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可有发生什么意外?”她看着平王妃,声音有些低哑。
平王妃不得不重视,仔细想了一下,摇头:“目前还没有。平王府未收到任何消息。”
做为以武立世的亲王,王府有兵权,某些方面消息也很灵通,她这个王妃未得到上报,就是一切还很安全。
宋采唐:“那您进宫的这一路,可有注意到不同寻常的地方?”
平王妃垂眸细思,久久无言。
宋采唐提醒:“禁卫军,五城兵马司,太监宫人……任何细节都可以!”
“说起来……皇宫的总管太监不在,”平王妃看向宋采唐,“总管老太监华留,是皇上的心腹,打潜邸时就跟着伺候,忠心不二,最为得用,这样的人,皇上每每出门,都会带上才是,可近几年,皇上不是没出去过,却一次都没带他,让他留守宫内,今日……我却没看到他在宫里。”
宋采唐眼睛微缩。
心腹太监,一直得用,从不带出门,今日却不在宫里……
这样的人,只能有两种情况,一是皇上不信他,所以从不带,二是皇上最信他,所以多有倚仗,故意留空子给别人,让他暗查。
但不管是哪一种,形式上突然发生变化,就证明今日有异,皇上有动作!
不管这动作是否来自于对陈皇后的警惕,好还是不好,今日有大乱,已是必然!
陈皇后一定动了。
她通敌卖国,现在动,能有什么打算?左不过是逼宫造反,谋朝篡位!
一个国母,皇后,做出这样的决定,不单想要钱,还要造反,不是血海深仇,就是爱情或孩子。血海深仇不存在,皇室没有对不起她;奸|情方面,赵挚和太子都没查到奸|夫,皇宫之中再怎么隐秘,一国之母若和人有染,不可能没丝毫痕迹,所以不是奸|夫。或者这个奸|夫纵然存在,也已经太遥远,那些脑子里所有的冲动不理智,足以被岁月冲刷。
所以,很大可能是孩子。
北青山剿匪那夜,会接生的梁嬷嬷隐匿出现,可能就是伺候陈皇后生产,陈皇后还真可能生了个孩子,只是这孩子不是陵皇子!
至于玲珑看到的激烈打斗,异族人和襁褓,可能就是有人在抢这个孩子……
宋采唐快速调整着脑中思路,这个日子,可能不是巧合,是早就计划好的,掳她是意外,却不得不为,因为陈皇后的组织里出现了叛徒,叛徒不可控,一旦走露风声,结果会很致命。
孙嬷嬷是她照着陈皇后怀疑方向赖上去的,宋采唐没半点犹豫和愧疚,做为心腹,孙嬷嬷做的事不可能少,而且生死关头,势也不随她,她不如此,以陈皇后的怀疑程度,孙嬷嬷很大可能还是会死。
至于为什么没杀了她灭口……
宋采唐认为,陈皇后大概想拿她威胁赵挚。亲自接触过后,发现她脑子还算好使,留下来有坏事风险,可要杀了……万一谋反之局没成功,陈皇后手里就没可以用的底牌了。
遂陈皇后叫了平王妃过来。
平王妃若真心归顺于陈皇后,自会好好办事,赵挚好歹是平王妃养大的,陈皇后可以借此除了她这个心头大患,还可以将一切推到平王妃身上,并利用平王妃做局,刺赵挚的心,并逼他低头。
若之前一切都是在做戏,平王妃一心护着赵挚,并非归顺陈皇后,也没问题,因为赵挚的心上人在手里,平王妃一定会来,一定会吃下陈皇后准备的□□……
她们两个,至少得死一个。
陈皇后打的一手好算盘,面面俱到!
也还好因为叛徒的不确定性,陈皇后面面俱到了,留下的这一线生机,既是陈皇后的后路,也是平王妃和她宋采唐的生机!
这解药,一定存在!
而今陈皇后随建安帝一起祭陵,并在那里进行造反大计,现场一定很乱,很危险,短期时间内,没有决出胜负之时,陈皇后用不到这张底牌,也不会将解药带在身边。
宋采唐凝眸细思,若她是陈皇后,做了这么多大事,一旦失败,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最想做的是什么?
苦心经营这么久,不可能想认输,若她是陈皇后,一定会尽量拖延,因有只要能拖延,事情就有可能有转机,拖延的理由——就是解药不在身上!
解药放在哪呢?
陈皇后最想到的地方,是哪里?
宋采唐目光灼灼:“是皇宫。”
皇后身份高贵,却也束缚,很少有出宫机会,大部分时间都在皇宫。任谁一直呆在一个地方,只要专心,都可以研究透……可能陈皇后所有联络机关暗号,所有发号施令的秘密,全都悄悄布在宫里!回到这里,陈皇后很可能有机会反戈一击!
哪怕只准备了条秘道也好,至少能跑掉!
遂不出意外,“解药一定在宫里!”
找!
宋采唐拉住平王妃手腕:“带我去陈皇后寝宫!”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女人惯会玩这套!
平王妃没有半点迟疑:“跟我来!”
也还好今天陈皇后要干坏事,把很多心腹手下都带走了,对皇后宫殿有话语权的孙嬷嬷也被杀了,平王妃做为‘往日和皇后娘娘关系非常好’的上位者,带着宋采唐过来,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
就是有人阻拦,心里也虚,平王妃板着脸毒舌怼几句,对方不得不退。
很快,宋采唐和平王妃就进入皇后宫殿,一人一边,翻找了起来。
事情到这里,尚算顺利。
可……平王妃到底没顶住霸道的毒,不知过了多久,胸口突然一阵绞痛,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毒发了。
宋采唐心都凉了。
她赶紧跑过来,扶平王妃到榻上靠着:“你撑住,我肯定会很快找到的!”
她刚要提着裙子跑开继续,手就被拉住了。
平王妃笑容优雅安静:“不必费事,我也没什么力气了,就想……和你好好说说话。”
宋采唐长眉紧凛:“等我找到解药,就和您好好说话!”
“我还没好好和你说过话呢,不想到死仍有遗憾,”平王妃握着宋采唐的手不放,长长呼了口气,调整气息,继续慢声道,“你心里就这般恨我,这点心愿都不肯成全?”
宋采唐皱眉:“你不会死。”
“若上天护佑,你也不必忙,”平王妃用力拉着宋采唐,不肯放,顾自说起了话,“你啊,聪明是聪明,防人的心眼太少,你坑了陈皇后,她当时不明白,后来醒过神,怎会容得下你?不过我倒是庆幸,她想起了我,至少咱们娘俩,能活一个……”
宋采唐听着心酸,但平王妃现在很虚弱,她不敢大力扯开她的手,只能先乖乖的任她拉着,再找时机。
“你大概还不知道,陆语雪是陈皇后的人,这段时间,她没少欺负你……”
宋采唐有些惊讶,她还真不知道这件事,但想想,也就理解了。
见平王妃额角生密密细汗,她拿出帕子,轻轻替她擦拭:“她找来一枕黄粱,赵挚走后,你就明白过来,怀疑她了?”
“她才活了几年,就觉得聪明无两了?”平王妃有些小得意,“那些小心思小手段,都是我看惯听惯,玩过了的。”
得意完,又深深叹了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神情中有未竟的遗憾和惋惜。
宋采唐垂眉:“您以前,真心怜惜陆姑娘吧?”
“小小年纪没了父母,被族人嫌弃,玉雪一样的小人,怎会不让人心疼?”平王妃声音里流淌着岁月的沧桑,“奈何她不愿意往正道上走,见惯了王府尊荣,连名门旺族,官宦世家都看不上,只一心盯着挚儿,偏偏又不是真心相许,真情以待,我怎会愿意?”
偏陆语雪受了陈皇后蛊惑招安,府中局势微妙,她不能赶陆语雪走,只好……赶赵挚走,最好时时生气,别回来别见面才好,别人才不会有**的机会。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宋采唐懂。
根本不用多想,以这位别扭的性子,这么干太正常。
“可您也会想念他是不是?”宋采唐看着平王妃,没忍住,叹了口气,“想的紧了,就找个由头,把他气回王府,逼他跟您吵一架,大喊大叫几声,踢个桌子,踹个椅子,精气神十足,你看着也高兴,是不是?”
这样还能给陆语雪一个表现的机会,平王妃越需要陆语雪劝哄,陆语雪就越会觉得自己很重。
不但不破坏局势,还能一解思念之苦。
宋采唐想,赵挚的配合……恐怕心里也不是全不明白。
平王妃抬眼看宋采唐,脸上笑意更深:“可见还是你了解他。就是装的太久太久,关系不好的,我自己都快信了……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咳嗽,平王妃以手捂唇,指间渗出丝丝鲜红血迹。
她愣愣看着掌心的血:“我怕是……撑不过去了,也不想撑了。”她叹息一声,转头看向宋采唐,面上笑容重现,眸底满是欣慰,“我这一生,都是为别人而活,终于,也为我自己做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