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说的话后,她眼皮也不掀一下,直接在门口转个圈给他看,然后停下,环胸道:
“没缺胳膊没少腿。其他内脏器官你看不到,不过上楼的时候什么样现在什么样,既健康又好用。”
“……我说得是你的简历。”
“它比我还好,人家公司已经接收它了,接不接收我估计还得考虑几天。”她的表情依旧缺乏波动,出口的话显而易见的没经过大脑。
他猜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在刻意疏离着他,并有意让他察觉到这一点。
沈易言沉默片刻,“对不起。”
安深蓝皱眉打断他的话,抬起眸子看他,正色道:“我没生气……”
她显然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神情烦躁地闭了闭眼,片刻后感觉稍微平静了点,她睁开眼继续:
“我是说真的,毕竟中间隔了那么长的时间,我们又这么久没见过面,又没有过聊天电话视频之类的……多正常!”
她嘴里说着正常……也就是嘴里说着正常罢了。
“所以说,我完全可以理解,更没生气,”她抬头笑着看他,明晃晃的笑里带着刺,“我只是,有点接受不了而已。”
忽视掉假得过分的表情。他盯着她的眼睛,从里面看出来些许的委屈——那么长的时间,没见过面没说过话,我都能记得你,还记得那么清。
而你呢?
沈易言垂眸看她,她的话没能激起一点波澜,看起来丝毫没有被她的话打动,神色一如既往的冷静。
眼前是单身的漂亮女孩,又是要哭不哭的委屈模样,她还在控诉你对她太过冷淡,任是心再硬的人也该软了,再冷静下去那就是不解风情了。
但沈易言不止冷静,他还有分辨能力和逻辑思维能力。
她话里的漏洞很明显。
如果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好友也就算了,但在他印象中只是留了个影子的人,站在这样的立场去谴责他,不合适,而且站不住脚。
除了没有第一眼认出她来,他找不到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对。
但他沉吟片刻,还是没有选择拆穿,是对这种类似于无理取闹的行为默许,也算是无言的纵容。
他开口道:“抱歉,以前的事我记不太清了,我不怎么喜欢回忆。”
这是实话。除非现状太差,没人会喜欢沉浸在回忆里。
他一向理智,今天再差,也不会陷在昨天的美好里无法自拔,更何况对他来说,是今天还是昨天区别不大。
可能是因为她要长期住在这,低头不见抬头见,关系太僵会尴尬;也可能是因为沈母的情面在;
又或者只是一时的心软,他道:“但如果你愿意的话……”
他稍微停了一下,沉吟片刻。
“重新开始”这话有点暧昧,他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望着她的眼睛,眸子浅淡,无声地邀请。
他记得和自己关系比较好的玩伴,她不在其中,算是同住一个院的陌生人。他没有记得她的责任,更没必要感到愧疚。
但她本来目的就不在这,她只是继续之前做的事——在他心里埋下一颗种子就好。
感情讲究水到渠成。就像文章需要铺垫、承接、前后呼应,好让转折不那么生硬——至少是看起来不那么生硬。
感情也一样,甚至需要更多铺垫才能顺理成章,太刻意太突兀的,那是玩笑。在对方眼里,就算不是也要是。
当然也可以一见钟情,只是显然她的脸没能激起他的恋母情结,一见只能看清脸,倾不了心。
于是她摇摇头,表情看起来极其违心,“其实你不用勉强自己,反正时间还长。”
沈易言点点头,肃着一张脸,认真赞同她的话道:“这样也好。”
安深蓝错愕:“……?!”
好歹也要敷衍一下吧!这么干脆?
他眼底划过一抹不太适宜的促狭,速度很快,又和他性格不符,安深蓝以为是她眼瞎看错了。
正想再确认一下,就听见他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语气轻淡:“反正以后的时间还长。”
被自己的话糊了一脸,安深蓝保持着一副接近便秘的语塞神情,生硬地笑了一下:“应聘的公司应该给我回复了,我去看看。”
沈易言:“你刚发出去不超过十……”看了看她的表情,他又道:“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求职者很少,速度应该比高峰期要快。”
安深蓝面无表情:“……谢谢。”
谢谢你没有直接拆穿,虽然也差不了多少。
等她再次关上门后,沈易言回想了下她刚才因过度诧异而呆滞的表情,垂眸轻轻笑了起来。
第6章 关于共同话题的找法06
次日,沈易言如约去安深蓝搬家,因为不算什么太重要的事,沈母便没有跟着去。
距安深蓝来到沈家过去了十来天,沈母对安深蓝的热度也退散了不少,倒不是疏离冷落,更像是褪去了应付客人的过分热络。
现在对她的态度更像是对两个儿子。
而沈母对两个儿子的态度就是放养,一只羊是赶,两只羊是放,再加一只也无妨。
安深蓝知道沈母这是拿她当自己人了,才这么随意,因此对此表现得很平淡,像是根本没察觉一样,只是也跟着随意放松起来。
沈易言怕安深蓝多想,路上想为沈母解释了一句,但是看安深蓝全程自顾自地眉眼弯弯,愉悦得很,也就没说什么。
车辆安安稳稳地行驶着。
突然安深蓝开口唤了他的名字:“沈易言,过来,我给你听这个。”
她手里捏着个耳机,眼睛亮度惊人,满含期待地看着他。
“是什么?”沈易言一边问着,一边接过耳机插上。
耳机是安深蓝特意去买的,线有些短,要想它不从耳朵上掉下来,两个人就必须靠得很近。
她有几根发丝顺着滑到了他脖颈上,带来点细微的痒意。
他不太自然地偏头,恰好看到前面司机看过来的眼神,两人视线交汇一瞬,对方尴尬地笑了下,又示意他去看身旁安深蓝。
沈易言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
她半靠在他身上,脑袋歪在他的肩头,垂着眸去看手机,姿态很自然,很像情侣间亲昵的依偎。
沈易言却知道不是。那根数据线太短,又绷得很紧,她这副样子更像是被线硬扯过来的。
对方一直在专注地划手机,神色格外自然,显而易见地没注意到这点。
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以为他等急了:“抱歉,我可能是忘了加入本地音乐了,你再等会。”
说完,她才意识到他们的姿势不太正常,神色空白了一秒,忙着起身,却把他耳朵上的耳机带掉了。
安深蓝拣起耳机,斜倾着身子重新给他塞进去,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
线重新被绷紧,耳机又被带了下来,在半空中晃个不停。
安深蓝捏着那只耳机,神情懵逼,抬头看了看他,像是在辨认他有没有不悦。见他神色淡然,丝毫没有她以为的尴尬。
她稍微松了口气,想要再次给他带上,沈易言却抬手止住了她的动作,轻声道:“我自己来。”
安深蓝避开,不信邪地执意要自己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再阻止,但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接受她“听会歌”的建议。
于是耳机再一次被带掉。
安深蓝终于信了,老老实实地把耳机给他,沈易言接过带上,安深蓝扯了两下,然后放心地退后。
这次掉的是安深蓝耳朵里的。
安深蓝:“?!”
沈易言:“……”
两人对视一眼,沈易言莫名觉得有些尴尬,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丝毫。
安深蓝这次吸取教训,给自己带上后直接就保持住最开始的姿势,靠在他肩头不再动弹。
这次没掉。她低头继续找音乐,将歌单从头翻到尾,又皱着眉头从尾翻到头,还是没找到。她死心地退出,然后点进了另一个不常用的软件。
对方进入状态太快,无论是姿态还是神色都很自然,抱着手机格外认真。他盯着她的侧脸看了片刻,虽然觉得这姿势太暧昧,也只能不去在意。
甫一抬头,就看到司机在后视镜里冲他挤眼,笑得很含蓄,很有心照不宣的意味。沈易言别来眼,低头去问她:“你想要放什么?”
“找到了,就是这个。”安深蓝惊喜地出声,“本来以为我不小心给删了——这是……”
音乐几乎在同时响起,安深蓝惊喜过度,扭头回答的空隙无意按到了音量键,声音大得惊人,沈易言顿时皱起眉头,再听不到她说了什么。
安深蓝表情有一瞬的空白,立刻把声音减低,轻咳一声,低下头不再说话。
期间却小心翼翼地拿眼尾瞅他,像做错事的孩子。
沈易言看到了,但没理她,他的注意力都在这首歌上。
那个问题不用问了,他不用知道这身歌的名字,因为他已经听过上百遍。
由他填词的《神说》的片头曲,他曾一遍遍地听这个旋律,只是为了找到最贴合意境的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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