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了今日,朝局渐稳,平王跟蜀王已经就藩,元化帝的地位也坐稳了,即便是为上位者的胸襟不予追究过往之事,但也不该如此明显的回护他才是啊。
虽然心中疑惑,但徐景好歹乃是在朝为官多年,略一思索,便也暗暗品出味来。
此时,钱卓然自然也是反应了过来。
毕竟新政之事牵连甚广,其中世家勋贵最受影响,税制改革必然损及他们的利益,为了避免新政受阻,此时确实不好再深究土地兼并之事。
要知道此事并非仅仅是徐景一人之事。
那些世家大族们又有谁人没有利用权势兼并土地?
现在要改革税赋,重新丈量田地不说,还要将所有税赋核算入田亩之中,实行按亩收税,这样一来,世家们不仅兼并瞒报的土地会被清理出来,而且田地越多,所缴纳的税赋越多。
如此一来,士族们对此次税赋改制必然都是心怀不满。
若是这个时候再追究徐景兼并田地之事,便更会引起守旧派的戒心和担忧。
为了顺利实现税改,如今只得暂且放下兼并瞒报土地之事,单单只论税赋改制。
明悟了元化帝的意思,钱卓然也不再言及徐景之事,只回到原来的话题,说道:“陛下,当下我朝开支日增,若不改制税赋充盈国库,只怕过不了几年,便会越发艰难了。”
此刻,徐景心中明白元化帝先前回护了他,因他心中明白自己所行之事,现在倒也不好再出头多言,只默默退守一侧,拿眼睛示意其他官员出面反驳钱卓然。
“圣上,税改一事关系重大,还需从长计议。”
之前那位鸿胪寺官员复又出言说道。
“从长计议?好简单的一句话,那要计议多久?”那官员话音刚落,便见户部一正五品郎中出言反驳。
“够了。”
就在这个时候,元化帝萧穆言却是突然开口道:“此事确实关系甚大,不过钱爱卿所言也有道理,既户部如此言之凿凿,便拟了细则呈上来瞧瞧吧。”
这话虽然没有明言,但殿中众人都能听得出元化帝的意思。
多半新政是要开始了。
今日殿中钱卓然突然奏言户部税入之事,实际应当是元化帝的意思。
即便心中猜测到这一层,但现在见着事情一步一步往税改方向而去,守旧派的一众官员自然也是心中有些憋闷。
“陛下,微臣恳请吾皇三思。”
那位鸿胪寺官员依然叩首奏言。
“好了!”
看着那人如此不识趣,元化帝萧穆言自然是没有耐心听他多说的,声音低沉地道:“此事不必再议。”
“陛下!”
那官员面带沉痛地疾呼一声,随即又道:“微臣虽官职低微,但却不忍见我华朝数十年基业毁于一旦,不愿见我朝旧制规矩崩坏。”
说到这里,那官员深吸一口气,面带悲恸地道:“若是陛下执意如此,微臣只得死谏,方才不负吾皇圣恩。”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面色一变。
死谏?
这位鸿胪寺官员不过乃是一未入流的五品小官,今日怎么这般大胆敢于太和殿上如此。
元化帝新君即位不久,正是立威之时,那人竟然敢如此在殿上如此说话,实在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虽然历史上有不少言官冒死进谏,甚至一头撞死在朝堂之上。
但大多都或是帝王昏庸无道,或为人所蒙蔽,听不进忠臣良言,方才会出现如此情况。
而如今的情况显然并非如此。
元化帝虽然即位不久,但为政勤勉,比之先前的顺德帝亦是不差什么。
即便现在有意新政,也是为了大局考量,实在不存在什么地方需得官员们做到冒死进谏的地步。
不仅殿内的官员们都神色皆变,就是元化帝此刻也是面沉如水,眼中甚至还带着几分寒意。
要知道方才那话,其实已经算是在威胁元化帝了。
毕竟若是有官员为了进谏死在了这朝堂之上,那么元化帝这一朝必然是要出名的,更是会在史书上留下极为浓墨的一笔。
元化帝在今后的史书上自然是留下不进良言、逼死朝臣的骂名。
而敢于死谏的一般都是名流青史,成为忠臣贤良,敢于直言的典范。
殿内众人都是知晓其中关窍,都是不敢多言,瞬间整个太和殿内陷入了让人窒息的静谧之中。
“哦?死谏?”
这时,元化帝突然声音清冷地道:“朕还从未见过,今日倒是能一观了。”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要知道历来以明君为目标的帝王,都是极为爱惜羽毛的,生怕有个什么事掩住了自己的政绩,不得在史书上有个好名声。
元化帝虽然是少年天子,但满朝官员都知道这位年轻的帝王一心乃是想要名垂青史。
现在却不想改变了主意,变得不顾名声起来?
那位鸿胪寺官员显然也没有想到元化帝会如此说,当下也是愣住了。
但在众人的注视中,那官员也只是片刻便反应过来,随即目色一紧,向着元化帝叩首道:“微臣与陛下道别。”
言罢,便往左侧的柱子上撞了过去……
第145章 第145章:龙颜大怒
太和殿内一应装饰皆华贵非常, 处处彰显着皇家的风范。
殿内的柱子用料乃是大理石。
为了看着气派,石柱外面都贴了一层薄薄的金片。
每每大朝会时,一众官员们到此参拜帝王、奏事进言, 站在这奢华恢弘的大殿之上,都能有一种天子威重的感觉。
然而, 就在今日, 却有一官员血洒太和殿。
这人便是鸿胪寺的五品官员郭槐。
郭槐乃是寒门出身,好容易考中了进士, 在京中熬了十多年,直到如今却是已经年近五十,也不过只是鸿胪寺一名五品小官。
在朝廷各部之中,鸿胪寺像来是个冷衙门,没有什么实权。
而郭槐身为鸿胪寺的官员, 品阶又不高, 在雍京这个处处是权贵的地方,更是默默无名。
但是,却就是这个郭槐, 居然当着满朝文武,一再反驳户部左侍郎钱卓然所言税改之事。
更是多番执拗的进言元化帝,拿着祖宗规矩的名头, 以死相迫元化帝改变主意, 阻拦税改之事。
最后在元化帝跟文武百官的面前, 这郭槐还是一头撞在了这太和殿的石柱上。
血, 顺着金灿灿的石柱往下流……
郭槐的身子一下子便软了下来, 随即偏倒在地。
“大胆!”
在郭槐撞上石柱的那一瞬间,御前侍卫总领薛海一声怒喝。
在萧穆言还是三皇子之时,薛海便跟随左右,乃是萧穆言最为信任的侍卫。
待萧穆言承继帝位,这薛海也随之被提任为内廷侍卫总领,负责整个皇宫的安全工作。
今日乃是大朝会,薛海亦是随着元化帝前来了太和殿。
毕竟他也是正三品的官阶,大朝会时也许站班的。
只是薛海总归是个武将,不同于文官们的弯弯绕绕,他却是个沉默寡言的直爽之人。
先前虽然看着徐景跟钱卓然等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薛海也是听着罢了。
毕竟他跟随元化帝多年,早已猜到此事萧穆言心中早有决断,遂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然而却哪里晓得那位鸿胪寺的郭槐最后竟然以死相迫,甚至还直直地撞上了太和殿的石柱子。
这下薛海怒了。
胆敢在御前如此行径,显然是他没有想到的。
要知道御前的一应安全和意外事故,都是他们的职能范围,如此见着有官员在这太和殿内、在元化帝御前自戕,其实对他们这些侍卫是并不愿意见到的。
“臣等失职,竟然让此人惊扰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见着郭槐倒下,薛海立马出列,跪拜在地上,道:“微臣斗胆,还请圣上移驾,臣等自会处理殿内之事。”
薛海心里暗暗叫苦。
这太和殿乃是整个皇宫的正殿,位于整个皇宫地脉的中心,据说这皇宫地下乃有一条龙脉,而这太和殿,却是修在了地下龙脉的眼珠上,象征着华朝的权柄。
而现在有人血染当场,横死于此,元化帝自然心中不悦。
这也太晦气了。
只希望陛下至于因着这事迁怒于他这个侍卫总领。
“移驾?”
元化帝却是眉尖一挑,双目森然地扫了一眼殿内的文武官员,冷冷一笑,说道:“好一个以死进谏,朕便在这里瞧着,尔等到底是意欲何为!”
这话说得是极重了。
而且听着话里的意思,竟然是将那死谏的郭槐和殿内所有的文武官员比作一路人了。
这自然是一众文武官员们都担当不起的。
“臣等不敢。”
站班的官员们,就连身为阁臣宰辅的孙惟德、杜允文等人都忙俯身下拜,诚惶诚恐地叩首请罪。
“哼!不敢?”
元化帝也不喊众人起身,却是冷哼道:“我看有人倒是大胆的很!我看这人是鸿胪寺……”
他话说到这里,却是将目光移向了跪在一侧的鸿胪寺卿苟德明。
苟德明原本就没有想到郭槐会在今日这般说话行事。
早在郭槐出言反驳钱卓然税改之策的时候,苟德明便频频给眼神示意,要他不要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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