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员外巴不得马上送走他们两个,只用力地点了点头,一边虚弱地站了起来,“老夫身体不适,就不送二位了。”末了,他只朝着刚才那个丫鬟挥了挥手,“春香,你送二位贵客出门吧。”
那唤作“春香”的丫鬟应了声,连忙擦干净了面上纵横交错的斑驳泪痕,对着他们勉强一笑,福了福身子,“二位跟奴婢来吧。”
待得离了苏员外的视线范围后,云墨静盯着面前引路的春香,忽然间漫不经心一般地开了口,“春香是么?”
她乍然被点到名,面上却无惊讶的表情,只顿住了脚步,回过身来朝着他点了点头,柔驯地应声,“是。静王殿下有什么吩咐么?”
“你服侍大小姐多久了?”
她从善如流,“回禀静王殿下,奴婢自从七岁被卖入府中就一直服侍着大小姐,如今已有十载。”
“那便差不多是与大小姐一同长大的了,”云墨静了然地点了点头,继续探究地询问道,“看你刚才的反应,便知道你与大小姐平日里主仆情深,关系应当处得不错吧?”
春香抿了抿唇,“大小姐为人宽厚,平日里待奴婢如同姐妹一般,奴婢自然心甘情愿尽心尽力地服饰她。若不是此次出了这种事情……”说到这里,她不免有些哽咽,当即已经双膝一屈,在他们面前跪了下来。
万万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来这番举动,云墨静不自觉一惊,连连往后推了两步,“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本王最看不得美人在我面前跪来跪去的。快起来快起来。”
任凭云墨静在这头怎么生拉硬拽,春香却是固执地跪着,并不为所动,一边只不轻不重地挣开了云墨静的手,转而泪水涟涟地求道,“奴婢虽然不知道二位是否真的能够拯救我家小姐,但既然刚才二位那样迅速比那已经看穿了我家小姐的不对劲,说明二位是有真本事的。奴婢恳求二位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们家小姐,不然……不然我们家小姐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说罢,她又咚咚咚地磕了好几个响头,光洁白皙的额头上已经出现了一块红印,“如果二位不答应的话,奴婢真的不知道还应该去求谁好了!”
“怎么会这么严重?”云墨静皱眉。
她点了点头,声音还带着哭腔,“刚才时间紧迫,再加上老爷本就身体不太好,奴婢也不敢讲得太多,生怕加剧老爷的病情,但是既然二位有心想要帮助我们家小姐,我奴婢便觉得这件事还是要跟二位说说为好,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唐夜霜微微转过眼去,觑了一眼云墨静,见他也是一脸茫然,而后才抬了抬下颔,“你说吧。”
春香感激地看了他们一眼,这才用袖口揩拭干了眼角垂着的泪水,老老实实地说道,“大小姐近来梦魇是府中上上下下都明白的事情了,可是这梦魇的内容,她只说给奴婢一个人听过。原本奴婢只想着大抵是大小姐受那场火灾影响太过深了,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也没有觉得有太大问题,只吩咐了后厨做了静心养神的药汤,可是还是无济于事。如今见到大小姐居然受那个梦魇影响越来越深,居然已经到了被蛊惑的地步,这才发觉事情的严重性。”
听她说得这样严重,云墨静的面色也不禁收敛了往日里的几分轻佻,转而马上追问道,“是什么?”
“大小姐说,她整夜整夜都梦到一个少妇,面容模模糊糊的,在梦中看得清楚,醒来印象却已经一片模糊。但她却每夜每夜的都在自己面前悬梁自尽,最后面皮一点点地从红涨转为黑紫,舌头吐得长长的,眼珠暴突,就那样直直地盯着她,似乎是在怨恨她什么一般,几乎没回都是一样的场景不断循环着。”
春香描述得生动,似乎那副场景真的出现在了眼前一般,引得唐夜霜也不禁搓了搓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一边却不得不耐着毛毛的感觉继续听着她描述着。
云墨静的反应反而比唐夜霜还要更加夸张一些,当即已经躲在了唐夜霜的身后,一边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大小姐有提起过,梦中的那个夫人她从前是否见过么?”
唐夜霜朝天翻了一个白眼,拍掉了云墨静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咸猪手,转而眯着眼睛补充道,“会不会是从前大小姐曾经在哪里撞见过有人上吊的事,所以在心里留了印象,而最近受了刺激,便正巧想起这个可怕的场景来了?”
春香摇了摇头,“大小姐说了,她分明不认识那个妇人,也不知道那个妇人到底为什么会找上她,最近甚至更加变本加厉起来,几乎一闭眼就能够看到那吊死的妇人的面容,所以大小姐这才每夜每夜都睁着眼睛不敢睡,但大小姐毕竟也是人体凡胎啊,又哪里能真的不睡呢?每每合上眼睛没有多久,就又马上惊叫地坐起了身子来,可把我们都给吓坏了。所以这次大小姐主动说想要好好休息一下,而且在我们关门后的一段时间内里头也是安安静静的,奴婢心中还为大小姐开心了一下,以为大小姐这回总算可以脱离梦魇了,没有想到,没想到大小姐居然已经到了那种地步了!这害人的东西,不是邪祟又是什么?”
云墨静点了点头,“如此一说,确实是有些古怪。”
她咬了咬唇瓣,似乎是在努力抑止哭腔,调整了好一阵以后,这才含着泪望向他们,“今日若不是二位出手相救,大小姐也不知道能不能留下一条命来。只是这一天天的梦魇缠身,大小姐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也不知道还能再撑多久,请二位务必要帮帮我们大小姐,驱除这可恶的邪祟!”
云墨静本来就是是最为怜香惜玉之人,眼看着这等凄楚的场景,赶忙上前一步扶起了娇娇弱弱的春杏,一边忙不迭的点头就要答应,却被唐夜霜先行了一步开口,“京兆府是管人的地方,可管不了妖魔鬼怪,我们也不会术法,若是真的邪祟缠上了你们小姐,我们京兆府也回天无力。但是如果真的事出有因,我们也一定会尽所能的去帮助你们家小姐的。”
这头的云墨静被唐夜霜抢了话茬儿,不觉皱了皱鼻子,颇有些不满地嘟囔,“人家一个小姑娘,你也好语气这样硬邦邦的。还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这厮到底是过来查案的,还是过来泡小姑娘的?唐夜霜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在心中默默腹诽了一句,权当做没有听见。
那头的春杏倒是泪盈满睫,只猛地点了点头,“有您这句话,奴婢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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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亲自上门
眼看着眼前人感激之下差些又要跪下,唐夜霜连忙上前去扶了一把,眼角微不可见地动了动,直到她重新站直以后才放开手来,望了一眼近在眼前的大门口,"春杏姑娘,那您送到这里为止吧,我们先告辞了。"
春杏便也朝着他们又福了一福,碎步退下了。
一直到坐到了马车车厢里头,云墨静兀自老神在在地闭目养神着,突然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如何?”
唐夜霜微微地眯了眯眼睛,很快就明白过来他话中所指,也没有对他发现自己的小动作感到惊讶,只是摇了摇头,回答得一派简练,“没有内力,不会武功。”
方才她去扶起那个小丫鬟时确实顺便搭了一把心脉,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内力浮动,观察她方才行走的步子轻重以及使力的方向,也并不像是习武之人。
虽然这短短的时间内不可能将评测做到尽善尽美,但是凭那个女孩子现在的年纪,还远远达不到能够将这一切完美隐藏的程度,所以她的判断准确度还是很高的。
云墨静自鼻腔里轻不可闻地哼笑了一声,“我说,你未免疑心也太过重了一些,那小丫头虽然心思多,不管本王看着倒不是像什么穷凶极恶之人。”
“这时候就不提知人知面不知心了?”唐夜霜凉凉地眄了他一眼,反唇相讥,“你若是没有怀疑过,又怎么会注意到我方才在注意她?”
被她这般不留情面地当面拆穿,云墨静不禁挑了挑眉,嘿嘿地讪笑了一声,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很快又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唐夜霜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道,“苏员外买官来到京城之前都在哪个地方经商?”
“似乎听说是落水镇,离王都也算不上太远,因为正好处在枢纽地带,物资又丰富,所以当地许多人在外经商,余留老人妇女小孩在家中,也算是一种奇特习俗。苏员外当年就做布匹生意发家的,后来将名下的几个布庄都交予心腹打理,转而迁到京城里头买了个官,也算是混得很不错了。”云墨寒对于这些风土人情倒是很是熟悉,一面又望向她,“怎么了?你想说些什么?”
唐夜霜以屈起的指节搭着下巴,一路上看着掀开的轿帘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心思却全然没有放在这上面,只答道,“只是觉得苏员外的过往或许有些有趣而已。”
他懒洋洋地自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可不像是这么容易提起兴趣的人。”顿了顿,他似乎是已经猜到她想要干什么一般,好心提醒道,“落水镇虽然不过只是一个镇,但地方却不算小,若是想要从中打探点什么信息,恐怕也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