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闲看他神色缓和,心里松了一口气,“谁说不是呐,你看,姑娘昨晚还专门为您开了药方,千叮万嘱的吩咐老奴,一定要按时伺候爷用药,还说让你回京一定要静养,不然时间久了,病根儿就难除了。”
赵亦尘心里一暖,虽然知道路口没有人影,还是忍不住望了一眼,“她有开药方吗?”
曾闲立马陪着笑脸,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递给他,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中药名。
赵亦尘随手接了过来,上面是熟悉的字迹,确实是燕七写的,那上面娟秀的字,并没有什么特殊,可他偏偏觉得色彩纷呈,折好放在胸口处。
曾闲看主子神色恢复正常,再接再厉地说,“爷,其实吧,姑娘昨天晚上担心的不行,不停的帮你擦额头,喂水,您赌气不喝,她还……”曾闲说着不由得掩口而笑,一脸的娇羞不已。
“还怎样?”赵亦尘轻轻舒缓了一口气,胸口的那种闷痛,才算好一些。
曾闲顿时笑成一朵花,“她亲口喂您啊,您想啊?她要是不关心您,老奴就在旁边,大可让老奴……”感受一道阴冷的视线,曾闲打个哆嗦,赶紧住了口。
赵亦尘瞪了他一眼,你要是敢亲口味,爷还不如去死,但肯定要先打断你的腿。
曾闲嘻嘻笑着扶他起来,“爷,老奴觉得,姑娘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您现在身体不好,没看到她身边的周堡主,整着黑着一张脸,一副要打架的样子,姑娘肯定是怕您受伤……,所以爷,您一定要养好身子,这样才能随心所欲的做你想做的事。”
赵亦尘被他扶着站了起来,淡扫了一眼曾闲,“没看出来啊!你还有点用!”
曾闲一脸的谄媚相,“嘿嘿,那还不是您教导有方,咱回去休息。”
赵亦尘心里一轻松,觉得伤没有任何问题,顿住脚说,“不,我们也出发!”
可是他刚出山口,就接到圣上八百里加急,圣旨上写着十万火急,朝中有事,让他速速回朝。
赵亦尘从字里行间也看出来了,孟君陌带大兵已经攻破大燕城池,燕将军被俘,他捏着眉心,如今还得以国事为重,“燕七,等我忙完,定会去寻你!”
心情有些矛盾的上马,朝着京城的方向驰去。
燕七坐着马车,一直心不在焉,她当着周洛川的面,不得不对赵亦尘绝情,因为她太了解周洛川的个性,用句通俗的话,他不是善茬,以前皇室的人,他没少杀。
一路上看到百姓流离失所,争相逃难,惊慌的问周洛川,“这,难道是发生了自然灾害?”
周洛川把帘子放下,知道有些事也是瞒不住的,于是就说,“你有所不知,西梁与大燕已经开战,听说大将军已被摄政王所俘,生死未卜,如今西梁探得大燕新帝刚刚登基,朝中不稳,而赵滂又下落不明,孟君陌已经大举进攻,目的就是从气势上碾压大燕!”
燕七半晌沉默不语,大将军那不就是她爹吗?或许,这场战争是因自己而起,她情绪更低落了下。
周洛川伸手拍了一下她放在腿上的手,“这些不是你我该担心的,国与国之间,为了各自利益,发生争端也是在所难免,我们还是赶紧回去看看承志吧!”
提到承志,燕七心里一紧,重重的点了点头,心里也不免发急,之前周洛川曾说过,只能助他这一个月内不出现意外,如今已经一个多月了。
快马加鞭,日夜不停,赶到周家堡,也已经是十天之后了。
周洛川率先跳下马,拦住了燕七说,“你先回房休息,我去看看,你毕竟怀有身孕,这段时间身体亏欠太多,如果不好好补补,怕是对肚里的孩子不好。”
燕七哪里会听他的,快速下车,并的冲到了房间,旺财那小小的身体已经薄的如纸片一样,盖着被子,如果不是露出那张巴掌大的脸,都以为被子下面没人。
燕七鼻子一酸,走过去,坐下来,本以为自己能轻而易举的灭了青鸾,一个月内必能赶回来,那知中间却出了差错,她顾不得许多,拉起他,盘膝坐在他身后,只要能救他,哪怕用尽自己所有的功力也在所不惜。
“阿若,千万不可乱来,这样你会与普通人无异,你肚里也有孩子呀!”肚里的孩子有事,他不关心,但是怕她有事,周洛川想去阻拦已经来不及了,燕七已经默运玄功,真气不断的输入他小小的体内。
周洛川当然知道此刻,更不能强行把她拉开,那样只会两败俱伤,但阿若身体还未恢复,他稍作思考,毫不犹豫地坐在了燕七的身后。
周洛川功夫自然在燕七之上,过了许久,旺财头顶开始冒出白烟,周洛川才收回气力,并把身体消耗过度的燕七扶坐好。
燕七慢慢的吐纳片刻,感觉身体似乎被抽干一样,摇摇欲坠,周洛川当然也消耗了不少真气,但他底子好,根基深,只是觉得有些疲惫而已。
燕七扶着旺财,他苍白的面颊有了些许红润,手也变得温暖,心里禁不住一喜,激动地喊道,“儿子,你看看我是谁……”床上没有反应。
一天之后,旺财还真的奇迹般的睁开了眼睛,燕七大喜过望,可周洛川看他眼珠子发出的光芒,非常诡异,以他的经验来看,这只怕是回光返照,但他却不忍说出来。
“儿子,你终于醒了?”燕七把他抱在怀里,情绪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旺财眼睛也透出惊喜,无力地抬起手,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我……想喊你一声娘!”
“嗯!”燕七摸着他的脸点头。
旺财满足的笑了,“娘,那天……我是……想说,是我爹……他……来了,坏人才被吓走的!”
燕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机械式的点头,旺财紧握住她的手,露出了笑容,“娘,我饿了!”
燕七抚摸了一下他的脸,“你想吃什么?我这就去给你做。”
旺财眼睛半闭,“我……想吃糖醋排骨!”
“好,你等着,我很快就来。”燕七擦了一下眼睛,回头望着周洛川,小声地问,“他能吃这些油腻的吗?”
周洛川吩咐侍女,好好照顾小少爷,把燕七拉出了门,“他想吃什么?就让他吃吧!”
燕七听到这话,不好的预感,蔓延全身,“师哥,虽然我也懂医,但是和你相比还差得很远,你告诉诉我,他的伤势到底如何?”
周洛川冷静的脸,没有多少表情,他叹了一口气,“其实他的伤,就算华陀再世,也无能为力,我当时,之所以那样跟你说,是怕你伤心,给你留一些希望,哪怕你用毕生所学,他也最多支撑个一两天。”
燕七身体一软,险些摔倒,周洛川伸手揽住了她的腰,“你好好陪陪他,我吩咐厨房去做!”
“不,我自己去!”
燕七含着泪,为他做了一道,他最爱吃的糖醋排骨,看着他脸上带着笑,她心里别提有多难过了。
“娘,真好吃!”他看上去特别开心。
“你就多吃一点!”燕七眼睛开始发涩。
“嗯!”可他刚刚吃了几口,就没有力气再吃下去了,躺着说,“娘,等我……好了,一定把这一盘子……吃完,如果我爹……在就好了!”
燕七把头转向一边,瞪大眼睛,才没让自己哭出声,五岁的孩子还不能理解生死,“娘……,我一定能好对吗?”
燕七隐忍的已经说不出话,只会点头,旺财伸出瘦瘦的小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感觉湿漉漉的,“娘,你为什么要哭啊?”
燕七眼皮眨了几下,“你醒了,娘太高兴了。”
当晚燕七一直陪在他身边,第二天早上,旺财意识开始,高烧不退,嘴里胡言乱语。
燕七看着他受伤痛的折磨,整个心脏像被利器插着,挑起来一样,不多时他好像清明了一些,用干裂的嘴唇说,“娘,我想……出去看看阳光。”
燕七吸了吸鼻子,把他抱去院子的花园内,他身体轻的像片羽毛一样。
“娘,你……给我唱首歌,我困了。”旺财半眯着眼睛依偎在燕七的怀里。
燕七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静,“小兔子乖乖……,妈妈回来……”
唱着唱着,旺财眼睛闭上了,燕七的声音也开始颤抖的厉害,她带着哭声,把整首歌唱完,唱到最后泣不成声,而旺财已经安详地在他怀里睡着,没有了呼吸,没有了意思。
燕七抱着他冰冷的身体,有最初的大哭,到默默流泪,再到后来一脸的平静,一直到月上柳梢头的时候,她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都是赵亦尘,他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他如果不把旺财从乡间弄来,旺财怎么可能在这么稚嫩的年纪,就去了,所以还是他最可恶。
周洛川没让任何人打扰她,其实旺财的离开,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的伤是小事,他身体的那种毒才是最关键的。
夜深了,周洛川点了她的睡穴,才把她抱回房间,翌日大早他就忙着为旺财料理后事,可燕七突然醒了,跑过去,阻止他们。
周洛川揽住她的身体,“阿若,他已经去了,一味的不舍与他无益,还是让他入土为安吧!”
燕七摇了摇头,她用力地拉着周洛川的手,“师哥,我求你,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吧!”周洛川说。
燕七回到房间,片刻又出来,她身后跟着那只白狐,这只白狐她去九泉宫的时候,就留在了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