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一点都不急,八月初一才开课,离现在还有七八天,他们提前来不过是做准备,不像马文才早上还另有安排。
“多谢。”
马文才眼睛没有直视只着中衣的祝英台,而是掀开被子下了卧台,对着外面叫了一声。
“疾风,细雨?”
听到主人的传唤,疾风细雨二人这才如释重负地进了屋子,和他们一起早就等候多时的半夏也领着粗使丫头端着银盆进了屋。
等马文才双脚踩在地板上,祝英台赫然发现他好像还换了裤子?
作为一个看过小黄文、见过苍老师的理论派,祝英台脑子里突然闪过了许多猜测,脸上也浮现出猥琐的笑意。
哎呀呀,小伙子精力很充沛嘛,看这眼睛下面的黑眼圈,晚上肯定是没睡好,啧啧啧,难道是什么什么漫出来了半夜洗裤子去了?
啧啧啧,小伙子,就是麻烦!
祝英台脑补地起劲,再想到马文才换过了丝被,早上起来还靠着墙睡,脸上猥琐的笑意越发遮掩不住,就差没对着马文才挤眉弄眼了。
刚刚喝过温水的马文才一抬眼就看见祝英台表情“恶心”的对他笑着,差点一口水没呛到
遭遇到昨晚“女神破灭”和“一碗凉水”事件后,不知为何善于掩饰自己情绪的马文才有些不想再崩着了,硬邦邦对着祝英台地开口: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祝英台立刻把猥琐的表情收起。
啧啧啧,一定是发现我已经察觉,开始恼羞成怒了,龟毛的处女座!
“没什么没什么,都是男人嘛,都明白。”
祝英台笑眯眯地接过半夏递来的牙刷,蘸了点青盐,开始专心洗漱。
男人?
你也算是男人?
明白什么?
马文才拿着半截柳枝,看着祝英台拿个奇怪的猪鬃小刷子在自己嘴中不停鼓捣着,喉咙里竟有些不适的感觉,赶紧低头嚼了嚼手中的柳枝随便揩了下牙,伸手要求细雨伺候洗脸。
而那边,祝英台接过半夏递来的热帕子在脸上敷了敷,舒服地哼了一声,便将擦完的帕子丢在水盆里,正准备去穿外衣,一下子就愣住了。
只见马文才身前的四个小厮,一个为他净面,一个为他抹着面膏,还有一个将他的头发细细篦过在发尾抹上某种无味的油脂,最后一个则拿着一个手持着银熏炉站在架子上马文才要穿的衣衫下面,为他熏着衣衫?!
被他这么一衬,撸完了脸就开始自己穿衣衫的自己简直就像是哪个穷山沟里捡来的叫花子。
他难道不该好奇的询问她刚刚刷牙的东西是什么吗?
他不该为她划时代的“科技产物”感到惊讶并且露出羡慕之色吗?
瞟了一眼就嚼着柳枝还一脸嫌弃是什么鬼?
别说他没有,她都看到了!
“英台兄看来喜欢清静。”
看到祝英台木然地立在那里自己穿着外袍,马文才大概明白她在想什么,笑着给她台阶下。
“家母出身会稽魏氏,家中规矩多,想要没那么繁琐都不容易。英台兄如此自在,在下实在羡慕的很。”
这祝英台为了掩饰女儿身,也实在是太艰苦了,居然自己揩齿,自己穿衣,自己整理衣冠。
谁家贵女起床以后是这么过的?
他家但凡有点身份的管事,都不会如此。
这么一想,马文才对她很是同情,但同样的,也对她如此“委屈”自己也要女扮男装很是好奇。
祝家的私学不错,她又不是男子需要光耀门楣,来会稽学馆学习《五经》也不能当官,为什么要冒着各种危险来读书?
马文才系着额带的手微微顿了顿,怎么也想不明白,便不去再想了。
“既然都熟悉了,就不要喊我英台兄了,直接喊我祝英台或者英台都可以。”
每次他一喊“英台兄”她就有忍不住低头看胸的冲动,不明白自己的“胸”到底怎么了,然后只能看到宽大的儒衫下空空荡荡的削瘦体型,顿时凝噎。
已经穿戴整齐的祝英台和马文才打完这个招呼,便脚步轻快地领着半夏出门去,去学馆里专为甲等学舍准备的“小膳堂”用早膳。
“羡慕什么?羡慕你就自己动手啊。”
祝英台走出外间,这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温柔和善体贴细心有点洁癖”但“四肢不勤又臭美”的公子哥。
祝英台暗暗给马文才贴上了标签。
看到祝英台出了屋子,马文才对风雨吩咐了些什么,又命令雷电准备好等会儿要给贺馆主拜师的束脩,随便就了碗学馆里送来的米粥,吃了些家中带来的点心,整理好衣冠前往祀堂。
看起来神清气爽的马文才自己知道自己其实有些精神不济,昨夜没有休息好,又多思多梦,让他多少受了些影响,只想着早点结束“拜师”成为贺革的入室弟子,然后在学馆里逛逛就回去补眠。
如果以后每天晚上祝英台都这么“活泼”,那他必须要早日将午睡搬上日程。
到了祀堂外面时,若拙和若愚早已经等候着了,他们将马文才引入堂内,马文才早有准备的奉上束脩,再敬完天地君师,这拜师礼便算是完成了。
观礼之人不多,贺革是个不爱张扬的性子,马文才为了表示自己的郑重,从一开始就眼观鼻鼻观心,恭恭敬敬地行完了拜师礼,这才表现出轻松的样子,对着贺革躬身唤了声“先生”。
贺革显然也很高兴,挽起马文才一看,哈哈笑了起来:“看来你昨夜休息的不太好啊!”
他当了许多年夫子,教书育人,学生精神状态如何一看便知晓。
马文才也不遮掩,赧然道:“是有些不习惯。”
贺革了然地点了点头:“以你们的出身,两人一间的时候确实不常有,确实还得好好适应。为师也不瞒你,其实一大早就已经有不少人前来诉苦,或软或硬的希望我能将他们安排到单间,只是馆内屋舍实在不够,给我都回了。”
所以你即便是不适应,也不要想着能换了房间。
哪怕是自己的弟子,也不会通融的,否则便要被人说是徇私。
马文才自然听得懂,更何况祝英台是他自己选的,就算是她半夜变身成母夜叉也得咬牙忍着,当下顺从地点头称“明白”。
“孺子可教。”
贺革满意的抚了抚胡须,将身后一直站着的几个年轻人引见给马文才。
“这些都是我的入室弟子,文才,来见见你的师兄弟们。”
第12章 折节下交
贺革显然在决定收下马文才之后,便已经和自己的弟子们介绍过他,几个少年在观礼之后都对马文才这个师弟很是满意,态度也很和善。
不要小看“同门”的关系,一个人的未来走向,很多时候除了看门第祖荫,自己的人脉关系也是很重要的因素,否则也不会有“人以群分”的说法。
你是名士,交往的自然不会都是白丁;
你是粗鄙无能之人,有才有德的人也不会和你交往。
如果同门里混入一个不堪之人,对他们未来的名声也会有极大的影响,反之亦然,出众的人物也会互相提升同门的声望。
昔日大名鼎鼎的水镜先生的三个弟子诸葛亮、庞统和徐庶便是如此。
时人常会为自己的主公推荐有才有德的同门,而那么多学子挤破头要去国子学,除了为了仕官之路通畅外,大多也有结交上品高门之心。
贺革收的弟子不多,除了一个圆脸大眼睛年纪很是稚嫩的少年是贺革的幼子贺琦以外,其余两人皆是在贺革门下读书的士子,只是并不都是在五馆之内就读的学生。
也是,随着国子学建起,士族们反倒以入五馆为耻了,如果只是在贺家读书,倒没有什么妨碍。
“徐之敬,东海人,家祖徐远之,齐时给事中,家父忠武王府参议。”
十七八岁的少年浓眉大眼,说话间带着一股傲气,典型的士族子弟。
马文才以前打交道最多的就是这样的同辈,笑着回礼,表情热络地拱了拱手,充分表现出对对方的尊重。
“在下褚向,阳翟人。在家行二,祖父和父亲都在齐时仕官。”
说话的年轻人长身玉立,眉目如画,尤其是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未语时似笑非笑,看的人竟有些不敢直视,想必若是女子见了,更会面红耳热。
阳翟褚氏,这是自汉时起的高门,即便听这年轻人话里他的父亲在当朝似乎没有显赫官位,但还是让马文才将他记在了心里。
除此之外,马文才也曾见过不少面目姣好的少年,却没有几个能风仪端丽成褚向这样,忍不住真心实意地赞了声:
“褚师兄真乃‘玉人’也!在下站在褚师兄身边,倒显得像是土鸡瓦狗一般的人物了。”
褚向大概被人这样夸奖惯了,可面皮还是很浅,马文才话音刚落,他顿时脸红了起来,从白皙的脸庞到脖子后面的肌肤俱染上了粉霞,掩面道:
“惭愧,惭愧,容貌皮相乃是天生,怎值一提……”
贺革大概也见惯了这个弟子羞窘的一面,呵呵笑着为他解了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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