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宓尴尬异常,心道还好没人知晓她也是个爱胡编乱造的,到时不知三表哥该如何教训人了。
自来有人叫她莫带坏了虞宓,同她一个闹腾性儿,到底十三、四岁的姑娘,听多了这话,如何好受?
刘嫚当下热泪涌上来,只倔犟道:“干你何事?恐我带坏阿久,我再不来你府上如何?”
说着提裙便跑了,虞宓叫了几声,皆未理会,少不得转头抱怨姜成斌。
三少爷瞧人真个气走了,心下后悔,到底拉不下脸来,黑脸道:“莫理会她,不过几日,自己便到姜府来了。”
却说这次倒是他猜错了,刘嫚自回去再没来一次,虽时时与虞宓书信来往,就是不进姜府。
姜成斌每日留意,想问问表妹,到底自己气走了人,不好意思。
本就是个不言苟笑的,日日黑脸,底下人皆不敢近前了。
这日,姜元让自闲人坞出院子,瞧三哥一人站在沿岸池边,过去问到:“三哥在这做甚?”
“跟你讨教些事儿。”姜成斌回头,高身挺拔。
“所为何事,三哥直说便是,说不上讨教。不过武艺上的事儿便免了罢,我对那个知之甚少。”
姜成斌仍是无甚神情,瞧不出喜怒,半日道:“如何跟人赔礼,又不叫她知晓我后悔了?”
“是个姑娘?”
“…嗯。”
姜元让暗暗挑眉,依着往日,姜成斌只对武艺有兴趣,姜太太一度担忧他下半辈子怕是要跟兵法过了。
不想三哥倒是开窍了,竟有了在意的姑娘,瞧他近日黑面阎王的模样,想必便是那姑娘缘故了。
姜元让心下莞尔,微微笑道:“三哥因何事得罪了人,那人又是个什么性儿?”
姜成斌略略提了几句那日的事儿,姜元让何等聪慧的人,结合阿久与他闲说的,便把事情猜了个十成十。
因笑道:“这事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三哥如何得罪的,便用什么还礼便是。”
姜成斌皱眉良久,方道:“难不成我买一册话本子还给她去,不妥,当日不叫人看,这会子用这个赔礼,我颜面何存?”
姜元让再无他话,已提点到这个份儿上,三哥不开窍,便让那姑娘再气气也无妨。
好歹他这个做弟弟的还没个往后,三哥便在意姑娘了,如何使得?
好事多磨啊,不是弟弟不理事儿,到底多绕几个圈子,甘甜更浓郁。
却说又过了数日,刘嫚到底没半个人影儿,姜成斌心道:我是个男人,如何与个姑娘家计较这许多。
少不得派人去买那京都纸贵的话本子,不想竟还买不到,姜成斌满心郁气,少不得请教表妹。
虞宓听他说明来意,笑道:“前儿我跟嫚儿说起这个,得了表哥好一通说教,倒奇了,今儿表哥倒问我要?”
有求与人,少不得听几句抢白,姜成斌道:“便是瞧瞧这书有何好处,那天外来客是个如何的妙人,叫你们如此追逐。”
虞宓笑道:“可不是,表哥莫说,那天外来客可是好些人圭臬了,表哥再莫出口不逊,再有便不是一册书便能平事儿的。”
姜成斌再不开口,姜元让静坐一旁,由着虞宓刁难,也不帮忙的。
好容易听了虞宓一通挤兑,话本子算是到了手。
姜成斌忙要遣人送与刘嫚,又想这般私相授受,叫人知晓到底与刘嫚名声不妥。
少不得又托了虞宓一回,且说刘嫚收了书,不由好笑,当日义正辞严教训人。
这会儿怎不提女子娴静了,好歹她是个直爽人儿,那边既有诚意,少不得也丢开手,掀过这事儿不提。
☆、银杏
天气渐热起来,午间时常歇觉起来尚觉困顿。
是日,晌午睡了起来,盥漱过后,虞宓带了云桑过去姜超夫妇的莫闲院。
上房处朱栏白石,绿树清溪,乃极好的住处。
院内廊檐下几个丫鬟逗弄猫儿狗儿玩,瞧虞宓过来,簇拥过来问安。
争相捞起帘笼,回笑道:“表姑娘过来了!”
屋内有人笑道:“正说呢,就来了。”
里头几个婆子丫鬟立在两溜楠木交椅后,炕上歪了一富贵体面妇人,靠着青锻靠背引枕,腿上盖了桃红菱子小棉被,下头一个丫头捶腿。
这便是姜太太了,原是姜超长了姜月珠十几岁,是以姜太太待小姑子似女儿没两样。
右下手坐了个体宽面阔、面容大气的年轻奶奶,瞧那端庄模样,便知大家族里出来的。
虞宓笑着行礼,坐到大奶奶下手,问道:“表嫂身子可好些了?前了庄子里送了些酸梅子,可巧倒是给表嫂备着的。”
姜太太也笑道:“可别提了,那东西酸倒牙了。昨儿我想着现儿天短,午睡久了恐晚上短觉,便嚼嚼那个去瞌睡,谁曾想没酸死个人。”
大奶奶轻抚尚未显怀的肚子,笑的温柔,“我倒不想吃酸的,近儿很是嗜辣,一顿不见便用不下饭的。你大哥哥恐我吃多了上火,嘱咐丫鬟们看着我呢,又不是玻璃人儿。”
虞宓瞧了一回,笑道:“毕竟双身子呢,倒是要考虑周到些。原听家里老人说酸儿辣女,想必大哥哥要有女儿了。”
姜太太笑道:“倒是女儿好,我没那福气,一连四个小子,没给我愁出白头发。家里该有个女儿,是个女儿好。”
大奶奶笑的更如意,原想家里头一个孙辈,公婆想必是要儿子,不想婆婆倒是想女儿。
在莫闲院闲说了一回话,下头人说安王府姑娘过来了,大奶奶方站起身来,笑道:“想必表妹过来瞧我呢,我过去领人过来给娘请安。”
姜太太笑道:“大热的天儿,不必跑了,仔细你身子。便在你那招待吧。我叫大厨房做席面。”
大奶奶代人道谢,领了众丫鬟婆子回去寒石阁。
虞宓同大奶奶前后脚出来,进院子到余晖院。
巧是祝妈妈正煎药,味儿大的熏天,丫鬟们远远躲开,虞宓近前嗅了嗅,却是不好闻。
因笑道:“今儿第几次了,少爷可起了?这药苦的麻舌头,他又不爱零嘴儿,倒打发人去外头买点,去去味儿也好。”
祝妈妈一壁自药盅里倒黑黢黢的药汁出来,一壁笑道:“正是呢,我也说随意吃一口也压压那苦味儿,到底四少只说习惯了,很不必为这些个费心。”
虞宓笑道:“该叫底下丫头看火才是,妈妈怎亲自来了。”
祝妈妈细细收了小炉子,待下回用着便宜,笑说,“小丫头掌不住火候,方的我瞧着才好了。左右闲着,也打发打发时间。姑娘进去罢,想是这会子读书呢。”
瞧堂厅没个人,进了东面小书房,姜元让果在这里。
今儿穿了一身浅赤色圆领长袍,倒衬的人唇红齿白、容颜如玉。
虞宓款款过去,“该多歇歇才是,又不参与科考,这般用功没得累着了。”
姜元让瞧是她来了,让了个空处给她,笑道:“成日家歪着没甚意思,倒是多动动,身子骨也舒坦些。你怎的过来了?”
虞宓随意捡了桌上一本诗稿,笑道:“说是走动,我想起一事儿。昨儿听丫头们闲话,说是东市明儿有灯市呢,不若我陪你去瞧瞧。想来有灯会便有集市,就是去买些小玩意也好。”
姜元让搁下手中的笔,微咳笑道:“便去瞧瞧,正说我刻刀卷边了,该换了。”
虞宓笑道:“听祝妈妈说你一直吃济和堂黄大夫开的药,这许久了还是老样子,想是那药你习惯了,治不得了。不若换家医馆,或是有个新法儿也不定,就是耽请御医也使得。”
姜元让请了虞宓朝榻边褥锻垫团上坐了,喊了云艺上花茶进来,方道:“不必了,多少御医瞧过的,都道娘胎里带来的病,再不能好的。折腾这么多年,劳人劳力,就这般很好。”
虞宓夺了他手里花茶,忙道:“你莫吃这个,解药性儿的,还不忌嘴?”
又道:“我听闻南边倒是有些良医好药,不若南下去瞧病,一回根治了,好过总这么拖着,于精气神儿不好。”
姜元让接了温水,摇头道:“不想去,倒省了折腾。”
原是姜太太也说过去南边治病,只姜元让倔着不去,府里人都劝说,一来二去说的多了,倒惹急了他。
便都搁下不提了,姜太太偶然问起何故,姜元让默了默,却说是放不下这里,到底放不下什么人或什么事,又不说了。
再说大奶奶回了寒石阁,安王府宋湘雅正跟她陪嫁丫鬟说话。
瞧她被一众人拥着进来,过去笑道:“表姐回来了?前儿我带的补药用着可还好,我娘说若好,再叫人从南方捎着回来呢。”
大奶奶牵了她的手进门,笑道:“多大点儿事,何苦烦你跑这一回,谴个妈妈来便是了。”
宋湘雅笑道:“咱们嫡亲的表姐妹,小姨又不在京都,谁个看顾你呢?快别说这话。”
大奶奶笑道:“还是麻烦你,既来了,不若多留几日,陪我说说话。自有孕以来,半点不敢马虎,可闷着我了。”
宋湘雅原是有备而来,当下笑道:“听虞府七姑娘也在,我倒与她略说的上几句话,还在她手下借过她家书呢。既是给表姐解解烦闷,倒找她说说话也未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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