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那刺耳的呐喊,一直萦绕不散,直达天际。诡异的动作扭曲至极,似是鬼怪,又有如神魔。不像是祈雨祈福,倒像在召唤着什么鬼怪妖邪。
总之,让人有种由内而发的不舒服感。
尽管如此,然而这场仪式似乎真的灵验了一般,不过一会儿,鹿台附近一时间飞沙走石,狂风大作,四周精心布置的纱幔飘了起来,模糊了人们的视线,也迷蒙了道士们的神鬼乱舞。
耳听闻铜鼓一击,轻移阵型之间,一人缓缓脱离开来,身形变幻之间,已然逐渐接近王座的位置。
前方的银铃声大肆作响,越发妖异,道士们不断变换的身形恍若鬼魅,手中摇出的铃声几乎能够侵略入在场所有人的心神。
座下武将门自有雄厚的内力傍身,还算镇定,然而文官本就体弱,此时定力稍差些的早已口吐白沫,直接晕将过去。
秦珮面色惨白地起身,“臣妾身体不适,先回去歇息了。”
端坐于龙座上的云择天额上有些许的冷汗冒出,那如狼一般暗灰的眸子里头风云变幻,逐渐沉郁下来。他本便有毒缠身,大病未愈,单单是从抗力上便已经弱了一筹,此刻迎上这催命的鬼曲,虽已然尽力以内力相抗衡,然而眼见的那台上的道士直直望过来的那一眼。
这一眼才发觉,此道士的瞳孔异于常人,那乌黑的瞳仁几乎占据了眼眶内的大部分,看不到一线眼白,看起来很是骇人。那似魔似幻,隐约带着丝丝邪戾之气,仿佛地狱饿鬼。
云择天心中一惊,暗道一声“有古怪”,然而还未来得及用手遮挡住眼睛,已然与那道士实打实地对了一眼。丹田中一时积蓄的内力已然被这股邪力扰乱,云择天蓦然弯下身子,咳出一口血来。鲜血落在金线绣制的龙袍上,就如在其上绽放了一簇暗红的梅。
云择天咬牙想动,却只觉得四肢僵硬滞纳,五官表情也无法自由操纵,只能被迫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混乱。
道士见此,更是得意,步法古怪地步步逼近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云择天,时时刻刻谨慎地护着空门,让人无法从后偷袭。
“皇上!”有尚且保持清醒的人惊呼,奈何自身且被这古怪的乐音引得半步不能行,欲冲上前舍命护驾,却有心无力。
那双妖异的眼睛一眯,那深不见底的瞳眸中重新迸射出邪异的光彩来,这一下他已然赌上了毕生的内力,试图让云择天内脏破裂,骨骼尽毁。
恰在此时,一抹妖艳凛冽的红影破天而降,足尖轻巧踏在地面上之时,只见玄色的裙摆在青石砖上摇曳开来,仿佛一朵艳色诡谲的血色莲花。
眼看着已然宣告“寻仙途中被山石击下,寻觅无踪”的王妃又一次的死而复生,令座下文武百官皆是惊诧得说不出话来,心中却隐隐泛上了几分敬畏的情绪。
眼角触及到那一抹红,云墨寒面色微怔,随即淡笑着放下手中把玩的酒盏,好整以暇地静观眼前闹剧。
只想看看,她还能如何翻云覆雨。
未曾想对手绘这样强劲,道士强自吞咽下喉间泛起的一口咸腥,他比任何人都要知晓,这种咒魅之法威力极大,却又危险极深,若是克不过对方的意志,便只能反噬自己的心神。
他只能安慰自己,或许眼前这个女子也如他一般,只是在逞强呢?
只是这个想法刚让他镇静了一会,唐夜霜便从鼻间轻蔑地冷哼了一声,“就这点本事?”
语还未毕,唐夜霜陡然而出一掌,带着迅疾的风声狠狠朝他的天灵盖劈下,然而出掌的同时,突然一声凄厉的铃声钻入耳中,几乎要在瞬间钻进脑内,让她心神为之一乱。
然而,她很快便有经验地封住听觉,追上一掌,直冲对手的太阳穴,生生震碎了那道士的天灵盖。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身上的内力爆发,那道士身上披着的道袍立刻碎成斑驳破片,被强大的冲击力激得四射而出,瘫软于地上,动弹也不能。浓稠的血浆迸于地上,血腥味在瞬间蔓延开来。
身后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唐夜霜随之看去,只见那高大的炉鼎之后纱幔之中钻出来十几个持着弩的青衣童子,将他团团围住,统一举起手中弓弩。
唐夜霜挑了挑眉,却是狂妄地笑出了声来,然而眼眸中却依旧是冰凉的,“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如此精心准备,是想反么?未免也太心急了点!”
话音刚落,蓦然数十支弩箭从四面窜出,像是要把她扎成一个刺猬!
唐夜霜嘴边勾起一抹讽笑,转身之间反掌为爪,轻而易举地一把拎起那个道士,以那逐渐冰冷的尸身全数挡住这一波弩箭,同时手刀一砍,其中一个道童闷哼了一声,软软地倒下,手脚只稍微挣扎了了几下,便没了呼吸。
台上道士们的呼声凄厉至极,时而高亢激烈,时而低沉苍凉,伴随着空中雷电大作,如同幽冥鬼泣,偏偏那声声仿佛利锥入脑,叫人无法集中精力。
台下案几上放置的碟碗酒盏承受不住如此的压力,噼里啪啦接连碎裂开来,琥珀色的酒水哗啦啦地流了一地。
云墨寒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眉目微动,似是明白了些许其中的门道。
这么想着,他暗中调转了几成内力护住自身心脉,表面却做出虚弱难受的模样,颤抖着唇瓣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
几乎是同一时间,黑压压的一众左军铁骑迎着狂风冲将进来,罗列整齐,一身杀伐,显然是早已准备好。
“保护皇上!”左军铁骑的号令声回荡着,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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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破解幻术
与此同时,唐夜霜翩飞的身影快速地闪过,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失去行动能力的云择天跟前,与此同时,藏匿在宽大衣袖下的素手倏然一扬,隐约看到有一抹银亮的光快速闪过,正迎面对准那道士刚蓄力张开的妖异眸子。
“啊!”那道士蓦然一惊,只见那双乌黑的眼球在刹那间全部蒙上了浓重的血污,赫然在面上流下两道骇人的血痕。
他忍着疼痛望去,只见唐夜霜那嫩白的手心里,赫然扣着一面精巧平滑的菱花镜,俨然是再普通不过的物件。然而方才那双妖眸重新发力的瞬间,她已然以那镜面将他凝神蓄力发出的瞳术原原本本地还了回去。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啊!”那一声因剧痛而嘶哑了的惨叫声刚出喉,那道士便只觉体内心肺受损,疼痛难耐,不禁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破裂开的嘴角禁不住流出一线殷红的血来。
道士这猝不及防地一退,本掩饰得滴水不漏的身法就有了破绽,正好暴露出背后空门!
唐夜霜微微眯起眼睛,唇边勾起一抹极尽妖娆妩媚的笑来,一时间衬得容色凛艳,风华无双,引得那道士不禁在原地怔了怔。
便是这么不过半秒钟的愣怔,她已经身形如电地飞身而去,便是反手一掌,向他背后空门精准地拍去。
道士轰然倒下。
她身法迅疾,脑子也飞快地旋转着。
眼下看来,那群伪道士其中唯一会幻术的只有那二人,鹿台之上,那群道士依然无事一般鬼哭乱舞着,愈来愈尖锐的铃声恍若利剑,几乎要刺透人的耳膜。
透过层层朦胧的纱幔,披头散发的怀虚子转身之间,看见那龙座之上的一抹明黄依旧如初,又听闻那兵将之声,便知自己阴谋已然被拆穿,再难偷袭得手,心中不禁恼恨,只意气难平地咬破了舌尖,在即将燃尽的三炷篆香之上喷出一口刺目的鲜血来。
铃声大作之间,怀虚子一头乱发,凄声厉呼,“昔日亡朝之恨历历在目!看啊!云氏的死期就在今日!听啊!这就是你们王朝的催命曲!”
原来是前朝余孽。唐夜霜面色沉静。只看着那怀虚妖道面上带着一丝可怖的微笑,手中牙笏从下方横扫而过,那重达一千余斤的黄铜炉鼎竟然腾空而起,穿过重重轻薄的蔓帘,径直向云择天的龙座飞去。
众人皆以为他不过只是垂死挣扎,然而怀虚子却是全身颤抖着,眼中闪烁出狂热的喜意。
他精心配置的火药威力巨大,黄铜为壳,内里安置烧灼得正到好处的火药,加上他以内力催动,这么一来,几乎可以把那一方都夷为平地,管是真龙还是天子,都无法逃脱!
然而,这个念头刚落下,他便张大了嘴巴,几乎是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没有预想中的轰响,那一尊炉鼎在让出的空地上砸出了一个深坑,只飘渺出些许带着药味的烟雾而已。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试验过多次,分明并无差错。
震惊的眼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唐夜霜身上,她昂着下巴正好也在看他,嘴边始终噙着一分倨傲的笑意,似乎在明着告诉他,便是她动的手脚。
那夜从道场离开,她便差了两个左军手脚利索的精锐兵将,将炉中火药搬了个空,又添上了新的去,各样材料都还在,以防怀虚子察觉出不对劲,只是分量混乱,自然炼制不成火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