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陈皇后关着,买通宫人,写纸条传出去根本不可能,但看看书,还是可以的——仅限于房间里有的,另外要,陈皇后不可能允许。
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发展,更不可能料到会被转移,她只是考虑到最差最恶劣的结果,认为必须给赵挚留些东西。
房间里的书,悄悄撕下一点,没有人注意。
撕出想要的字,揉成小小纸团,放在不起眼的角落……别人可能不会关注,但只要赵挚能找来,就一定不会放过!
最后果然,赵挚一如她想,从未让她失望。
而她为什么会怀疑到周同兴,提醒赵挚注意,是因为宫中被关的经历,以及老太监李启的尸身。
“老太监李启的确是被毒杀,所用之毒也确是宫中特殊禁药,胸口匕首伤为故意迷惑掩饰,尸体痕迹不会错,但胸口伤痕的特殊角度,并非凶手一定比死者矮,也有另一种可能——”
宋采唐看着陈皇后:“李启还没停止呼吸时,倒在地上,匕首刺入的角度,完全看凶手蹲在哪个位置。”
陈皇后指着她:“你——你——”她果然猜对了,“你骗我!”
“我骗不骗你,真的有用么?”宋采唐眯着眼,目光犀利,“你当时已经认定孙嬷嬷是背叛者,若我说背叛者另有其人,暗指周同兴,你会信?”
陈皇后盯着她,眼神像要吃人。
她当然不会信,她还会以为宋采唐和孙嬷嬷是一伙的,没准陆语雪都暴露反水了,或者有什么其它目的,故意离间她和周同兴的关系!
毕竟……周同兴一直暗里帮她养孩子,而这些事,宋采唐一定不知道。
“还有,你就是怀过孩子!”祁言指着陈皇后,“当年太多人被你杀了,证据找不到,但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暗地里风言风语却一直没断,只要耐下心来小心收集这些,略做整理,就能确定!”
温元思:“还有你父亲的病。我曾亲自探看过你父亲的身体状况,不只一次。就算是药物导致的身体虚弱,虚弱状态也是真的,中了毒,有解药立等可见,身体连年衰败,皮松肉失,一剂药下去马上生龙活虎,恢复壮年……我不信。”
赵挚:“再加上一点,周同兴儿子出生年月的微妙。且外面所有人都不知道,周家却有一条小道传言,说夫人当时生的是一对双生子,只可惜长子荏弱,出生就夭折了,周大人还为其立了墓。”
所有事件,所有细节分开看,似乎没关系,可只要把它们放在一起,把点连成面,所有一切都有了合理解释,合理推测。
推测到今日结果,不要太简单!
无奈缺乏证据,陈皇后要反的事也不能十成十确定,赵挚方才悄悄奏报过皇上与太子,制好计划,有了今日的配合扮弱,钓鱼之举。
而且时间太紧,得到的信息足够他们推演出真相,没办法拿到更多铁证,祭陵日子已经来到,没办法,赵挚才派祁言出来,趁机进宫搜救宋采唐,并且尽一切努力,确定后续之事。
也所以,宋采唐出宫之后,并没有立刻和祁言来这里,而是去别处最后确认了一些东西,方才过来。
推演,猜测到这么多,靠的是智商,是脑子,而敢于大胆的这么做,靠的,就是胆识和默契了。
这中间哪怕差一点,比如没猜中陈皇后的心思,宋采唐安全不能保证,赵挚顾得了这边,顾不上那边,很可能留下遗憾;若太在意宋采唐安全,忘了大局,给了陈皇后更多可趁之机,更多操作空间,那不稳的,就会是江山。
还好,他们做到了!
没有谁逞英雄,做着难以取舍的选择题,大家一直都在背靠背,彼此信任,彼此支撑,相信自己,也相信对方的实力,可以这样走下去。
这个局里,所有人,都是彼此的英雄!
“墓……”
陈皇后眼前一黑:“不,不可能是我儿子的……你们不能证明,你们没有证据……”
“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墓里埋的,就是你儿子。”
宋采唐往前一步,再一次,戳破陈皇后的幻想:“你为儿子安危考虑,一直不大敢见,尤其孩子出生的一年内,你怕没见过两次,也不敢确定他的模样,一定能认出吧?但母亲对于儿子的特征,一定记的很清楚。他右手大拇指外侧往下,骨节有个小小凸起,是不是?”
陈皇后猛的看她,像看到了鬼。
你怎么知道!
宋采唐继续:“孩子生下来,你满怀怜爱,一定仔仔细细看了很久,这个凸起太明显,你不可能不介意。但后来,你看到的儿子,长大几岁的孩子,手上没了这个特点,是不是?”
陈皇后倏的看向周同兴。
宋采唐点头:“没错,没有这个特点就对了,因为你见到的根本不是你儿子,而是周同兴的儿子!我猜你当时定也惊讶了,但对方只要说一句孩子长大了,个子高了,身体结实了,骨头也变了,你就不会再怀疑,毕竟小孩子的骨头,长来长去,真没准的……”
“可我今日在周同兴为‘双生子长子’做的墓里,挖出一具小小尸体,右手骨节上,有圆点样凸起——你可猜猜,这是谁。”
现场一片安静,各种抽冷气的声音,良久,才一片哗然。
有人小声说:“我听说……那辽王的父亲,是个六指,他的儿子也有几个是……”
“相传二王子耶律宗就是,但他为争王位,听说小小年纪,自己就把那多的手指头砍了……”
“这六指是会遗传的……”
“那该生下来就是啊,只有凸起……”
“这六指和六指,也是不一样的,有的明显,有的就长的小,你看那辽王,爹是六指,儿子有几个六指的,他自己的手却好好的……”
陈皇后已经傻了,受到的刺激太大,似乎连站都站不住了。
祁言跳到周同兴面前:“你说,这些事,你认是不认!”
周同兴:“我不——”
“我劝周大人好好说话,”宋采唐扬声道,“今日去府上拜访,你的老母亲很挂念你,你的夫人儿子,也很担心你。”
周同兴顿时说不出话了。
他很惊讶,所有事实,他做过的事,竟然左一下右一下,被这几个人拼全了。
但对方没有铁证!他完全可以继续咬死了不认!
宋采唐提到他的家人……他不得不重新考虑。
这是不是威胁?
如果不说实话,她们是不是要对他的家人下手?
其实周同兴想多了,他要不认,宋采唐和赵挚会另外想办法让他招供,不会加害无辜人,但同样的事周同兴做过太多,下意识就认为别人也会和他一样……
“说就说,有什么大不了!”
不过是最坏的结果,并非没想到过。
“起码这里,还有一个比我更倒霉,更可怜的人!”
周同兴看向陈皇后,心情立刻爽快很多。
“这妇人不知廉耻,与人私通,怀了孽种,明知别人并非真心爱敬于她,竟蠢的非要生下孩子,好像生下来,就一定能保得住似的。其实最不想这个孩子出现的人,不是咱们头顶上的皇上,而是耶律宗!”
周同兴冷笑:“咱们大安瞧不起辽人,辽人就瞧得起大安了?在他们眼里,大安才是低等人,只供泄欲戏耍的低等贱妇生的孩子,卑贱不如马仆,要来何用?耶律宗是谁,像是缺孩子的人?辽国境内,不知多少贵女想给他生孩子,他怎会允许血脉流落在外,是嫌身边麻烦少,还是上位路太好走,必须留下点隐患?”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尖锐钉在陈皇后的心上,陈皇后只觉呼吸困难,好想立时死去,偏又死不了。
“那孩子,还真不是我杀的,就是耶律宗亲自掐死的!他找上我,是因为我家族上有位姑母嫁给了辽国富商,正好是他的下属。他说了自己打算,允了我好处,将尸体和包被一起给了我,说以后不会再来大安,让我好生斟酌处理。”
周同兴声音扬的高高:“他让我好生斟酌,我就好生斟酌喽,反正他也不来大安了,接下来怎么说,怎么做,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我当时的确刚得了个儿子,并不确定耶律齐是否也是因为这个找上了我,但既然有机会——为什么我就不能想想?反正孩子已经没有了,为什么我就不能李代桃疆,想一想那泼天的富贵?”
“没错,这些年陈皇后干的事,我都知道,包括运给辽耶律齐的封口银子,盐课水道私密,借父亲陈平康名声织就的人脉网,买通的官员,灭过谁的口,手下有多少连环命案……甚至里面有很多,都是我亲自筹划吩咐做的!李启是我杀的,那些她身边的人,都是我杀的,又怎样!”
“今日一番,我本打着主意,若一切顺利,她成功了,扶我的儿子上位,大局稳后,我就杀了她;若她不成功,也没关系,一切都同我无关,我是无辜的,待日后,还可找机会重来……谁知我竟高看她了,她竟一点用都没用,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让所有人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