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到底是心中有事，总不免触碰到伤口的部位，引得他一阵抽气低鸣，翻身乱动。这么一动，难免又牵扯到伤口，不禁又是一阵抽搐挣扎。她从前从来没有照顾过伤情这样严重的人，不禁又是愧疚又是心疼，最终也只能强行地稳固下自己的心态，一边小心翼翼地继续擦拭了起来。
随着她的动作逐渐轻柔缓慢了下去，他也终于逐渐的不再乱动，重新昏睡了过去，也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就此疼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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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一章 认知情感
而也是这种时候，她才敢稍稍移过眼去，有些放肆地打量着他。
这样秀气精致的眉眼，比普通女儿家都要好看，怎么竟会是个男儿身呢？而他又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才会被弄得这般遍体鳞伤，甚至在自己触碰他身体的时候，他都好似被什么惊醒一般，猛然地抽搐一下，总是将她吓一跳，心中却又难免有些同情。
好不容易才擦拭完了全身，她端起一盆几乎快要被帕子上沾染的血染成一片红色了的水就要走去倒，然而袖口却被人拉住了。
她微微一愣，但很快便也反应了过来，只放下了手中的铜盆，弯腰凑近了他，轻声询问道，“您……您是要喝水吗？”
躺在床上的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双目依旧阖闭着，好似没有足够的力气可支撑他睁开眼睛，然而翕动的唇瓣里头却到底还是吐出了几个字来，“无事……只是想谢谢姑娘……”
她稍稍一愣，没有想到自己获得的会是这句话。她从前也算侍候过不少人，虽然那些主子待她也算好，但是从未对她说过这样越矩的话，如今跟前这个少年，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但自己既然是被指派过去侍候他的，理应他也就算自己的新主子里。然而他却能够这般注意到自己的辛劳，让人总觉得颇有些不可思议。
好一阵愣神以后，她这才反应过来，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只捕捉到耳边他那重新恢复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了，得知他十有**是又昏睡过去了，这才轻轻地叹了声气，一边在心中懊恼着自己方才为何那般胆小，居然连对话都不敢，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还未曾告诉他，一边也只能重新拿起了盆子，往房外走去。
虽然人是走了，但是从此以后，心到底是牵挂在了房中的人身上。
一时间回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小玉原本只道他们之间不过是最最普通的主仆关系，然而将这段并不算长久的时间里头他们所在一起相处的细节点点滴滴回忆过去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早已经如此地牵挂那个人。
是从什么开始才生出这等奇怪的情愫呢？或许是在看到他一身狼狈虚弱地躺在榻上却不忘认真地跟自己道谢的时候，也或许是在自己受欺负时他站出来在那些个仗势欺人的丫鬟跟前为自己出头的时候，亦或者是，她在看到他偶尔起身望向窗外院内的杨柳时，面上那副落寞又带着向往的表情的时候。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无法否认的是，她已经喜欢上了这个人。
只是，这样的感情，试问又如何能够表达出来？她对于他的认知仅仅限于知晓他从前是一个戏子，似乎是有什么事情相求所以才在那段时间先在京兆府中住下养病的，其余的东西，她一概不知，甚至在这时候他都已经不知道失踪到哪个地方的时候，她都无从明晓他究竟是去到了哪个地方。
这样怎能不让人懊恼？
但仅仅是这样的不了解，她在明晓他如今有可能比最为亲密信任的师姐伤害的时候，却也还是难掩愤怒，一心只想着：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又是什么心肠，如何会忍心这样伤害人？
但无论她心中此时此刻抱着怎么样的怨念，到底最后也还是无能为力，只能抬起眼来望着跟前的唐夜霜，话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染上了几许哭腔，“王妃娘娘……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办？石公子与他师姐之间的关系那样好，若是他师姐真的存了心思要害他，奴婢担心，奴婢担心他会……”
后头的话语，她梗了梗，最后到底也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然而面上那副担忧又愤怒的神色早已经暴露了一切。
唐夜霜微微一笑，自然是明晓她此时此刻心中那有些别扭的情感，一边也不愿意让她再继续如同个无头苍蝇一般就此乱转着，只平平静静地介绍道，“从前宦娘经常来这家望江楼之中饮酒吃饭，其一或许也是因为这里的地理位置……前头靠着神侯府，多多少少她还是有些野心的。而她当时一贯要的便是坤间。”
宦娘在京城之中也算是名声大噪，如此频繁地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定然也会有风声传出。所以，想要知道她此前的行踪并不算是太过于艰难。
“啊？”小玉显然没有想到自己身处的这个地方还有此渊源，不觉微微地瞪大了眼睛来，稍稍地张望了一眼周遭的环境，一边低了低眼眉，还是抛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可是就算是如此，他们如今也不一定就在那个地方啊。”
“方才问过店小二，坤间是被熟客订下的，而其中的熟客，十有**便是宦娘。恰恰在石青走的这么一日，宦娘在这里包了坤间，此前你也有提过，那石青的香囊里头放着柳树种子。”唐夜霜复夹了一粒花生米在口中，转而用筷子尖指了指窗外的景象，“你看。”
闻言，小玉有些半信半疑地朝着窗外看去，但见一片杨柳，看上去一片爽脆青绿，的的确确是一处好风景。
她此前也是因为心急而被冲昏了头脑，如今打量了两眼，很快便已经反应了过来，赶忙站起了身来，“奴婢马上便去附近转悠一下，打听打听坤间里头的人什么时候到，若是已经到了，奴婢便马上过来通知王妃娘娘。”
“嗯，万事小心，切勿打草惊蛇，也要注意安全。”唐夜霜看着跟前神色坚定的小玉，虽然心中并不算太过赞同她这样一个小丫头便去外头沾染这样的事情。毕竟宦娘之所以做这种事情，凭借她的猜测，多少也是有楚月在后头推波助澜的，所以此番宦娘约石青见面，保不齐楚月的人手也在望江楼里头埋伏着，时时刻刻准备善后。
那些人不敢动自己，但是对于小玉可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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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二章 一同陪葬
然而她心中纵然有再多充沛的理由，在如今看到小玉那坚定的面容的时候，便到底还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了。心知如今就算把她留在这里，她也到底还是记挂着外头的事情，若是最后石青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大抵也会一辈子悔恨自己为何当时没有努力过的。
与其看到这样的结局，唐夜霜最终也只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继续吩咐了一句，“若是有发现什么危险，马上折返回来，不要逗留，也不要发出太大动静，明白了吗？”
见到唐夜霜答应了，小玉才陡然欢喜了起来，忙不迭的已经用力地点了点头，随即已经重新绕过了屏风，一蹦一跳地下楼了。
目送着她那轻快的娇小身影转过屏风后消失无踪，唐夜霜这才收回了眼去，转而重新望向窗外的垂杨柳，不自觉地已经屈起了精致圆润的指节在膝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地敲着，好似在窥探一场赌局。
只希望，自己最初的判断没有出错。
一大清早起来，宦娘便已经晃出了别苑外头去。
她的出行在近日已经丝毫不受到人禁锢，因为反正无论她去到哪个地方，那个男人也总有办法治自己，所以能够在第一时间便发现自己的行踪，所以她便也由着自己大街小巷地乱晃，丝毫不害怕自己会迷路，反正总能在规定的时间内窥得楚月派来接自己回去的人的踪迹。
初时她还觉得这样的模式新鲜有趣，然而久而久之，却也有些厌烦了，因而只感觉自己好似是一个出来放风的犯人，没过多久就要被人重新押解回去。这样一次次的察觉到他们之间实力的悬殊，实在是让她的心中感觉到尤为的不痛快。
所以，在后来的时光里，她统统都窝在楚月为她安排的别苑之中，堪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活得好似一个最为精致优雅、美艳昂贵的花瓶。
楚月对于她这般看似顺从实则也带着几分叛逆的行为好似并不算意外，依旧保持着正常的频率，每隔两三天便登门，与她缠绵一夜以后便离开，身上依旧是那万年不变的大氅，而咳嗽的次数看起来也越来越多。好几次，她都曾从他用过的帕子里头窥见过颜色浓重的血迹。
她时而盯着他那苍白得半分也不像是正常人的面目，心中难免有些恶毒地在想着：这个男人孽事做尽，所以身上才会有此报应吧。这样可怕的一个恶鬼，本身就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上的，倒不如快些死吧，若是早死了，这个人间不得平静好一番日子。
有时候或许是她在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太过入神，没有好好控制面上的表情，所以得以被楚月所察觉。然而最终他也却只是朝着自己弯了弯嘴角，依旧是那番让人讨厌的笑容，好似一眼便能够看穿她的那些个自以为隐藏得还算不错的小心思，“宦娘，本庄主还不会那么早死，所以，不要动那些侥幸的心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