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几秒钟的思虑,她便已经决定了前者,正欲将身上仅剩的微薄力量全数卸去时,那冰层忽然间又是猛然一震,却是一个人凌空而足尖落地到这块冰层上。
这种荒郊野岭上居然还存着这样的高手?又是敌是友?
唐夜霜一边在心中仔细思量着,一边抬起眼来看向前方的人影,却在一瞬间愣了神,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云墨寒……他怎么会……?
他一低眼,便能看到她低垂着的睫毛上已经结成了点点冰霜,心中不禁疼了一疼,又觑见她眼中毫无保留的惊诧之色时,微微一弯唇,努力让自己的样子表现得更有信心一些,一边朝着她的位置伸出手来,语调清晰而坚定,“手给我。”
脑子里已经顾不上想更多的事情,唐夜霜怔怔地刚要朝着他伸出手去,只听到“咔擦”一声,刚才扶着的冰层因为她刚才的细微动作而再一次地发生了断裂,由唐夜霜附着的那块冰层霎时被湍急的水流推离得离云墨寒的方位更加远了一些,眼看着还要朝着更远处漂流去。
她心中微惊,拼命扒着手下的冰层想要努力攀上安全的位置,却只觉得四肢虚软无力,根本拿不上劲来,一面又担心太过使劲会让手上本就已经四分五裂的冰层再次断裂开来。
在这三两犹豫的时间里,她已经不受控制地漂流得越来越远。
身后野狼的嚎叫声诡谲而凌厉,惊破了这一方漆黑的天空,一面也朝着唐夜霜漂流的方向游去,俨然一副守株待兔的架势。
云墨寒拧了拧眉心,足尖轻点过层层冰面,欲与水流和狼群争速度。
唐夜霜的头脑已然有些混乱,然而双手还是本能地紧紧抱住了冰层,不让自己从其上滑落下去。然而无论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她却一直都紧紧地抿着唇瓣,半点也没有让自己的惊慌和不安定流露出来,以免影响到云墨寒的动作。
下半身被冰层下透骨冰寒的水浸得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再也借不了什么力,唯独一双手还残余着几分力气,眼瞧着身子不受控制地就要往下沉下去,她突然感觉身体好像被一股力量拽起,圈着腰肢裹在了一片久违的温暖之中。
身后传来一阵阵野狼发现中途被人夺食而气急败坏的嚎叫声,吵得耳膜发疼。她刚刚有些昏沉的意识也被这样的聒噪叫醒了些许,冻僵了的指头微微动了一动,随即下意识地攥住了他的衣角,好似是要确定此时此刻是否是幻觉一般。
他圈拢着她缓缓落地,这才将环抱着她的双臂紧了紧,以让她真切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后,这才低声呢喃,“睁开眼睛,这里有我怕在。”
听闻耳畔这一把熟悉的男声后,唐夜霜这才有些不确定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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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章 从天而降
眼前俨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孔,棱角分明的面庞,挺直的鼻梁,以及那深邃得恍若能够装下天空与深海的眼眸,此刻正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样子。
唐夜霜的目光一寸寸地扫过他的面容,待终于确信眼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着的,并非是自己的幻觉后,这才扁了扁嘴,不知道怎么的眼眶有些泛酸,待反应过来时只一把抱住了他的脖颈,故作凶狠的语气不可避免的染上了几分委屈,“云墨寒!你是要吓死我!”
她原本有千千万万的问题想要马上问他,譬如他怎么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了,譬如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身处何方,然而如今在真真切切看到他模样的时候,她却一句话都问不出来了,满心只想着:他没事就好,只要他没事就好。
面对着眼前小女人一张脸上在短短时间内变幻的不同情绪,云墨寒不禁轻声笑出来,任由她有些蛮不讲理地埋怨,“是我太晚来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这冲锋陷阵的事情,这个小女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自己去挡,怎么能让他感觉不愧疚?
正说着,他微微低下眼去,正看到她肩膀上方才被野狼抓过的痕迹,眼中的墨色不禁又沉了一沉,怜惜地伸出手来想要触碰,却又担心弄疼她,又收回了手去,只将她重新抱起,放在了远处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在这里等我。”
眼看着他就要抬起脚步返回,唐夜霜一愣神,仿佛一下子恢复了理智一般,连忙攥住了他的衣角,紧皱起眉头来,沙哑着喉咙警告道,“云墨寒你要干什么?那群野狼会凫水,很快就会上岸的!”
虽然那群野狼如今也已经是精疲力竭的状态了,但是若是送到了它们的面前,自己也落不着什么好去。在这雪原里头遇到猛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才是真的,云墨寒却偏偏还走了回去,怎么能不让她感觉心急?
“嗯,我知道。”他反握住她紧攥着衣角的冰凉小手,轻轻地捏了捏,示意她放心下来,这才说道,“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去去就来。”
顿了顿,他唇边弯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来,“也不知道这里的野狼肉美不美味。”
他的声色低沉醇厚,好似酝酿千年的美酒,从人的心灵蛊惑到灵魂,让人明知道他这话在此时此景说未免太过荒唐,也不自觉地想要相信。
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想着这些?唐夜霜却并不吃他的这套,禁不住黑下了脸来,却也知晓他是为了这两天的存活做准备,毕竟他们已经一天一夜都水米未进了,一面也无力阻止,只能看着他一点点地接近了就快要游到岸边的野狼群。
那群野狼原本以为猎物逃脱,本已经有些有气无力,突然间又嗅到了生人的气息,一双双如灯笼一般的绿眼睛霎时又亮了起来,均看着面前的云墨寒,蠢蠢欲动。
唐夜霜看着那片满载着贪欲邪恶的光芒,又看着正背对着自己的那个身影,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打磨圆润的指甲齐刷刷地刺入了掌心里,她却不知道疼为何物一般,依旧直愣愣地看着前方的情景,时刻准备着冲将上去。
她心中明晓以云墨寒平日里的实力,面对这几头畜生自然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问题就出在他此时此刻才刚从昏迷状态中清醒过来,她还未来得及探探他的心脉到底恢复得如何了。虽然他表面上看上去并无什么异常,好像是真的没有关系一般,但她在伤的比他轻的情况下,对付那一只头狼便已经几乎气力耗尽,此时怎么也不敢相信,刚刚还重伤成那样的人,如今要面对这么一群穷凶极恶的野狼,能有多么不费劲。
思及于此,唐夜霜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纷乱的心灵平静下来,转而重新看向云墨寒所在的方向。
此时一头野狼已经泅渡上岸,在猛然抖了抖皮毛上沾的水珠后,便朝着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弓起了背,竖起了如针尖一般的毛发来,在第一时间就已经摆出了即将要进攻的姿态。
自唐夜霜的角度看去,只见得那张开的血盆大口中,雪白的獠牙尖尖,在月光的映照下很是狰狞可怖。
相对于唐夜霜的紧张,云墨寒却没有多大的反应,依旧平静地站在原地,与那头领先的狼两两对峙着,场面僵凝。
唐夜霜很快就发现,那头狼虽然外表凶悍,也明显对云墨寒抱有无尽的敌意,却从始至终都离云墨寒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来回踱步着,迟迟不敢扑杀上前,似乎是在估量着对手的实力,甚至还有些害怕眼前的云墨寒。
不过……与其说是害怕这个人,还不如说是害怕……
她拧了拧眉,在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云墨寒后,目光随即投射到云墨寒腰间别着的那把刀上,这才轻轻地“哦”了一声,突然间明白了过来。
云墨寒是在战场上浴过血的人,刀下的亡灵何止千计?神兵利器都是需要鲜血洗刷出来,才能养出气儿的,而那些个野外长大的畜生多多少少皆通些灵性,自然能够感受得到那把刀自身所带上的戾气,所以才明白云墨寒是个狠角色,故才有所忌惮,迟迟不敢上前当出头狼。
敢情这些个畜生也皆是个欺软怕硬的,看着她手上没有什么厉害的东西,所以才敢一再冒犯。
唐夜霜在心中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一边在心中估算着什么时候也回去搞把趁手的武器回来见见血养养灵性,不像她现在所用的银针,一点威慑性都没有。
心中这样思量着,她再一抬眼,却看到那些个狼一头接连着一头都已经上岸了,此刻呈一字型排开,与正前方的云墨寒相对着,看起来场景尤为壮观。
云墨寒的手始终摁着腰间的刀鞘,也正是那群狼直勾勾看着的地方,几次想要向前,却又因而云墨寒那只手的轻浅一动而又畏畏缩缩地退了回去。
眼看着场面就要陷入僵局,那群狼有些不甘心地团团看着眼前的猎物,时而想要放弃,却又返回了脚步,来回磨蹭着,迟迟不愿意离开。毕竟这一片荒僻的雪原里头本就人迹罕至,如今连野兔都甚少能够抓到,突然眼前出现这样一个肉多鲜美的人类能够让它们饱食一顿,他们怎么能够轻易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