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唐夜霜不禁又是一阵头疼。
她此前便有隐隐的预感,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然而却没有想到,居然来得如此之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叫人始终无法得到安宁。
唐夜霜这厢正想着,那厢的枝娘已经点了点头,语气笃定,“对,同样也是身上的皮肤全部萎缩,贴着骨头。乍一眼看去,没有什么外伤……当然,我也没有仔细检查,但是我想着……一定是一样的。”
“我明白了,”唐夜霜点了点头,一边站起了身来,摆出了一个送客的姿态,“我会去跟进看看的,你先回去吧。”
枝娘倒也不继续纠缠,只也同样站起身来,对着她轻轻地施了一礼,“那便麻烦王妃您了,请您务必要洗脱我身上的嫌疑。”
唐夜霜颔首,目送着她窈窕多姿的背影而去,突然间发了声,却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对了,我曾经听说你的脸上有个疤痕。”
话音平静,好似只是在说一件与各自都无关的事情,然而那短短的一句话中,所蕴含的什么意思,也的确只有她们二人心中能够清楚。
枝娘的脚步骤然一顿,而后回转过脸来望着身后面色复杂的唐夜霜,一双乌溜溜的眼仁里头明亮中带着笑,而那半边脸颊上,此时看去俨然是一片白净光滑,哪里有疤痕存在过的痕迹?
而她却也只是眯着眼睛一笑,狡黠得好像是随时都会逃窜而去的猫咪。面对着唐夜霜那冷清得好像能够看清一切的眼眸,枝娘却并没有暴露出一丝一毫慌张的情绪,只是低低地“啊”了一声,一边抬起手来,抚上了自己那原先应该存在疤痕的半边面颊,“是啊,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唐夜霜依旧沉着一副眉目,没有追问,也没有回答。
眼前这个女子,举手投足之间皆给她带来一种没由来的怪异感,分明面上笑得那样灿烂,然而却总是透露出丝丝鬼气,让人觉得一阵阵的不自在。
正在她凝神思量中,枝娘已经再度轻笑了一声,也没有继续给出解释,只是朝着她轻施了一礼,就此扬长而去。背影纤细而婀娜,步子轻灵,几乎听不到脚落地的声音,整个人像是开得正盛的一朵妖艳的夹竹桃。
不知怎么的,总让唐夜霜想起当年在夹竹桃林中翩翩起舞的珮妃。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门口处骤然响起了一把熟悉的声音:“哎,你……”
话音戛然而止。
那厮这时候才出现,还真是时候。唐夜霜不免在心中叹了口气,一边有些无奈地抬起了眼来,望向正从门口处向自己走来的云墨静,只见得他脸上一副震惊的表情,只朝着唐夜霜挥了挥手,一边往后指向身后枝娘所离开的方向,“刚才那位……”
没有等他说完,唐夜霜便已经冷定地接上了一句,“枝娘。”
“真的是她?”云墨静的神情显然是吓了一跳,一边赶紧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她的身边,“她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如今父皇宫中的戒备已经如此松懈了么?”
唐夜霜如今还满心想着方才枝娘所说的话,只敷衍地回了一句,“谁知道呢?”
云墨静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冷淡,只又问道,“那她今日过来,是为何事?”
唐夜霜凉凉地瞟了一眼跟前的男人,只留下了一句,“你不会想要知道的。”说罢,已经收拾好了桌上的东西,忽略了身后就要跳脚的男人,一边扬长而去。
唐夜霜来到桃芙殿外的那个夹竹桃树林时,已然是夜晚。
天空中的云色愈发浓郁起来,遮盖着的月光看不见影。枝影婆娑,冷冷映在地上上,无限延伸在黑暗中,却是妖娆至极,好似女子窈窕的身影。她几乎一进林子,便已然精确地感知到身后花草的异常,不觉一愣,忍着惊慌回头望去,只觉得全身发冷,汗毛倒竖。明明无风,身后的夹竹桃花海却在轻微摆动,一时间光影浮动,花香袅袅,看起来却似乎很是不安。
果然是个诡异的地方,她在心中暗叹,一边打起精神来,一边加快了脚步,朝着此前与枝娘约好的地走去。
然而到了此地,却是一片空空荡荡,哪里有人的身影。
是还没有来?唐夜霜皱了皱眉,随即仰头望了望天色,眉间重似坠了千斤,心中难免有些疑惑:白日里那样诚惶诚恐地找上自己,这时候反而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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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四章 矛盾体
空气中依旧浮着飘渺的夹竹桃花香,弥漫在无边的夜色之中,一点点地铺陈开来,似乎也若有似无的沾染上了别样的暧昧色彩,有着拖人入昏沉梦境中的势头。
虽然她们曾经的主人早已经在那场变乱中香消玉殒,然而它们的花朵在经过一轮变迁后却绽放开了比从前更加艳丽繁茂的花朵来,像是要从毫无止境的死亡之中挣开超乎寻常的美艳来。
想到也正是这片明艳炫目的花朵丛中,正不知道在何处埋藏着一具后宫女子的尸骨,而且还是那般狰狞可怖的死相,不免让人觉得有些胆寒起来,连刮过耳边的丝丝夜风都觉得一阵冰凉。
为了等待枝娘来为自己引路,唐夜霜也没再挪窝,只是直身站在一片开得大朵大朵的夹竹桃中间,只觉得这玩意的香味熏得人一阵头昏脑涨,不觉眯了眯眼睛,伸手掩住了口鼻。虽然这等微弱的毒性对于身经百毒的她并算不上什么大问题,然而这香味对于自己来说未免有些太过于甜腻,闻久了,实在也让人有些不舒服。
她一边以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好疏通鼻间流转的画像,一边也不免在心中感叹:也不知道当年那珮妃究竟是怎么忍耐下这味道,成日在这片花林中练舞的?
末了,她又想到那与珮妃分明容貌并不相像,然而一举一动却好似珮妃重生的枝娘,稍稍沉了沉眉眼。
那个女子分明自从骨子里头就让人感觉到古怪,然而自己却始终都抓不住她的痛脚。即使当面戳破了她的谎言,她却也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模样,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好似根本事不关己一般。那张天真俏丽的面庞之上,常日都笼罩着一种与她的外表和年纪并不相符的世故,然而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头却又满载着毫无伪饰的天真,让人一时间无法判断她究竟是哪种样子。
天使与恶魔,好似在同一时间,在这具纤细的身体上汇聚,让人害怕,却又被那黑暗中透露出的一丝光亮而吸引,忍不住的就想要朝那个地方不断接近而去,却十有**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有去无回。
就连唐夜霜,如今在想起这个女人来的时候,也是一阵心烦意乱。虽然她如今并没有搞出什么太大的花头来使自己为难,但是她的心中却还是闪过了这么一句评价:一个甚至比珮妃还要难对付的危险角色。
说起来云择天那只老狐狸一贯以来的口味还真是统一,便是所找的女人一个比一个的会给自己添麻烦。他自己后院起火倒是不要紧,奈何每每都牵扯上龙脉亦或者是命案,最后兜兜转转还是得由得京兆府出面才算完。而她,自然首当其冲,如今也正将这个老狐狸恨得一阵牙痒痒,只准备等着天亮了便冲到乾坤殿里头,好好与他算上这笔账才算完。
唐夜霜正在心中暗自探量着未来这个女人还会闹出什么麻烦时,忽然只感觉后颈处有一缕细细的风浮掠而过,混杂着馥郁的花香以及夜晚特有的凉意。
隐隐中,她只觉得似乎有双无形的手正在她的身边环绕着虎视眈眈,时而玩笑式地触碰了她一下,却又很快地转移开来,一边在她的后颈肩侧旁边环绕着,像是随时就要掐上自己的喉咙,但迟迟不敢动手,还在某个看不见的暗处窥伺着最好的时机。
但奇怪的是,即使身上的感觉如斯清晰,当唐夜霜顺着自己的感觉望去的时候,却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好似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一场幻觉。
难不成是这个地方真的太过邪性,引得她也撞邪了?唐夜霜在心中想着,一边皱了皱眉,然而身子却在第一时间便已经调整到了最为警惕的状态,随时注意着来自于四面八方的动静,心中下定了决心:
就算是鬼来了,她也定要那倒霉家伙试试看什么叫做怕的滋味!
不知是否是她身上的煞气过重,方才那被围绕着的古怪感觉突然间消失殆尽了,但她却还是可以精确地感觉到,黑暗之中有一双窥伺的眼睛,如今正在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在花海中**的自己,隐秘而仔细。
是人是鬼,也总应该站出来遛遛才能够知道。唐夜霜咬了咬牙,黑亮的眸中一抹冷冽至极的亮光一闪而过,看似还是一个闲散站着的姿态,然而指下却暗暗地自手中的镯子中拨出了一根银针。
正在那动静再次清晰分明的时候,唐夜霜猛然循着声音转过了身去,手中的银针在刹那间已然精准地发射了出去。
意外的,没有动静。没有惨叫,也没有悲鸣,甚至连银针落空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丝毫捕捉不到,好似那里从来没有什么东西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