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榕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神情专注地敲打键盘,输入工作所需的稿件内容。颇有几分双耳不闻窗外事的意思。
张榕明白自己不擅长撕人,现今所有证据有利于赵佳,她讨不到好处。但身正不怕影子斜,以后防着点赵佳,离小人远些。
… …
医院的检查结果,显示一切正常,她并没有患上重大疾病,从而导致头发脱落。
似乎怪异得很。
赵佳犹豫再三,戴着帽子,前往超市专柜,在防脱水与生发水徘徊许久,最终,想了想,咬咬牙,都买了回去。
她这么美,怎么可以因为狂掉头发变丑呢。昨天她还嘲讽了张榕是丑秃头,如果被人发现如今的样子,岂不是啪啪打脸。即便是为了面子,也要买回去试试。
当晚,赵佳就用上了防脱水和生发水。用吹风机吹干之后,似乎松了一口气。
然而,到了第二天起床时,枕巾上又遗落一团长发。防脱水和生发水对赵佳而言,根本不起任何效用,甚至,她乌黑的头发,还开始变黄。昨天已经请假一天,单位的人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各自有工作,规定里,无病假条,只能请休一天。赵佳只得硬着头皮准备上班。
早上化妆描眉时,赵佳的心更凉了。
竟然……连眉毛都变得稀疏了?!
眉毛比较短,即便落了,随风一吹就飘走,不像是头发,一捧一捧的,能引起注意。
赵佳慌乱中,抬胳膊查看腋下,继而,又查看了某处。她终于确定,掉的不仅仅是头发,而是全身的毛发。
赵佳心急如焚,又害怕暴露掉头发的事情,无奈之下,破天荒束起长发,扎成丸子头。这样即使头发脱落一些,也不会立刻掉下来,引起别人注意。
赵佳一边往公司赶,一边思忖下班以后,要去专柜买假发先应急。
林苏苏今天起早了,在家闲着无事,就早早到了单位,刷卡进门。此时距离上班点还有几十分钟,单位里空荡安静,似乎只有她一个人。
她在茶水间泡杯燕麦片,用汤匙搅拌。
副主编李柷因为要写总结报告,熬到大半夜,昨晚睡在办公室。他开门一出来,就瞧见一道倩影,身段不错,尤其是臀部比较丰满,一看手感就很好。
李柷眼睛都看直了,色迷心窍地靠过去。
林苏苏刚喝了一口热乎乎的燕麦,隐约听到身后有动静,便回头去看,就发现副主编来到身后,脸上还带着不明意味的笑容。
似乎……有点猥琐?
“副主编早。”她微笑着,不动声色退开几步,拉开距离。
李柷看到她的正脸,原来是新入职不久的任芳。任芳长相也是不错的,秀美水灵,几乎可以跟赵佳媲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任芳戴着黑框眼镜,掩盖了不少光彩。
李柷眼神落在她高耸的前胸,似乎隔着衣服能看见一般,凑前几步:“你叫任芳,对吧?”
林苏苏眼睛微眯。对方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胸脯,一看就是老流氓。如果他真敢有所动作,那她也不会客气,直接把杯里的热燕麦泼他脸上。
这时候,赵佳刷门卡进来,高跟鞋走近的声音响起。李柷回头,一看见是赵佳,便不再纠缠,而是过去虚情假意问了声:“听说你昨天请假去医院,身体哪里不舒服?”
赵佳不自在地拢了拢丸子头,笑道:“没什么。”
“工作重要,也要保重身体。”李柷亲昵地拍拍赵佳的肩。
赵佳点头,略带撒娇意味:“人家知道啦。”
林苏苏看在眼里,发现赵佳面对居心不良副主编的触碰,竟然完全不抗拒,她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一丝怪异。
午休的时候,赵佳没和大家一起去餐厅吃饭,等到周围没人的时候,照例又去了副主编办公室。
李柷昨天一整天没见到赵佳,心痒难耐,把窗帘拉住后,就把赵佳压在沙发上亲热。
“佳佳小宝贝,可想死我了……”他恬不知耻说着恶心的话。
两人磨蹭间,赵佳脑后的丸子头松了。
赵佳感觉到了,连忙睁开眼想去重新扎紧。奈何李柷喜欢她散头发的样子,笑嘻嘻先她一步,将松垮的皮筋完全扯下来。
这一拉扯之下,顺带掉落许多长发,黑乎乎一团,有点惊悚。
李柷一惊。赵佳神色慌张,抢回皮筋重新去梳头发。手指捋发,稀稀落落又掉了不少。
李柷看着赵佳浓密的头发变成现在这样,嫌弃地皱眉,起身,躲得远远的:“你,你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传染吗?”
听到这话,赵佳急了:“你什么意思?!”
李柷掏出纸巾捂住口鼻,冷眼看着掉头发的赵佳。他只是玩玩办公室恋情,图开心而已,可不会冒险搭进去健康。
“以后咱俩桥归桥,路归路。我不喊你,你少来我办公室。”
“你……你这个老东西。”赵佳恨得咬牙切齿。
“赵佳,注意你的言行。”前一刻还称呼她是小宝贝,仿佛情意绵绵,现在却直呼其名,甚至,李柷摆起副主编的威严架子。
“呸。分开就分开,谁稀罕。”赵佳高傲惯了,哪里受过这种气,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年近五十的老男人。她瞪着双眼,甩门而去。
赵佳在卫生间重新扎好丸子头,握了握手里的发量,又少了一些,禁不住暗自惆怅。
这一整天,赵佳一反常态,没有张扬的表现,也没讥讽张榕秃头,而是闷头坐在工位。
林苏苏托腮看着,颇为满意。赵佳那只张牙舞爪的野猫,总算有了忧愁,消停了。
临下班前,组长找到赵佳,把打印出来的文稿摔到桌面:“你写了好几天,就交上来这种东西当稿子?”
杂志里,有篇彩页专栏是赵佳专门负责的——她负责没多久,这段时间,都是由李柷帮她代笔完成的。
如今,两人撇清关系,李柷自然不会再白帮忙。
赵佳瘪瘪嘴,无精打采道歉:“对不起组长,我最近状态不太好。”
组长看着赵佳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叹口气,语气温和了些,说:“这次的稿子,我帮你先填上。不过,这个专栏你暂时别负责了。”
赵佳一愣。
组长走两步来到林苏苏面前,“任芳,你也来了一段日子。我看过你交的稿子,文风挺合适这个专栏,你试试吧。”
“好,谢谢组长。”林苏苏乖巧笑笑,应下了。
赵佳暗自咬牙,这个专栏给其他人还好,偏偏组长给了任芳。
☆、含羞草09
这些同事里, 赵佳和任芳最熟悉。也正因为最熟悉, 她的不满感才会更强烈。她可以容忍专栏给别人, 但却不能容忍任芳接手。
在赵佳心里,任芳永远是那个矮自己一头的胖丫头, 没有她漂亮, 没有她出色, 即便减了肥,出来找工作, 也不该爬到她的高度。
那胖丫头, 该一辈子仰视自己才对。
林苏苏感受到火辣辣的视线。她抬眸, 朝赵佳微微一笑, 转过头,不再理睬。
… …
天气越来越冷。
一月底的最后一个星期, 温子嘉结束出差, 回到出版社。
第二天,她戴上隐形眼镜, 特意换上红色绒裙,外面套了件白色呢大衣。在阴沉灰色的光线下,仿若鲜艳的花朵,格外吸引人。
温子嘉从停车场出来, 一眼便瞧见了她。在那一瞬间, 他脚步停住,觉得眼前的姑娘愈发出众动人。
林苏苏扬起笑,从十米开外的位置走过去, 问:“好久不见了。前些日子你在哪里出差?”
他看着她笑:“上海。”
“那里冷吗?”她问。
“嗯……差不多吧。”
两人边走边聊,一起往电梯的方向走,途中路过一家宠物店。这是新开的一家店铺,温子嘉出差前,店铺还处于装修中,现在已经开张了。
隔着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很多毛绒可爱的宠物,小松鼠,兔子,宠物狗。
自从宠物店开业,女同事们上下班经过时,必定进去逗弄宠物一番。女孩子似乎天生就对毛绒绒的小宠物有好感。
林苏苏也不例外。
她虽然不进去,却也会不由自主地停在玻璃窗前往里面看一会儿。那只白色的小萨摩位置空了,应该是被喜欢它的人买走了,新添了一只可爱的柴犬,萌萌的,很是活泼。
今天有温子嘉相伴,她没多停留,只习惯性看几眼,嘴角弯起,不自知地露出姨母笑。
等两人走进电梯,电梯缓缓上升时,温子嘉偏头问她:“你很喜欢宠物?”
“喜欢,大部分女生都喜欢的吧。”她随口回答。
“那么喜欢的话,其实可以买一只回去养。”他提议。
她却笑笑,摇摇头,“不了。”
温子嘉不解地看着她,“为什么?”
“它们寿命长的,也只有十几年。”她双眼直视电梯门倒映的身影,透过原主的模糊身影,恍惚间,看到了自己的。
她语气低软许多,“我害怕日夜的陪伴后,要迎来永远的分别。”
这话,仿佛一声冗长的叹息,像是说给他,也像是说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