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说,德妃娘娘也是人家南陵的公主,又不是宫中随处可见的小宫女,任司马淳这么折腾。
司马淳今日听到有人谋反的消息,此事触犯了他的禁忌,憋了一天,总要有个发泄的途径。
要怪只怪德妃娘娘太受宠。
尤夏闭上眼睛,折腾吧折腾吧,最好闹出事来,白兰才好浑水摸鱼啊。
雍城一处高门大院内。燥热的夏夜一丝风都没有,憋闷难耐。
汤澍身着青衫,立于屋檐下,正仰着头看着星空,只是脸上的神情颇为落寞。
“殿下,屋里镇着冰块,比外面凉快多了……”李敬轻声劝道。
李敬原先是侍候南陵皇后的管事太监,被皇后打发来雍城,照顾汤澍,昨日才赶到。
汤澍垂下头,嗯了一声,抬脚往里头走。
此刻,有侍女疾步走来,跪地叩首,“殿下,方才有人敲门送来一封信。说是务必要殿下亲启!”
汤澍接过信,瞧见上书弟弟亲启四字,不由一愣。
这是姐姐汤沁的笔迹,不过她人现在已入皇宫做了德妃,可是宫中出了事才来给他递话的吗?
他连忙打开,读了起来。
李敬抬眼悄悄瞥了一眼,怎奈角度不好,一字也瞧不见。
汤澍越看眉头越皱,脸色也越沉。
他抬脚进房,还不忘吩咐道:“关门,任何人不得进来!”
李敬得令,连忙关上房门,十分自觉地站到了房中。
汤澍看完信,抬头瞧见他,张嘴就斥:“李敬,听不懂话吗?出去!”
李敬这才没法,低着头灰溜溜推门出去了。
他转身去找刚才送信的侍女,“何人给二皇子递信?”
侍女战战兢兢,“奴婢没敢看!”
李敬气急,“你是不是傻?”
侍女不敢吭气,只能垂着头挨骂。
“外面可有写字?”
侍女低声道:“奴婢不识字!”
李敬使劲踹了侍女一脚,“给我滚!”
没办法,只能又回到门口,趴在门上,试图探听点什么。
他哪里知道汤澍此刻的心里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那进宫被封为德妃娘娘的,不是姐姐汤沁,而是太子哥哥从大雍买来的一个花魁,冒充姐姐身份,进宫侍奉大雍皇帝。而姐姐真身却躲在南陵一处尼姑庵,吃斋念佛。
汤澍攥着信,不敢相信。
他们姐弟三人,一母同胞,都是母后所出的嫡子嫡女,从小三人感情很好。其他庶出的兄弟姐妹,再怎么折腾,都越不过他们三人。
哥哥汤泽一出生便被立为太子,姐姐是嫡长公主身份自然尊贵。
他作为弟弟,更是被宠得厉害,姐护兄爱。
此番姐姐被送给大雍皇帝,事先他一点也不知情,人都入了宫他才知道。
第71章 071
父皇那么多女儿,为何偏偏把姐姐这个嫡公主送去,这是汤澍一直想不明白的。
姐姐哪里会肯?父皇焉能舍得?
定是太子哥哥逼着姐姐去大雍。
可……为何中途又换了人?
姐姐在信中说,她得知自己要远嫁雍城,死活不肯,不知为何父皇母后也如此逼她前去。后来她被绑着踏上了前往大雍的官路。谁料马车一路进了一处隐秘的尼姑庵,并没有继续前往雍城。
太子哥哥告诉她,他自然也舍不得亲姐远嫁,不过是要利用她的身份在大雍宫中安插一枚棋子罢了。
姐姐怕汤澍担心,便着人悄悄送来信件,让他不要以后去了宫中见到那个扮做自己的德妃娘娘露出马脚。
他这位哥哥心思缜密,野心极大,一直认为南陵偏居一隅太过弱小。
他对旁人都是心狠的,唯独对姐姐和自己关爱有加。如今哥哥竟拿着亲姐一生的幸福来谋事。
所谋何事,汤澍对此不敢深想。
在房中来回踱步了几次,他准备待明早去宫中会一会这位替身。
谁知大清早递了帖子给德妃娘娘,竟被打了回来。回话的宫女说德妃娘娘偶感风寒,身体不适,不见客。再说,按照规制,除非皇帝发话,外臣才可见宫中妃子。哪怕你是妃子的父母双亲,兄弟姐妹。说到底,这是深宫,进了里头可就难见天日了。
汤澍塞了银子给宫女,让她务必劝动德妃娘娘宣旨相见。
客馆中,姜钰悠闲地过分,她正在院中拉弓射箭消磨时间。
虎尉张开手臂成大字型……当箭靶,只见头两侧,手臂内,大腿中,各有箭簇几根。
凌霄立于一旁,紧张兮兮地盯着虎尉。而虎尉保持着微笑,静静等着。
姜钰出生便是皇太女,既要学习琴棋书画,更要学习骑射武功。她身为女子,因身体条件限制,自然不善武功,却更善射箭。
只见她轻松拉满弓,抬起瞄准,一气呵成,一只箭便咻的一声朝着虎尉射去。
詹威就是这时走进来,见箭羽朝他射来,吓得连忙趴下。
谁知箭直直射中屋檐下的悬梁正中,铮的几声晃动。
崔良玉拱手含笑,“陛下,臣输了!”
姜钰抬眼斜了他一眼,“你哪里输了,分明是孤射偏了!”
“那么高的地方,臣的箭可射不中。”
凌霄抿唇忍住笑,赶紧上前去扶还趴在地上起不来的詹威。
詹威尴尬地整理了下官服,经过虎尉时又哆嗦了一下,咳咳两声后找回了些大雍天国命官的自豪,勉力朝姜钰走去。
“下官参见白兰国主!”
姜钰微笑,“詹大人,可是皇上定下日子召见孤?”
詹威拱手道:“回国主,礼部还在商定吉日。请国主稍安勿躁。”
“詹大人此番前来所谓何事?”崔良玉出声追问。
詹威回礼,“詹相对白兰国主甚是关心,已着礼部尽快定出日子,好让国主早日朝觐我大雍皇帝陛下。国主您不也盼着回国吗?”
姜钰哦了一声,“可是詹相让你告诉孤?”
“回国主。詹相仁义贤良,向来对前来朝拜的藩国礼敬有加,他老人家自然了解藩国国主们渴求朝觐归附大雍之心。”
哪怕詹秋德现在不在身边,詹威也一脸恭敬地说出这番话来。
姜钰装出感恩戴德之样,“多谢詹相体察。詹大人,孤不便前往,请詹大人代孤送去一份礼,以表白兰谢意。凌霄,去拿来!”
好似这早已准备好似的,凌霄称了声是,进屋拿出两份用绸缎精心包装的礼盒。
姜钰笑道:“詹大人,上头这份是孝敬詹相的,底下这份是给你的。还请不要拒绝!”
詹威嘴上说着不要,眼珠子可不停地扫向礼盒。
早都听说白兰国主最不缺的便是金子,莫非这里头的……
还没等他想明白,凌霄已经把礼盒放在了他的怀里。
詹威有些得意,他的官品虽然放在雍城不算什么,可好歹也是个安排藩国朝觐的官,平日里迎来送往收受礼物这些早已习以为常。
姜钰等人入住到客馆几日了,都不曾孝敬他什么,他正不悦呢。
没想到,白兰人挺会来事。
詹威走后,姜钰笑问,“要不赌一赌?看詹威把哪一份礼盒送给詹秋德?赌、资的话,孤出一袋金瓜子!”
凌霄最先应答,“定是上面那份,这个詹威胆子那么小,连陛下射出去的箭都怕得趴地上,绝不敢私吞礼盒。”
崔良玉笑道:“凌霄跟着陛下几日,聪明了许多!”
凌霄脸一红,“崔相……”
虎尉一脸正经,“臣猜测他应是留下给詹秋德的那份,送出去了自己的那份。他适才看到礼盒冒出的贪婪之色,臣可看得一清二楚。”
凌霄点点头,“崔相你赌哪个?”
“回陛下。臣赌他独吞两份礼物。”
凌霄一惊,“崔相莫不是开玩笑。詹威怎会如此大胆。”
凌霄嘴角噙笑,“孤与崔相看法相同。”
崔良玉面色微微一红,“那两份礼盒中,送给詹威的,由金铸造出连绵山脉及环山之河,象征山河永驻。送给詹秋德的是硕大金块,由我白兰最大金矿中挖出,还未曾锻造。这两份礼物,第一份虽然寓意好,但重量明显轻,而第二份无甚寓意,甚至十分直白,但胜在重量十足,所值最大。詹威左右掂量,定十分为难。”
“若是他重新选一份礼物,送去詹相府,那便可解了难题。”崔良玉哼笑了一声。
姜钰道:“人心啊,总是贪不足!”
“按理说,给詹威的礼物更适合詹秋德啊。”凌霄追问。
“孤之所以调换过来,自然另有用意,我们且看事态发展,再做打算!”姜钰幽幽道。
京兆府。
黄斌瞧着日上三竿,心急如焚。今日已是皇上命令结案的倒数第二天。怎奈案情无任何进展,只能拉着金岚再行分析判断,试图垂死挣扎。
一个小吏急行至堂中,手里拿着一簇箭羽。
铮亮的箭头上扎着一团黄纸。
黄斌气急败坏,“是何人恶作剧,在这个节骨眼上跟我作对!”
小吏诚惶诚恐,“小的没看清楚,听到箭声抬头一看便瞧见此物,再看向四周,却无任何异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