开会稽学馆了?!”
徐之敬的表情也很沉重。
“如果我猜的不错,不但有人盯着梁山伯的一举一动,也有人盯着我们的,而且,还是这样危险的人物。”
梁山伯很早就发现有人盯着他,所以傅歧不让他去乙舍自己居住。这次的行动,马文才怕监视梁山伯的人注意到他的异动,所以他和梁山伯都没有离开学馆,只是让傅歧和徐之敬隐蔽行事。
徐之敬和傅歧可以很肯定的说,他们离开会稽学馆的时候绝对没人发现,傅歧上课本来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的部曲又都在学馆,很难被发现已经离开了。
徐之敬则以前从未在学馆上过“大课”,都是贺馆主亲自教导,如今去没去,也不会是众人关注的重点。
即便是这样,他们到达县衙的第一天还是被人盯上了,很难说这是偶然。
“他不知道我会武。”
傅歧突然想到一些细节。
“他被我偷袭时,动作很生硬,应该是没想到会被攻击。”
武人对于对手的动作很是敏锐,那刺客会那么容易被偷袭得手,除了他攻其不备,他身体姿势太放松也是一部分原因。
一个刺客会如此放松,说明他很轻视对手,根本不认为对方会对自己造成麻烦。
但凡他了解傅歧一点,就会知道傅歧好武,武艺还不弱,绝不会这么疏忽大意。
“他把你当成梁山伯了。”
徐之敬稍微思考一下,就知道是什么原因。
这一下,两人表情都很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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