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总算回过了神,重重喘了一口气,打断了大宫女的话,脸色僵硬,声音也僵硬:“不用了,不过是吹了点儿冷风而已,用不着惊动御医。陛下,阿槿这孩子犯了糊涂,臣妾是……”
秦帝打断了她的话,冷冷道:“来求情的?”
韩槿主动上前,跪了下去,垂泪低泣道:“姑父,臣女是来请罪的!都怪臣女一时糊涂,被鬼迷了心窍,信了萧凤章那厮的鬼话,险些害了康华郡主。臣女有罪……”
秦帝这会儿心情不好,粗暴地打断了韩槿的哭诉,蓦地站起身来,把手里的花笺扔了出去,冷声道:“这东西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上头熏的是上等的沉水香吧?沉水香是贡品,只有皇宫里有,每年进贡上来的沉水香,除了一小部分留在了库房,其他的都被皇后留给你了。你爱用的熏香,怎么出现在了这上头?”
韩槿倒是没慌乱,直接认下了:“这花笺的确是臣女所有,那上面的字……也是臣女亲手写的。”
“你亲手写的?”皇帝冷笑了一声,“那是萧湛的字,你一个闺阁女子,真的写的出来?”
“回陛下,那的确是……臣女亲手所书。”韩槿倒是想否认,可这种事情根本就否认不了了。也怪她太粗心大意,看轻了康华郡主和秦暄,设局的重点都放在了怎么引出萧蕴上,而不是怎么善后上,直到现在,房里还留着其他萧湛笔迹的仿写版,骁龙卫只要去她的住处一搜,什么都能搜出来。
“你是怎么写出来的?”秦帝仍旧不信。
韩槿垂泪道:“回陛下,萧凤章不知从哪里打听到,臣女擅长仿写名人笔迹,在几日前找到可臣女,给了臣女一篇文章,让臣女照着上面的字迹,写这么一张花笺。臣女……答应了。”
秦帝勉强信了几分,又问:“萧凤章还让你做了什么?”
韩槿红着眼圈道:“萧凤章想为嫡母报仇,除了逼迫臣女写下那张花笺,还让臣女派两个侍卫,在花笺上的时间和地点,绑架康华郡主。”
秦帝目光锐利地看向韩槿:“逼迫?”
韩槿额头触地,一拜之后,泣泪道:“是,萧凤章威胁臣女,若是臣女不按照他说的做,就把臣女擅长仿写别人字迹一事公之于众。
他还说,家父三年前弹劾边将陈昭卖国,用的证据就是判将陈昭和蛮族人往来的密信,若是臣女这擅长仿写旁人字迹的秘密被人知晓,肯定有无数人弹劾家父罗织罪证,陷害忠良!”
陈昭那个案子倒是真的,秦帝还记得,他是让骁龙卫和大理寺一起督办的,除了书信,还有其他的证据,应该算证据确凿。不过,韩槿一个半大的女孩子,会被萧凤章吓到也算正常。
可是,萧凤章一个庶子为了替嫡母报仇,胁迫皇后的亲侄女韩槿,伪造死人萧湛的笔迹,绑架皇帝的亲外甥女,康华郡主萧蕴,这事儿听起来就给人一种离奇荒诞的感觉。
那萧凤章和嫡母的关系,真的有这么好吗?
这时候,秦暄在一旁冷冷道:“韩表妹,把罪过都推到死人的头上,是不是太不地道了?那萧凤章是从哪里借来的胆子,胆敢胁迫你这个母后的侄女?
再则,就算他威胁了你,你常伴母后身侧,只开口说一句话,母后还能袖手旁观不成?
更不用说,你那两个侍卫招认出来的,可不只是绑架康华郡主,而是要直接杀了她,把她的尸身仍旧乞丐窝里,让康华表妹死无葬身之地!
我看,根本就不是萧凤章找上了你,而是你找上了萧凤章。说来也真巧,事情一败露,萧凤章就死了。更巧的是,萧凤章死的时候,你就在他出事的酒楼旁边。”
第28章 黑锅
韩槿还未如何,韩皇后先勃然变色,怫然道:“阿暄,你这是指责阿槿吗?你们朝夕相处了这许多年,你还不知道阿槿是什么性情吗?真要为了那个萧家孤女,逼你表妹去死不成?”
她本来没这么沉不出气,这一看到秦暄那张艳色倾国的脸,还有那身衣裳,就再也压不住脾气,完全失了平时的端庄气度。
秦暄却用倔强的目光看着韩皇后,不驯道:“母后是要让我看在韩国公府的情分上,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母后,您想清楚,康华差点儿死在韩槿的手里,她那么小,身子骨又那般弱,更不曾招惹要过任何人,凭什么任人作践?就因为她没有一对能替她做主的父母?母后不是最心慈怜弱吗,怎么到如今也看不清楚对错了?”
韩皇后气得身子发抖,只觉得面前这个儿子是铁了心跟他作对:“秦暄,你还记不记得,你到底是谁生出来的?你就这么看不得阿槿好,非得要活生生气死我吗?”
秦暄见韩皇后如此模样,便不再说什么,只去看秦帝,委屈又不甘道:“父皇,您帮儿臣评评理。原来在母后心里头,孩儿这个亲生子,竟比不得舅家表妹要紧。儿臣没了未婚妻不重要,舅家表妹若是出了事,就是生生要了母后的性命!”
秦帝早就看不惯韩皇后的做法,揉了揉眉心,疲惫道:“皇后,这事儿的确是韩槿做错了。”
韩皇后脸色微白,想要开口替韩槿求情。但秦帝冷冷扫了她一眼,那目光森寒入骨,皇后心头一凛,蓦地冷静了下来,再不敢说什么了。
看在韩国公的面子上,又因萧蕴没出什么事,韩槿也只是个年少的女儿家,皇帝倒也没罚得太重,不过是不许韩槿再在宫中长住,让韩国公领回家,好生管教,还得去给萧蕴赔罪。
说到底,皇帝不信萧凤章是被韩槿灭口的。韩槿做的事情,顶多算是害人未遂,真闹到了大庭广众之下,皇帝也丢不起那个脸。
但仅仅这些,就足以让韩槿在帝都里的名声大损,婚嫁艰难了。
处置完了韩槿,秦暄和韩皇后各自告退,离开了勤政殿。秦暄自觉今日给韩皇后的刺激已经够多了,径直出宫;韩皇后也没和以前一样留他回自己的寝宫,只顾着安抚又惊又怕的韩槿。
回到五皇子府,秦暄立即换下了身上的衣裳,去盛青泽处见萧湛。
萧湛伤得颇重,得静养多日,还不宜挪动,就住在了盛青泽的客房里。
秦暄到的时候,萧湛身上的伤处已经处理好了,正在和叶辞说话,这俩人以前没什么深交,现在却相谈甚欢,跟熟悉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见他过来,叶辞便识趣地告辞了,把空间留给了秦暄和萧湛。
简单客套了几句之后,秦暄在房间里寻了张竹椅坐下来,直视着萧湛的而眼睛,开门见山道:“我现在是该称呼你为萧湛,还是卫钊?”
他倒是也想学叶辞,用怀柔手段赢得准大舅子的欢心。可谁让他是皇子呢,天生就自带冷血无情,唯利是图的标签,就算表现得再温良无害,萧湛也不会真的信任他。
而且,他也没有徐徐图之的时间了。
闻言,萧湛悚然一惊,强自镇定道:“五殿下是如何知道的?”
秦暄深沉道:“我自有我的方法。”
萧湛想不出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掉了马甲露了馅,但也是饱经风浪的人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淡淡道:“五殿下既然愿意收养舍妹,又主动收留我这个不该存世的人,想必是……有所求吧?你也想要义父留下的人脉财力,甚至安北都护府的兵权?”
他迅速联想到,既然这位五皇子早知他没死,那救下收留萧蕴的目的,肯定就是为了争权夺利了。
这倒是解了他心头的一大疑惑。
秦暄知道萧湛误会了,却不能解释。他要是直说我看上你幼妹了,这辈子非她不娶,萧湛大概会觉得他疯了。
自己造的黑锅,就算被压得吐血了也得背好,秦暄只能冷脸点头,深沉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为令尊报仇,对头似乎是整个萧国公府,兴许还有……本皇子的父皇和母后?”
萧湛脸色一沉,嘲讽道:“看来,五殿下对我的事知之甚详。”
他完全没办法理解,秦暄是怎么把“父皇和母后”这个词无动于衷的说出口的,若这位是个孝顺儿子,早就该把他交给皇帝了,可秦暄没这么做,可见也是个野心不小的。
这出自黑的戏已经开了头,无论如何都得演下去,秦暄只能照着心里的剧本,继续说道:“那我们就不该是敌人。”
“五殿下此言何解?”
秦暄道:“直说了吧,我不愿意一辈子屈居他人之下,你的仇人,恰好都是我的挡路石。我们两个结盟,你会得偿所愿,我也能愿望成真。”
萧湛愕然:“也就是说,五殿下这是打算为了万人之上的地位,父母兄弟一个都不认了?”
他该说,这才是真正的龙子凤孙吗?看看这六亲不认,薄情寡恩的做派,跟现在当家做主的那一位相比,可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暄知道,在萧湛心里头,他大概就是一头冷血的人形禽兽。可做个有共同利益的禽兽盟友,也比被划到父皇那一派,做个无可辩驳的敌人要好。
至少,有同盟关系在,他还有机会改善自己在大舅兄眼里的形象。
就算如此,他还是尽力把自己洗白了些:“萧二公子,并非所有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子女,也并非所有的兄弟,都能和睦相处。不是我先放弃了自己的父母兄弟,是他们先放弃了我!”
可在萧湛听来,这个解释实在是苍白,没一点儿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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