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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爱马文才 (祈祷君)


  但人做梦实在太正常不过了,而且心思越重的梦越多,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像祝英台这样的向来倒床就睡,所以偶尔见到他睡得并不沉,也不会多想。
  如此轻松的马文才,差点让祝英台以为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朝廷去浮山堰赈灾了?”
  祝英台小心翼翼地询问。
  “并无。”
  马文才笑。
  “傅歧兄弟找到了?”
  祝英台又问。
  “并无。”
  马文才笑着摇头。
  “你捡到钱了?”
  祝英台无奈问。
  这次马文才没笑了,他表情略僵了一下,摇头。
  “无。”
  不但没捡到钱,他现在还赤贫。
  “大清早说什么晦气话,好心情都给败光了!”
  马文才瞪了祝英台一眼,起身唤风雨雷电随他去东馆上课。
  “没捡到钱算什么晦气事,又不是掉了钱。”
  祝英台喃喃自语。
  “还说不是吃错了药……”
  不和他说了,吃完饭去看看梁山伯伤怎么样了。
  山不来就她,就换她来就山好了!
  ***
  马文才并不知道自己养的大白菜正往野猪身边拱,他刚刚离开甲舍没多久,学工已经有学工来东馆门口苦等着他了。
  贺馆主回馆了,昨夜悄悄回来的。
  马文才也不知道先生为什么要偷偷回来,但也知道贺革传唤他必定是有什么事情,所以连犹豫都没有,就连学工吩咐不能带任何随从也应了,孤身一人去了明道楼。
  贺革连自己住的小院都没去,而是在明道楼里见的他们。
  进了楼中藏书阁后的书房,贺革早已经等在那里,见他来了,对他招了招手,笑着说道:
  “文才,你过来。”
  “是,先生。”
  马文才满肚子狐疑,等到了他身前,才发现先生的背后还站着个人。
  那人一直背对着他在看墙上的字画,又是一身素白的衣衫,所以他才没有注意。
  若说高门最擅长的事情,那便是“品评门第”,马文才不动声色的将目光从那人背上扫过,见他穿着一身白色素衣,便知道他是庶人,再见他身上没配剑,腕上没束腕,应当也不是将种,越发觉得纳闷。
  这人什么来路?
  为何能和先生一起偷偷回来?
  “文才,我听其他学官都说了,这段日子你做了不少事,消弭了馆中不少争端……”贺革欣慰地看着弟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刘有助的事情我也很遗憾,但生死有命,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不必太过伤心。”
  马文才知道贺革是怕自己忙活一场却得到这个结果心中丧气,点了点头,表情也很沉重。
  “子云先生,这就是我说的马文才了。”贺革回过头笑道:“他是扬州中正张稷亲点的‘人中之才’,在我学馆中品学皆优,才德双全,最重要的是性子稳重又心存仁善,可堪大用。”
  为了表示公平,贺革很少在别人面前如此褒奖什么人,马文才刹那间就明白了过来。
  这人便是贺革之前下山时说的那个出身寒门的“贵人”,他的先生叫他来,是为了向这位“贵人”推荐他的。
  能被一位宗室郡王恭敬对待,视若上宾的庶人,唯有天子近臣而已!
  一想到先生的目的,马文才心中狂热,激动的毛孔都要张开了。
  他虽然并不尊敬那位御座上的皇帝,可和绝大部分士族一样,他想要施展自己的抱负,为日后打下基础,就必须要先走到皇帝的面前去,方能得到最初的资本,然后才能有所作为。
  天子门生也好,举荐入仕也好,都是为了让皇帝能知道他马文才!
  “见过子云先生。”
  马文才极力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因为贺革没说他的官职,他也只能故作不知,以弟子礼待之。
  几乎是立刻的,一只白皙的手掌将他扶了起来,马文才没敢立刻抬头,眼睛只能看着那只手掌。
  这只手食指的指甲盖扁平光润,中指指腹却有厚茧,应当是擅长手谈(围棋),这两只手长年累月的夹着棋子,所以食指的指甲盖已经完全不同于其他手指了。
  他的手指骨节不粗,也并不是太过有力,应该只是文臣。几根手指的指腹都有细小的伤痕,应该是经常翻阅案宗,锋锐的书页所伤已经不放在心上,连上药都没有,才会有这么多堆积的细痕。
  爱下棋,文臣,翻阅案宗的流外班浊官……
  马文才心中渐渐浮起一个名字,可这名字实在是让人惊骇,他根本不敢相信天上有这么好的事情,压抑到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好在这时候微微颤抖才是正常的,否则显得城府太深。
  马文才错有错着,倒让那被称作“子云先生”的和颜悦色起来。
  “这孩子长得一表人才,容止极佳,才德双全是不是不知道,但才貌双全已经占了!”
  贺革听他夸奖马文才,犹如在夸奖自己一般,高兴地“呵呵”直笑。
  听到这声音和煦沉稳,马文才总算敢抬起头来。
  只见面前站着一年约三十五六的中年文士,此刻正笑着看他。
  这位“子云先生”形相清癯,长相并不算出众,但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极其有神,让人一望便知此人不是什么浑噩之辈。
  马文才心中又确定了几分,心头一阵乱跳。
  他看了看自己的先生又看了看子云先生,满脸茫然。
  “我们好像吓到这孩子了。”
  子云先生扬了扬眉,又看向马文才:“你眼神湛然,应当胸有丘壑,可是年纪轻轻额头已有川纹,想来平日里多思。”
  “……先生说的是。”
  岂止是多思,简直是操碎了心!
  马文才心中暗叹。
  “我来会稽学馆,其实是有事要请人相帮。这事有些危险,还耗费时日,原本我是准备在将门之后里寻找合适的人选的……”
  陈庆之看着面前的马文才,尤其是他额间的束带,点了点头。
  “此事所关甚大,又不能传出风声,如果我不显露身份,恐怕没人愿意帮我,可我若是显露了身份,这件事就没有意义。所以贺馆主向我推荐了馆中的学子,也就是你。”
  “我?”
  马文才习惯性皱眉。
  “不知学生能帮先生做什么?”
  “浮山堰崩了,子云先生募到了一批草药和粮食,要送到受灾之地去赈济百姓,但路途遥远又恐有波折,一人出行太过危险。”
  贺革解释着,又没说太多。
  “他身份有点特殊,如果大张旗鼓找人护卫,会引起有心之人的猜测,所以只能请一个门第不高不低、也不会引起多方关注的可靠士子前往灾区,他再以随行的身份加入队伍,方能不引人注意。”
  “如此一来,招募护卫和随扈才理所应当。”
  白衣文士笑吟吟接道:
  “此子必须自愿前往受灾之地,路上遇见任何奇怪的事情也不能发出疑问。他还需要胆大心细,遇到任何突发事件也处变不惊。最重要的是……”
  白衣文士看着马文才,意味深长。
  “他必须有去浮山堰附近的理由。”
  去浮山堰?!
  “学生并不明白,就算学生身份能力都足以胜任此事,学生怎么会有去浮山堰附近的理由?”
  马文才顿了顿,想起另一个人。
  “倒是学生的好友傅歧,兄长在浮山堰事件之后下落不明,他才有去浮山堰的理由。”
  “傅歧?可是建康令傅翙的幼子?”
  白衣文士怔了怔。
  “正是。”
  马文才解释:“他的兄长是扬州祭酒从事,督工时恰巧遇见浮山堰溃堤,被冲入水中下落不明。”
  “傅歧不行!”
  贺革直接一口否决。
  “他行事毛躁,性格耿直,路上没事都要惹点事出来,更是口无遮拦,根本不是合适的人选。”
  马文才心中疑窦越来越深,看着面前两位先生沉默不语。
  “文才,先生不会害你,跟着这位子云先生出去数月,足以让你受用终身。”
  贺革不能把话说得太过明白,只能隐晦地提点他。
  “而且这件事事关淮河南岸受灾的百姓,子云先生是有大能之人,朝中现在对受灾之地不管不顾,眼看着马上就要天寒,唯有子云先生亲眼看到灾区的情况,方能施为。”
  这几乎就是直接说子云先生能左右皇帝的想法了,马文才口中越来越干,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这是功德无量的善事,虽有凶险,但子云先生也不是一人前来,只不过需要遮掩而已。”
  贺革怕弟子担心安全,只能竭力相劝。
  “那学生必须要去浮山堰的理由……”
  马文才看了眼白衣文士,满脸疑惑。
  “你不是在知道浮山堰的消息后囤积了不少粮食吗?”
  白衣文士突然笑了起来,眼睛里无怒无怨,却令马文才吃了一惊,差点变了脸色。
  他做的那般小心,甚至几年前就在会稽县里开了粮铺,怎么会……
  “你以为浮山堰出事,就你一个人想到囤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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