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入喉,云择天也自觉好了不少,逐渐红润的面容露出几许笑意来,“有仙师在侧排忧解难,朕甚是舒心。”
“皇上过誉,贫道不过是谨遵天道而已。”怀虚子俯身拜下,那面上依旧是含着笑的。
服下了丸药后,云择天的面色一时间红润得有些奇异,双目虽是熠熠明亮的,然而总透露出异常的亢奋和活力来,然而这样的健旺,看起来却甚是诡异。金丹本身自有的焦热使得他体内虚火极旺,外表看上去精神奕奕,实则内里已被掏空了,然而服丹者却并未察觉。
云择天又喝了一口茶,顺了顺气,一边似是漫不经心道,“仙师这一炉丹药似乎比上次炼得还要久些,成效是否更佳?”
怀虚子面上露出一分笑来,随即不疾不徐道,“启禀皇上,这仙丹烧之愈久,变化愈妙,百炼不消,毕天不朽。常人服之尚且能起到延年益寿的功效,皇上乃是天命之子,自然事半功倍。”
“原是如此,”云择天靠在榻上,仿佛一直睡着了的雄狮,即使虚弱,也无时无刻不透露出几分压迫之感,“不知怎的,每次服用仙丹之后,朕总觉着心口翳闷,腹中烧灼,时而有沉坠之感,敢问仙师此为何故?”
似乎对此一问早有预料,怀虚子面上并无惊讶,只是单掌拜下一礼,“无量寿福,贫道早料得会是如此。”
听到此,云择天感兴趣地微微睁开眼睛,“仙师可曾卜算到些什么天机,能否告知一二?”
“贫道前几日在炼丹空余之际夜观天象,只见北方紫微星黯淡,推算出近日苏北地区持续干旱,恐是上天多日未曾乞怜降雨。敢问贫道说的可对?”
“仙师果然神机妙算。”云择天面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只是朕已然及时拨下赈灾银两,也派朝中官员前去予以安抚,如何还会如此?”
“皇上有所不知,这紫微星为众星拱之,故被视为天之最尊星辰也,正指天下至尊。而皇上您为一国之本,紫微星的动荡,也影响着赤月国国运之兴衰啊,如何只是几许赈灾钱粮便能够弥补这龙脉之损的?”
怀虚子意味深长地看着云择天,见他脸上果然出现了信服的神情,这才诡秘地一笑,张口一字一句,细细道来,“苏北处于赤月国龙脉之中下方,当属龙之腹部。苏北干旱,即是龙腹干旱。陛下乃是真龙天子,身体自然也有感应,这便是腹中焦躁灼热之源头了。”
云择天越听神情愈发凝重,见他话风骤止,这才忧心忡忡地追问道,“这……莫非是上天对朕有什么不满,以此警示?”
怀虚子面上的笑容慈悲得仿佛要渡尽众生疾苦,言语间已然四两拨千斤,“皇上励精图治,一心向道,其心赤诚,神灵自当多加眷顾。只是如今龙脉受损,必当使灵气泄露,想来皇上近日身体欠安,便是因为此故。若是如此放任下去,恐要坏了国运呀!”
他一口一个冠冕堂皇的“国运”,有意步步击溃那至高统治者最后一根软肋。
“那……可知如何修补?”
怀虚子只是一声叹息,无奈道,“无量寿福。贫道这百余年来以拯救苍生效忠皇上为己任,本应举行祭天祈雨之礼,以告上苍,泽被苍生,奈何贫道近日为炼仙丹而耗尽半身仙气,单凭一己之力,恐出差错,折损了皇上一片信任。”
果不其然,那厢云择天询问道,“那仙师以为该如何是好?”
怀虚子连忙打了一个稽首,抬起脸来时已然是一脸诚恳,“回禀皇上,贫道未入世时在蓬莱仙山修行数年,结识不少仙友,能力皆与贫道不相上下,若是能请他们前来助一臂之力,定当护佑我赤月国万代千秋,国泰民安。”
似乎是寻到了救星,云择天松了口气,眉目缓缓舒展开来,喜不自禁的模样,“如此甚好,朕明日便派人去蓬莱山迎众仙师!”
“皇上,万万不可,”怀虚子连忙出言阻止,“蓬莱山上众仙友行踪无迹,飘忽不定,若是让普通人贸贸然去寻,定然无缘得见,更别提邀其前来了。若是无意冲撞了,还有可能招来祸患。”
这话云择天倒是听得明白,然而想到怀虚子话语间藏匿的意思,不由得皱眉,面露几分不悦来,“莫非要朕亲自去请不成?”
堂堂一国之君抛弃朝堂之事,亲自跋山涉水寻求几个道士,未免也太过荒唐了些,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落下了昏君的名头?
思及于此,云择天望向他的眼神沉了几分。
“这倒不必,皇上乃是九五之尊,怎需为此奔波劳累?”怀虚子微微一笑,似是勘破天机般意味深长,“方才贫道在殿外偶遇陵王妃,只见其气质高雅,贵气逼人,非寻常人可以匹敌,便让王妃为皇上、为国家社稷而辛苦一趟罢。到时仙友们定当心悦诚服,纷沓而来。”
云择天这次却没有马上接话,那如虎豹一般的眼神轻飘飘地刮过怀虚子的脸,宛若带上了飞雪冰霜。已然显现出几分老态的面上眸色深沉,似是能洞察一切。
怀虚子不知为何心里一虚,差些以为心思已然被眼前的这个曾金戈铁马大半辈子的铁血霸主所看穿,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时,却听闻云择天倏然弯唇笑了起来,“有仙师在,真乃赤月国万民之福。仙师不必担心,待王妃休养几日,便即刻启程蓬莱山。”
怀虚子心里一松,连忙行礼,垂首谨慎谦卑道,“无量寿福,贫道不过只是尽自己绵薄之力,皇上过誉了。”
他心里回想着进殿前与那个女子擦肩而过的一眼,他犹记得她的眼神,那抹毫不掩藏的挑衅与杀戮的色彩,或许是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
只那一眼,他就知晓,她是后患。为了他的大计,不得不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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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回衙当差
想到这里,怀虚子的眸中快速地闪过一丝阴冷,随即又不着痕迹地掩饰过去,只端着茶继续与云择天谈笑风生,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随着时间流逝,腹中金丹的药力也逐渐减退,云择天逐渐面露疲态,只抬起手来揉了揉额角,“天色已晚,朕乏了,仙师若是已无要事,便退下吧。”
“贫道告退,愿吾皇,寿与天齐。”眼瞧着此来目的已达成,他自然见好就收。
寝宫内外都被屏退,只余云择天一人盘腿坐于榻上,兀自吐息疗伤。月光照入窗棂,一代枭雄,真正肃寂下来时,那眉宇间都流转着冷酷至极的强势。
而那睁开的虎目之中,哪还有一丝方才流露出的倦意?
他站起身来,凭栏而立在床边,隐约有丝丝凉意拂过面颊。
寝殿外传来一随侍太监的声音,“皇上,外头起风了,快回房吧。”
云择天背负过双手,抬眼望向北方天空上的那颗明亮如初的紫微星,倨傲一笑,“无碍,很快就会停的。”
唐夜霜回到衙门时,所有人早就下班了,只有她主动请缨勤奋值班的衙门的时候,见到办公室里坐着一个人,正在翻看她桌面上放着的档案,他的侧面俊美如神祗,清寒的眸子里透着月亮般皎洁的光华,突然发现,其实已经有很久没有见到过他了,应该要问他这么久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可是话出口便是……“咦?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离开京城了么?”然后,大大咧咧的往他面前一坐。
“提早了两个月过去,父皇恩准将母妃的陵墓迁了回来,葬在皇陵。”
唐夜霜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其实她对于箬妃的事知道得不多,云墨静好像也不是很想提及,她更不知道云墨静最后为什么要违背箬妃临终前的心愿,将她迁回赤月国来,但是,一个妃嫔死后最大的荣誉,应该就是能够葬在皇陵吧?
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云墨静提起箬妃的时候,她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本王听说你现在已经荣升为我赤月国第一女捕快了,我们可是兄弟,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也不派个人来通知本王?若不是周密告老还乡,本王正式出任刑部尚书一职,还不知道陵王妃荣升的事。”
唐夜霜微微一怔,周密会突然告老还乡确实是很出乎她的意料,要知道,如今周芙在后宫如日中天,周密又是难得一见的忠臣,审案公正,为人正直,云择天居然会同意周密辞职,确实有些不可思议,不过,这个和她好像也没多大关系,很快便将这件事甩到后脑勺去了,“我的错,我的错,等我下班之后请你喝花酒去。”唐夜霜开始磕着瓜子,笑得没心没肺。
“你不过是一个捕快,居然也能有一个单独的……什么来着?”
“办公室!”
“没错,办公室,看来,父皇对你确实很不一般。”
“啧啧啧,云墨静,你在我面前这样夸你那个精得像狐狸一样的父皇,有意思吗?他儿子不肯休我,我休他又不算数,你父皇又拼命的想要往陵王府里塞女人,你说,这做人容易吗?算了算了,在你们面诉这个苦没用,你就算不帮着他们,也会认为我就是一个奇葩!”唐夜霜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