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了定神,强迫自己看向祝英楼的形容相貌,而不是老注意着马文才和祝英楼的对峙。
这一看,梁山伯更加心惊。
祝英楼和长相秀气的祝英台面貌绝不相同,只有从不同于常人高挺的鼻梁中能找到两人血脉相连的一点联系。
祝英台相貌阴柔中带着沉静,而祝英楼却是“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加之鼻梁高挺,整个人显得说不出的鹰扬虎视,若论长相,马文才年纪尚轻,可他长相正是南朝审美中最具有认同感的那种清朗,可要以梁山伯评判,与人交往,祝英楼这种长相气质的男人才最让人心折。
是的,男人。
与祝英楼相比,即使在梁山伯看来如此优秀的马文才,也显得太稚嫩了点。
在兴师问罪的祝英楼面前,马文才的谦逊倒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在接受着家中的质问一般。
不仅仅是梁山伯一个人这么认为,那眉头紧蹙的疾风、细雨,还有跪在地上仰着脸满脸担心的半夏,在祝英楼惊人的“强势”面前,都已经表现出了这种不安感。
显然祝英楼没有祝英台那么好说话,这位盛气凌人的青年听到马文才光棍的全认了,一双眼睛露出凌厉的光芒,怒喝道:
“什么叫颇遇不顺?我截了你那家人送出去的信,这一路岂止是不顺?若我没有找来,你是想让英台餐风露宿这么回去不成?还有你如今这样子,明知我上门问罪,竟如此孟浪的出来迎接?”
他看着马文才甚至未曾严密掩上的衣襟,不满之色更甚,伸手在腰间一抚,那镶金嵌银的细长腰带立刻变成了一根软鞭,带着赫然的风声向着马文才肩头挥去。
“真当我祝家无人,急着高攀你这太守之子了是吧?!”
这一鞭来势汹汹,势头却不疾,以马文才的身手,微微退避就可以躲开,可马文才听到耳边风声赫赫,不避不让,竟硬生生吃了这一鞭子。
祝英楼原本就是江东诸多庄园之中名声鹊起的青年才俊,早在四五年前就已经负责祝家庄甲兵的日常操练、武备,手上功夫不弱,尤其是一手鞭法,家中犯事的奴仆庄户之流无不闻之变色,更何况马文才原本就有伤在身。
这一鞭子下去,马文才原本才养好的伤口顿时重新皮开肉绽,鲜血飞溅而出,染红了整个衣襟。
“主人!”
“马兄!”
“马公子,天啊!”
疾风细雨和梁山伯胆丧心惊,半夏更是吓得膝行几步想要上前劝阻,可却被马文才苍白的脸色吓得动弹不得,整个人赫赫发抖。
祝家庄,谁不怕这位铁面少主的鞭子?
马文才吃了一鞭,旧伤新伤一起发作,痛到竟没有坚持住,祝英楼鞭子一收,他便半跪了下去,捂着自己肩膀的伤处,硬生生咬破了下唇。
疾风细雨奔到他身边,见他几乎要昏厥过去,细雨当即飞身去医馆请医者,而疾风搀扶起马文才,抬头对祝英楼恨声道:
“是祝公子硬是要跟着去的,他好好的人,有手有脚,又不是我家主子绑了他一起走,祝少主好大的威风,对士族竟像是家中奴隶仆役之流一般,说打就打吗?”
祝英楼也没想到自己一鞭下去马文才竟躲也不躲。
他自从父母那里知道马家的想法之后,又接到留在学馆的家仆回报,说祝英台跟着马文才出门历练去了,便将马文才从小到大的生平、人品打听个遍,知道他曾师从北海豪侠裴家学了一身武艺,这一鞭虽是泄愤,也有考校之意。
然而马文才竟逆来顺受,他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真的像那随扈所言,把马文才当成贱仆对待,再加上听马文才随身近侍所言,似乎也不知道祝英台的身份,可见他将祝英台的名声保护的很好,脸色也微微好了一点。
可惜这一点只是让他脸色好点,并不足以让他对马文才的态度改观,他连鞭子都没收回,冷淡道:“你不必替你的主子鸣不平,他知道我抽他是为什么。”
“即便马兄有所不对,可祝兄如今毫发无损,马兄却受了皮肉之苦,即便有再大的气,也不该如此有辱您的身份,您觉得呢?”
在场恐怕唯有梁山伯听懂了祝英楼的意有所指,但他还是站了出来,紧张地盯着祝英楼的鞭子,生怕它又一次挥了下来。
梁山伯一发声,祝英楼才像是才发现有这么个人似的,抬眼打量了梁山伯几下,看出他没有武艺,脸色露出嘲讽之色。
“没有几斤几两还想做和事佬?你是想替马文才接剩下的鞭子吗?”
“马兄之前为了保护我们便受了重伤,他肩头有刀伤,如今又受了一鞭,您若再动手,那不是小惩大诫,而是蓄意杀人,若是以我之身能救马兄一命,受阁下几鞭又何妨?”
梁山伯见马文才脸上冷汗淋漓,原本好脾气的他也气笑了。
“祝兄回来若发现她的兄长如此威风,想来也会‘与有荣焉’!”
“好利的口舌,又会做人,不错,是个做幕僚门客之流的好人才。”祝英楼打量了梁山伯几眼,居然笑了,只是这评价却难让人高兴。
他又看了马文才一眼。
“你之前受了伤?”
难怪他打听着此人爱洁好礼,如今却衣冠不整,还以为这马文才又是一沽名钓誉之徒,原来……
祝英楼手指搭上鞭梢,往腰上一环,那鞭子扣上细革带,顿时又成了一条银白的华贵腰带,就如同祝英楼的为人一般,可威风凛凛,也可轩然霞举。
“你对我,竟用了苦肉计,想来从哪里也知道了我的脾气。”
祝英楼外表似乎如裴公一般不拘小节又桀骜不驯,然而眼中神光内蕴,显然是心思通灵之辈。
“看在你也算有心的份上,我也就不当众给你难看了。”
他指了指疾风细雨,“你们两个,看着门户,我要和你家公子单独说话。”
说罢,祝英楼又指着之前马文才出来的屋子。
“你可还能走?跟我进来。”
马文才抚着肩,点了点头,笑得苦涩。
谁也不知道马文才为何对祝英楼这般隐忍,隐忍到反常到地步,但他们毕竟都是局外人,就连梁山伯,被祝英楼一句“可为门客”的评价一激,都无法再出声反讽或是维护,毕竟连马文才都没表现出不满,他跳出来确实有刻意讨好卖乖之嫌。
于是一行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马文才被祝英楼“逼迫”着,进了屋子。
在昂昂自持,阔步挺胸的祝英楼衬托下,因伤痛弯腰勾背,甚至还虚弱地靠在祝英楼上的马文才,竟显得有些……
娇弱?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祝英楼眼里的众人:(不悦)和一男人拉拉扯扯衣冠不整的从房里出来,这马文才是个什么东西!
众人眼里的祝英楼:(不悦)把马文才弄的衣冠不整拉拉扯扯到屋子里,这祝英楼是个什么东西!
第155章 成人之美
马文才一进了屋子,祝英楼就把门关了起来。
他倒没有像之前那样口出恶言,而是上前拉开了马文才的衣襟,露出了半边血肉模糊的肩膀。
他自己动手的分寸自己知道,那一鞭子也许会让人吃苦头,皮开肉绽却绝不至于,马文才的伤口如今这么狰狞,刚刚门口那老成的书生说的话大概是不错,他之前受了伤。
“你受了伤,那英台有没有……”
祝英楼松开手,低声问他。
“嘶,没有。祝英台毫发无伤。”
马文才按住还在冒血的伤口,嘶了口气回答。
看着面前英伟的青年,马文才心中的感情是复杂的。
马文才和这位被称为“上虞英杰”的祝英楼并没有过什么深交,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前世里,马文才还没前往国子学读书前,祝英楼就已经在会稽郡少年成名了,马文才那时在祝英楼眼里,约莫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而已。
祝英楼和祝英台的母亲也出身士族,是山阴县另一个庄园主之女,她结婚多年才有这么一个嫡子,祝英楼当然从小被寄予厚望。
祝母出身的庄园并不十分有名,但也还算富裕,庄园在诸暨。庄园主生有两子一女,女儿嫁到祝家庄,两个嫡子,却在庄主死后争起了继承人的位置。
结果老二在饮食中下毒却误毒死了老大家的两个嫡子,而老大在悲恨之下带人封住门户,一把火烧了老二所住的院楼,老二因此成了残疾,老二家中的子嗣妻妾也没有幸免。
在如此残酷的争斗之后,两人都失去了自己的继承人,老二更惨,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子嗣了。
但这长子手段太过毒辣,又引起了庄园里宿老们的忌惮,不愿轻易让长子如愿,这商议来商议去,最后竟派人给已经出嫁到祝家庄的祝母送了信。
信的内容倒不复杂,祝母的两位兄长目前已经没有了继承人,但庄园传承依靠血脉,即便是嫡脉的外孙,也比庶子或庶孙更为正统。
祝母所在的庄园希望能让祝英楼承嗣,若祝母日后生了其他儿子,则祝英楼便继承祝母家的庄园,另一个儿子继承祝家的庄园,若没有生出儿子,祝英楼则在两位舅舅去世后,同时继承外家和自家的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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