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载兄弟,他曾是最可敬可爱的大哥,如今,倒在龙椅边上,气息微弱,满面鲜血,眼中充满了疲倦。
曲天歌静静的走了上去,抱住了曲天钰的身体,没有言语。
宣王,韩王,襄王也上了前,每个人神色不一。
有人沉痛,有人意外,有人慌张,有人,如曲天歌,没有表情。
“我,我多么想,多么想。”
曲天钰气若游丝。
“回到小时候啊,那时候,你们都还小。”
有人流了泪,有人不忍心听。
曲天歌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宣王握住了曲天钰的手:“大哥,好好睡吧,睡着了,梦里,就能回到小时候了。”
“老八,你们下去,我有话,想单独和老六说,让所有人,都出去。”
宣王看了一眼曲天歌,站起身,带着诸位兄弟下来,屏退了屋内所有人。
偌大的乾坤宫内,金碧辉煌。
鲜红的血液,染满了整张龙椅,从龙椅上,一直落到阶梯上。
曲天钰笑的疲惫:“六弟,我终究还是败给了你,我已经要死了,你可不可以和我说句实话,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安排的。”
曲天歌不否认:“是。”
曲天钰早就想到了,笑容越来越虚弱,却带着几分解脱,手从曲天钰的掌心松弛下来,抚摸着龙椅:“这把椅子,真烫啊,烫的人那么疼,我早就知道,我不是坐在这把椅子上的料,可我舍不得,我想争一争,然而,我错了,这么滚,只有冰冷如你,才能坐得住。”
“……”
“杀了老三,设计利用老二害死了老五,兄弟,手足,我对你尚且不忍心下死手,纵然想要,我也只是想把你赶下去,可你不一样,老六,你的这里,和我们都不一样。”
他指着曲天歌的心脏。
“这把龙椅沾了太多血了,戾气太重,老六,我诅咒你,日日夜夜,噩梦不断,此生此世,坐在这把椅子上,都要受诛心之刑,我,老三,老五,我们会一起在地下看着,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那笑声越来越虚弱,直到,听不见。
放在曲天歌心口的手,沉沉落下,曲天歌静静的抱着怀中的人,看着那张曾经敬爱的面孔,无法瞑目的双眸,带着诡异笑容的嘴角。
他的眼角,落下一滴泪来,化入那一滩血液之中。
这场夺嫡之争,终于如此惨烈收场。
没有赢家,谁都输了。
抚上曲天钰的眼眸,往下合上他不能瞑目的双眸。
将他搀起,安防在龙椅上,替他带上的掉落了的皇冠,擦去额头的血水,他就这样静静站在他的边上,从天亮,到天黑。
乾坤宫的门打开时候,外面黑压压跪了许多人。
所有人在曲天歌的那刹,抬起头看向屋内,龙以上的人,像是睡着了,可是谁都知道,已经死了。
正文 第1949章 殉情1
曲天歌越过所有人,走向后宫。
宁翼宫,淑妃一直坐着,一双孩子在她边上,她无泪无痛,神色宁静。
看到曲天歌,似乎等了许久似的,让一双孩子上前,欢曲天歌六叔。
孩子怯生生的开口,曲天歌伸手,轻轻抚上大孩子的额头,那孩子顿然战栗,止不住的抖动。
曲天歌的手,停了一下,收了回来。
淑妃对着门外吩咐:“来人,把殿下和公主先带下去。”
进来一个奴才,带走了一双孩子。
淑妃比了下凳子:“坐。”
神色温婉,表情柔和,一如曲天歌记忆之中,曾经待他最好的大嫂。
坐下,淑妃给他倒了一杯茶,自己的杯子里,早已经斟满了水,她平静的开口,宛若一潭池水,没有一点波澜涟漪。
“秦王,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你都三十了,我刚嫁给你大哥的时候,你才不过二十四岁,那一年,大约是你最不想想起的一年吧。”
是,那一年,他夺嫡失败,势力被父皇大肆镇压瓦解折断,他的身边,一时血流成河,尸体遍野。
那一年所有人都离他远去,唯独大哥,从不避嫌,每次聚会,都还是愿意叫上他。
曲天歌已经不想去追究,那是真心,还是假意。
那些美好的岁月,就算带着算计,他也愿意把算计都剔除掉,只留下美好。
因为,回不去了。
“六年了,这六年,你想要的,都得到了,而你大哥也终于败给了你,老六,我还可以这样叫你一声吗?”
“恩。”
曲天歌低声应,静静的捧着茶杯。
淑妃温婉一笑:“谢谢你还许我这样叫你,这场战争,输赢已见,老六,你笑到了最后,恭喜。”
淑妃拿起茶杯:“嫂子在这里以茶代酒,向你祝贺。”
并不是讽刺,那语气很是平静。
曲天歌这杯茶,却喝不下去。
这样的敬茶,是他所不愿意的。
“你是怕我在茶里下毒吗?我不会的,因为,我还有事要求你。”
曲天歌已经知道她要求的什么。
“我想求你,保全你大哥的两个孩子,为他留下一息子嗣,如果你怕那两个孩子长大之后,对你怀恨在心,造成威胁,你可将他们送回我老家娘家,虽然那里已经没有人了,但是给些钱,总有远亲愿意收养他们。”
“那只是个不大的县城,我的亲戚都是普通的百姓,这双孩子,交给他们抚养长大,纵然想报复你,也不会有机会的。老六,你能答应吗?”
曲天歌点点头,低声道:“我本就无意,伤他们性命,大嫂只管放心。”
淑妃轻笑一声,喝了口茶的:“如此,谢谢你了,这杯茶,敬你的,我先干为敬。”
说完,仰头饮尽茶水。
曲天歌意识到什么想要阻止的时候,淑妃眼角,已经滑落了两滴血泪。
她的表情极是痛苦,眼神却很是解脱,随后,七窍缓缓流出了鲜血,曲天歌上前扶住她,她身形不稳,却坚持想要走到门口。
正文 第1950章 殉情2
“最毒的鹤顶红,其实我早就准备好了,本来,是怕唐琦熙逼你大哥杀我,我怕他下不了手,也怕两个孩子对他生了怨恨,所以备着自我了解的。老,老六,你可以送我,去他身边?皇权路上,我,我不想你大,大哥,一个人孤单。”
曲天歌神色沉痛,一言不发。
却是打横将淑妃抱起,大步往乾坤宫去。
怀中的人,越来越虚弱,曲天歌运功飞奔,赶在她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将她安置在了曲天钰身边。
淑妃想抬手,抚摸曲天钰的脸颊,却已是没了气力。
曲天歌握住她的手,放在了曲天钰早已经冰冷僵硬的掌心。
淑妃缓缓抬起头,最后,吐了一句:“老六,谢,谢谢,你。”
最后一个字,用尽了此生最后一口气。
乾坤宫中,那一双人,安静的就像是睡着了。
曲天歌从中出来,天空下起了雪。
三月了,本已回春,却又冷的刺骨。
京城的天,又要变了。
明媚的阳光,终将到来,开始,他去再也不想站在阳光底下了。
帝王之位,他费劲一世心血,势在必得。
可却越来越累。
这个位置,让他迷乱了方向,差点失去了最爱的女人,父亲,兄弟,一一离开自己。
他负重前行,气喘吁吁,而未来岁月,或许会如他大哥诅咒的那样,那张龙椅上,环绕着他大哥,三哥,五哥的魂魄。
这些魂魄,会日日诅咒于他,此生,他的灵魂都会受困其中,无法自拔。
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
可他也并不后悔,因为生在皇室,他们生来就背负着沉重的命运,谁也无法注定轻松活着。
这,就是命。
*
四月下了第一场春雨,春雨贵如油,润如酥,浇灌着这片太过沉重的土地,终于在那坚硬泥土之中,冒出意思带着薄薄生机的绿意。
以后的阳光,带着春天的温暖和煦,唐十九收拾好东西,坐在裕丰阁门口发呆。
曲天歌正在和陆白和青杏交代事情,两个男人,红着眼眶。
这一次,是真的要说再见了。
这再见,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再也不见,而是指,曲天歌放下了执着三十年的事业,放下了这群小伙伴,要带着唐十九去快意江湖,遍走天下了。
伺候,京中种种,与他们而言,再也无关。
陆白和青杏舍不得的,是陪着曲天歌这些年,走过的艰难路程。
那眼中的泪水,除了舍不得,也包含了祝福和理解。
比起曲天歌的快意潇洒,他们两人被曲天歌留了下来,辅佐新帝。
新帝登基之初,百废待兴。
许多事情,还需要忠诚良士注入陆白等竭力辅佐。
唐十九等他们主仆不舍分别完,上来给了曲天歌一个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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