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是那样……
她该有多痛?
脚步本是急切,然而渐渐靠近另一扇房间门前,却逐渐放缓了速度。
他伸出手,微微发着颤。
情不知所起,相见却更怯。
他竟从来没有料到,自己也会有害怕什么的一天。
“吱呀”一声,没等他推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眼眶微红的苏儿出现在门内,瞧见他,微微瞪大眼惊讶道:“珏公子?”
东楼珏嗯了一声。
苏儿转眼便露出惊喜之色:“您醒啦!”
“我没事了。”东楼珏颔首,视线瞥向里间,“愔儿她……怎么样?”
苏儿的神情瞬间黯然:“没有大碍……不过是老毛病罢了,这么多年奴婢伺候着,都是见小姐这么挨过来的,毕竟没了灵力,毁了根基……”
说到这里,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收口,偷偷抬眼觑他脸色,见似乎没有什么异样,才轻轻松了口气,继续道:“珏公子不必担心,小姐只是之前见公子晕倒有些心急担忧,休息了一晚已经好多了,若是知道珏公子已经无事,肯定马上就能好全!”
后面的话,东楼珏都没有听到。
“没了灵力,毁了根基”——
这几个字仿佛利剑一样,狠狠穿透他整个心扉!
他失忆了……
愔儿见他想不起来,竟也将如此沉痛的过去完全隐瞒,一点儿也不吐露!
可他怎么能忘?!
如果不是因为他,姬家大小姐那同他不相上下,千年难出的资质,该是何等的惊才绝艳!
——她不必困于深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天气稍有变化,便会病痛缠身。
也不会在被别人提起的时候,总带着三分怜悯十分轻视的态度,感叹一句“可惜当年”。
而他……明明说好,回来便会风光迎娶,却转眼,将与她的记忆全部抛在了不知何处的角落,牵着另一人的手,徒留她伤心难过,还要强作欢笑。
他怎么能……这么对她!
垂落的手静静颤抖,指尖掐进掌中却浑然不觉疼痛。
东楼珏缓缓吐出一口气:“我进去看看她。”
*
屋内窗帘拉下大半,朦胧的天光从缝隙中透进来,在沉睡的人身上镀上一层纯洁美好的光晕。
东楼珏的脚步不自觉放轻,一下一下,仿佛踩在她的呼吸上。
他走到床边坐下,静静凝视着那张脸庞。
在外试炼的时候,他曾无数次午夜梦回魂牵梦萦的容颜,却没想到,只是一次受伤,就将她忘得干干净净。
而后回到灵界,已是物是人非。
手指迟疑着探出,想要抚上她的脸颊,长而卷翘的睫毛却在此时如蝶翼般轻轻颤了颤,东楼珏一愣,不自觉的屏息。
姬如愔终于睁开了眼睛。
原本亮如灿星的眸中浮着一丝水汽,朦朦胧胧的,落入他的眼中,却是说不出的可爱。
情人眼里出西施。大抵在所有心有所挂的人心中,对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最美的。
“你醒了?”
同样的话语,却出自不同的人口中。
话音落地,两人同时一愣,随即便笑了出来。
男人湛然舒朗的面容此刻透出难得的轻松。
而姬如愔则是眉眼弯弯的凝视着他,漆黑的眸中仿佛蕴着一汪温泉,柔软潋滟。
“对不起……”半晌,他忽地收敛笑意,沉静下来的面容透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又像是懊悔,又混杂着心疼,千般纷呈,明明未说一语,却仿佛把所有的一切都含在了那双眼眸中。
“怎么又说对不起?”韶音挑了挑眉,有些疑惑,却在视线触及他目光时陡然一怔,随即便是震惊,“你、你想起来了!?”
“不多。”东楼珏勉强一笑,“但足够记得……我爱的人到底是谁。”
“你——”
“对不起,我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把你忘了……”他叹息着,遮掩面容的幻术褪去,露出那风华万千,青丝鸦羽的原本容貌。
韶音望着他垂落下来的黑发,千丝万缕轻柔缱绻地绕在枕边,伴着撩起的温热气息,缠绵在耳廓。
下一刻——
温软触感落在额头,仿佛触电般的感觉烫的韶音浑身一颤!
她倏地睁大眼睛,望着男人的面容停在她上方尺余的距离,清浅笑意无比醉人:“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小八……”韶音目瞪口呆,“这男主恢复记忆之后,撩妹段数蹭蹭直涨啊……差点把持不住!”
*
秦念没想到自己不好的预感会实现的这么快。
当她望见东楼珏扶着姬如愔从房内走出来、那凝视着她如湖水般潋滟的眼神时,立刻便明白——这个男人,恐怕不会再属于自己了。
她用几乎在桌上抠出洞的力气,才勉强支撑住自己没有一屁股软倒在椅上。
倒是小苏,望着两个主子之间如今的氛围,眨巴了一下眼睛才猛然反应过来——这不是珏公子失忆之前和他家小姐你侬我侬时的状态吗?
难不成……
公子他想起来啦!?
“小、小姐……”她结结巴巴开口。
韶音抬头对她一笑:“苏儿,快来见过珏公子。”
这话的意思便再明白不过了。
小侍女惊喜万分,立马屁颠颠的跑上前,对着男人俏皮行礼:“公子可算想起来了,再不记得,苏儿今年过年的红包可就只有单份了。”
“你这丫头,就会贫嘴。”韶音哭笑不得。
他们这厢言笑晏晏,另一头的秦念却是手上一个用力,把满桌准备好的饭菜都哗啦啦随着桌布一起拽到了地上。
丁当哐啷的动静顿时惊到了另一旁的三人。
东楼珏朝这边望来,触及到她的一瞬,立刻微微蹙起眉头。
韶音握着他的手紧了紧。
“没事。”他低低安抚道,“我会同她说清楚的。”
“嗯。”
东楼珏微微一笑,松开她的手,朝着桌边走去。
“……秦小姐。”
想起往日两人的相处,东楼珏到底有些不自在,顿了顿,才用疏离的语气打了个招呼。
秦、小姐?
秦念呆呆的望着他。
明明一天前,这个男人还用温柔宠溺的语气喊着她“念念”,不过一个晚上……
“阿珏……”她轻声开口,“你说过会娶我的……”
“……抱歉。”男人微侧过头,不去同她对视,“是我的错,在失去记忆的时候给了你错误的承诺。可既然我已经想起来,也是时候结束这个误会了。”
“误会?”
“对。”虽然声音低缓,但他的语气依旧坚定着、毫不迟疑地说出下面的话。
“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我此生只会爱上一人,她已经在我的心里,再容不下旁人。”
“你是想起她了——你爱她,那我呢?你也说过你爱我啊!”秦念嘶哑的吼声猛然爆发,“是,你如果没有失去记忆,我相信你一直爱着她,可难道在你忘了他的那段时间里,我们之间的相处都是假的吗?”
秦念此刻什么也不顾,只想为自己再争取一点机会。
“你如今说这样的话,不过是因为责任罢了——你同她有婚约,可你也答应过我!你告诉我,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对不对?”
尾音低落下来,带着委屈和祈求,其中那一丝的卑微,让人简直不忍再说出一句伤害她的话。
可东楼珏却只是闭了闭眼,再次道:“对不起……”
“或许我曾对你说过喜欢,但那时没有记忆的我,恐怕连自己都分不清这种感情究竟是不是只是感激……你对我的恩情,我会记得,可想要报答的心情却并不能成为我爱你的理由。”
“我会让你在人间界过上富足安康的生活,其他的……我给不了。”
对不起、对不起……这些人一个个都只会说对不起!
秦念踉跄后退一步,面前这张脸,恍惚同前世那个抛弃她的富二代的面容重叠在了一起,一样的高高在上,一样的冷心绝情。
为什么……为什么就算她让那个东西洗去了他的记忆,他却仍旧能将她想起来?
……对了,那个东西!
她忽地露出一丝笑意,配着此时惨白的面容,竟说不出的诡异扭曲。
“我能把你的记忆洗去一次,就能洗去第二次……”她喃喃道。
漆黑的眸中瞬间射出奇异的光彩,仿佛穷途末路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随着她话音落地,面前的空间仿佛应和一般陡然扭曲起来!
东楼珏后退一步,将韶音护在身后,望着眼前逐渐成型的黑洞散发出庞大的压力,眼中难得露出震惊:“怎么会——”
是这个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八:虽然花花吹走了……
#恢复记忆#
#撒花#
#虽然穿越女还要搞事#
#但是#
#谁怕她#
第38章 未婚夫他失忆了(7)
“滴答、滴答……”
耳边似远似近的水声透着凉意, 将她困在一片沉重阴冷黑暗中。韶音努力挣扎着, 想从混沌中挣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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