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介意在这位老夫人面前展露实力,甚至一点也不想藏拙,想了一会儿,她问:“老夫人同我,可见过面?”
李老夫人不由眼睛一亮。
这可是个好问题!
她笑眯眯答:“今日不就见了?”
宋采唐眨眨眼:“老夫人可不许欺负我年纪小,您明知道,我问的并不只是今日。”
小丫头一时漫不经心,看似随意,一时撒娇耍宝,不忘主题,实是有智慧啊。
李老夫人继续笑眯眯:“之前见过一次。”
只说之前,不说之前到底什么时候,在哪里。
宋采唐却立刻明白了。
肯定不是她还傻时见的,那时见了没用,李老夫人也不会想到要请她喝茶。她清醒过来只短短几日,掐指算一算,都不满四天,李老夫人却说见过
除了义庄那日,其它的时间,她都在关家,一步未出,李老夫人没去过关家,肯定不可能在关家看到她,那就是回关家之前了。
方才聊天气氛轻松随意,李老夫人未有任何吞话,不好言说,眼神深沉的样子,二人肯定没什么前缘,不可能是在街上偶一擦肩,李老夫人认出来是什么故人或因缘啊类似的狗血,特意来见。
所以,必然是在义庄了。
一定是在她做了什么,引起了老夫人的注意。
宋采唐认真想了想,她在义庄里,只做了两件事,一,验尸,二,怼吴大夫人。
能理直气壮怼的吴大夫人认怂,靠的还是她验尸的本事,从尸体表征上得来的各种线索,推出的事实
所以李老夫人看上了她的验尸本事,还是怼人的本事?
宋采唐猜,肯定不是后者。
怼人,宅斗口角,她其实并不怎么擅长,她只擅长以理服人,用事实说话,宅斗这方面,古代女子,尤其当了老夫人的女人,不知比她强了多少倍,肯定不需要。
再加上之前当街救死事件
宋采唐长眉微扬,水亮眸底有慧光闪耀:“我猜老夫人找我,是看上了我的本事。”
李老夫人却面色不扬,表情没半点变化,依旧一脸慈爱的微笑:“你的本事——看死?”
她没明确表态,宋采唐却心下一落,是了,定是这个没跑了!
“不是我自夸,我这手本事,精准奇诡,鲜有人比的上。”
李老夫人“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似乎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宋采唐眼神微转,再往深里想。
想请她看死,很明显,就是哪里有死人,李老夫人想知道原因。
如果事关自身,哪怕一个下人,李老夫人都不会没半点相关表情,如此淡定,无悲无喜,只透着点点急,所以这尸体,就当与她本人无关。
与她本人无关,还这般关心
再仔细看一看李老夫人穿着举止,虽尽量低调,不存痕迹,但有些习惯神态,是掩不住的。
宋采唐立刻有了想法。
“老夫人可是官家家眷?”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别说李老夫人,刘妈妈都喝彩了:“宋姑娘可真聪明!”她看着老夫人,“您瞧,宋姑娘这样的,还真不能随便动脑子,一动啊,就把别人都比下去啦!”
宋采唐笑着摊手:“其实也就这些了,再往深,我可就不知道了。”
果然,今天预感很对,这次机会,她必须抓住!
李老夫人静静看着她,似在审视,良久,才给了实话。
“老身娘家姓李,夫家姓温,有个孙子,名温元思,乃是本府通判。近来有一桩案子,偏州府衙门皆忙,哪哪顾不上,我那孙子断案不错,只是人手不足,仵作抽调干净,这案死者死因存疑,迟迟断不下来。看到你的本事,老身很动心。只是——”
“府衙办案看尸,是要签字画红,负责任的,你敢不敢来?”
“为何不敢!”宋采唐眸底现出兴奋,送上门的机会,不抓住是傻子,“只要老夫人您愿意信我,我就能让所有人佩服老夫人的眼光!”
直到此时,李老夫人才微微蹙眉,长叹一口,看向宋采唐的目光充满怜爱:“看死乃是众人口里的贱行,你一个丫头,走这条路会很辛苦。”
要不是没办法,要不是心里实在着急,她不会为难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心宽,有些事看不到,她却不能装不存在。
二月阳光越过窗槅,洒在地上,明媚灿烂,满满都是朝气。
“小姐。”
圆脸丫鬟收拾完东西,恭敬行礼,剖尸少女浅浅颌首,“嗯”一声,抬脚往外走。
灿金阳光跳跃在她身后,发钗流苏抚摸着春日微风。
众人没一个敢拦,没一个敢说话,什么质疑,吓唬,全部没有了。
他们自动自发后退,分列两旁,留出中间长长通道,给宋采唐过。
手微束,头微垂,说不出的恭敬与佩服。
许还有一些忌惮。
宋采唐没管,也不在乎,她一路从安静的小院走过,大胆的,从容的,稳稳的。
走到院外,她微微仰头,深深呼吸。
阳光耀目,风声过耳
嗯,感觉非常好。
剖尸之事,实乃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引发的动静非常大,众人奔走相告,很快,之前不关注,消息不灵通的人,也能听到整个事实。
暂居客院的马三娘摔了个杯子,腿软的几乎站不住。
剖剖剖尸?
昨晚问她话的少女,竟然会剖尸!
那尸体身份确定了!
马三娘撑住桌子,眼神乱颤,唇咬的发白,吞了好几下口水,方才缓过神。
她静了一会儿,美眸转动数下,有了主意,扶了扶发,看了看身上衣裳没不合适的地方,抬脚出了门。
东面院落偏北处厢房,安朋义喝完药,咳了数下,面色潮红,声音微哑:“剖剖尸?死者身份确定了,是我二哥?”
杂役青年点着头,把药碗收回来:“没错,是个姑娘剖的,姓宋,那一手活儿简直了,听说刀子一下去,尸体肚子自己就打开了,心肝脾肺肾,哪儿是哪儿看的清清清楚楚楚!可惜我人瘦,挤不进去,看不着,那些围在前头的,全都吐了哈哈哈——换我肯定不会!”
安朋义略垂眉,声音微缓:“这么神?”
“可不是!这宋姑娘厉害着呢,看看胃里面臭烘烘的东西,就知道死者是谁,看看血肉模糊露着白骨乱糟糟的脸,就知道死者前后遭遇是两个人干的!这手本事,牛啊”
安朋义眯眼:“两个人干的?”
“可不咋的?”青年说着话,伸手探了探安朋义额头:“嗯,已经接连五日不烧了。这位爷,您这风寒眼下是大好了,方才咳嗽纯属是呛的,这以后的药,我就不送了?”
安朋义从床头拿了一角碎银过来,微笑着递给小童:“多谢你这些时日的照顾,否则我定好不了这么快。”
“不用不用,”青年细心的把碎银收好,笑容大大,“也是您面善,性子好,要是换了您那两位兄长,我可不敢往前凑。”
寺内西北部,紧挨主持大殿,面积最大,风景最好的院子,刺史李光仪也在关注这场剖尸结果。
正文 181.大胆猜测
此为防盗章 那李掌柜, 真的打伤了毛三?
要说心底偏向, 他们肯定是偏向李掌柜的, 不管打没打伤,都偏向,因为这毛三欠打!可毛三来‘说道’, 他们没亲眼见着事实,就不能随便偏帮, 不能不讲理!
毛三见此, 更得瑟了,大黄牙一咧, 继续放话:“大家街坊邻居, 好歹有点香火情, 我也不想太过,还是那意思,姓李的, 把你家铺子宅子赔给我,老婆孩子我不贪你的, 都给你留着,咱们今儿个这帐,算两清!”
“呸!”李家婆娘手插腰, 大大啐了一口, “你上门讹钱还有理了?别说我男人打不过你, 就算真打你一顿, 也是你活该!”
毛三梗着脖子:“打架归打架, 但你男人伤了我,就得给医药费!”
到了这时,李掌柜终于从之前的惊吓里回过味来,把自家婆娘拉到身后,语气十分激动:“找我就找我,跟女人打什么嘴架!”
“哟,李掌柜,舍得出来了?”毛三大黄牙一板,三角眼一眯,上前两步,拽住他脖领就喊,“你跟大家说说,昨天下午,你打我了没有!”
李掌柜也没怂,瞪着眼睛就喊:“打了!打的就是你!但我只打了两下,落不下这么多伤!”
这么多人看着,刚刚神医还把人救活了,李掌柜再也不怕担官司,虽然瘦干,还被人拎着,跟个弱鸡子似的,但整个人气场很对,还敢积极给自己找方向了。
“你身上淤青这么重,看来哪哪都被人揍的厉害,且不说我打不打得过你,打不打得了,就这伤势,落谁身上能挺住?别说好好走过来讹钱,你现在怕该是在床上躺着呢,根本起不了身!”
众人哄一声,气氛瞬间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