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世明看着四人离去的身影,转头问苏潜:“他怎么办?”那名乌衣小贼还被方世明提溜着,此时正皱着脸看着二人。
“送官。”
苏潜收起心思,十分简短地回答道,方世明微耸双肩,抬步跟上。
……
大兴宫,乞巧楼。
天渐渐全部黑透,那满天的繁星此时正光华闪现。许是严寒波也在的缘故,这次胡悦容倒是与苏盼琴相谈甚欢。
“原本我还以为你无趣的紧,没有想到苏才人你说话也是蛮有意思的!”胡悦容艳丽的脸上带着一抹诚挚的笑容朝苏盼琴说道。
胡悦容此人有时虽有些娇蛮任性,但其实心性最是直白不过,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那便是不喜欢,一定会毫不掺假的表现出来。
“还是华美人你讲的长安趣事更有意思些。”苏盼琴也微笑回道。因为知道苏盼琴没有逛过长安城,胡悦容便好不吝啬的将这城中自己觉得好玩的地方掰着指头细数了一遍,无论是锦华楼的定制衣裙,还是珍宝阁的限量首饰,甚至是那每天只供应一百六十份的张家泡馍她都仔仔细细地描述了一番,苏盼琴便也听的津津有味。
“这人也差不多到齐了,咱们还是进去吧!”严寒波看楼下又陆陆续续地停了两三驾宫辇徐徐停下,便知道有高分位的妃子到了,便出声打断了那原本还有絮絮不止继续介绍长安风俗人情的胡悦容。
胡悦容顺着严寒波的目光向楼下望去,便看见冯淑妃今日也穿着一条玫粉色的蝴蝶裙上面配着茜色的交领短襦,只不过冯瑾瑜的那条蝴蝶裙似乎是用金丝银线交错绣起来的,随着她纤姿曼步,裙面上光华流转竟似繁星闪现。
胡悦容秀气的眉毛紧紧皱起,嘟着嘴暗唾一声晦气。
要知道这宫中宴饮,妃嫔装衫是最为忌讳的,尤其是自己的分位不如对方高的时候,有时还会被安上的不敬之罪。
严寒波似乎也是注意到了这点,但一时间也没有想到应对之策。若是仅仅是隐没在人群里,显然是不可取的,这女人对服装、发型、首饰之类的是最为敏感的,这一眼扫过定然无处可匿。“悦容,不如你现在回去……”严寒波的主意还没说完,就让她自己先给否定了,从乞巧楼到胡悦容住的绮华殿虽也不是很远,但一来一回必然是要迟到的。
苏盼琴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两眼,抿了抿唇,轻声道:“华美人若是不嫌弃,我将身上这件柳绿色的半臂换给你穿可好?”
今日苏盼琴也是穿了件翠纹紫绡高腰襦裙,上面穿着件月白暗纹的短襦配着柳绿色的半臂,这样的搭配虽不显眼倒也瞧着清清爽爽。
胡悦容皱着眉毛思考了一下这个提议的可行性,心中虽觉着苏盼琴那件水绿色的半臂与自己的玫粉蝴蝶裙和茜色短襦并不相配,但若是被冯淑妃抓住这装衫的把柄,发作一番也是极难办的。她便压抑着心中的不爽,点了点头,带着宫女同苏盼琴一起进入一侧的更衣之室。
她们刚换好出来,便迎面碰上正提裙上楼的冯淑妃,几人赶紧让到一侧福身行礼。
“嫔妾见过淑妃娘娘。”三人齐声道。
胡悦容垂眸盯着冯瑾瑜裙子上一只银翅蝴蝶看了半晌,虽没有抬眸,便也感觉冯淑妃的眼光像利刃一般将自己从头到脚扫射了两遍,然后便听到她蔑视地“哼”了一声。
“东施效颦!”冯瑾瑜斜眼看了她们一眼,冷哼道。
其实,冯瑾瑜上楼与胡悦容一打照面,就立即条件反射般的盯上了她那条与自己身上这条有八分相似的蝴蝶裙,心中就有些不满,再一看那同色系的短襦就更气不打一处来。刚要发作,定睛一看便又瞧到胡悦容身上那件有些画蛇添足意味的柳绿色半臂,不由嗤笑一声,这玫红配柳绿也亏她想的出来!
“都起来吧!华美人,你若是不会配衣服就同司衣司的女史好好学学,在然后在自己宫中好好调整一番,别白白糟蹋了这一身锦绣华服。”留下这句嘲讽之言,冯淑妃便莲步轻移的从几人面前飘过。
胡悦容一张秀脸涨得通红,她紧紧的咬住那如樱红唇才能忍住心中的怒气,不开口与冯淑妃呛声。
无论少时在京城的闺中聚会还是这几年随母亲在华州府参加的宴饮,自己的穿衣打扮一直都是饱受夸赞,引人竞相模仿的。而今日,就是为了避开冯淑妃的忌讳,却被她如此嘲讽一番。
“好了,进去吧!”严寒波抬臂轻轻碰了她一下。
……
王皇后端坐在凤座上,听白芷在耳边说完,轻轻点了点头目光扫向众人,含笑开口道:“陛下派人来说,现在还有政务要处理,许是迟些再来。”
众人一听,今夜这七夕牛郎织女欢聚时,她们却形单影只,是否能有幸到皇帝的眷顾、恩宠暂且不说,居然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都幽幽叹了口气,垮下了脸。
“皇后娘娘这陛下到底是迟些来,还是根本就不来了?”章婕妤问出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心中所想。
“章妹妹,这乞巧穿针本就是我们女儿家家的活动,表哥若是不来,我们难道还能不乞巧了!”梁寄秋的年纪虽比章婕妤小上几岁,但是毕竟分位摆在那,叫她一声妹妹倒也顺口的很。
王皇后可不理会她们那些弯弯道道的心思,便继续说道:“知道各位妹妹都是心思奇巧之人,不过这九孔针还是要穿的,陛下的赏赐可是已经派人送来了。”
众妃嫔一听,虽然乾封帝没来,但若是能的皇帝亲自准备的赏赐,那也是一份荣耀,便又打起精神跃跃欲试起来。
“皇后娘娘,这穿九孔针可是要熄灭内室的灯烛,对着那盈盈月光穿引才作数的。”冯瑾瑜轻轻撩起鬓角的碎发,粲然一笑道。
冯瑾瑜的话音刚落,坐在她旁边的江昭媛立刻开口拒绝道:“皇后娘娘、淑妃姐姐,今儿这比赛嫔妾可不参加了。嫔妾这粗人,这手本来就笨的很,若是拿枪挥剑倒还顺手些,但却从来都捏不惯那小小的绣花针。而且嫔妾听家中祖母说过,这怀着孕的女人可是不能动针线,这些缝缝补补的全都不能碰,若是碰了这可是要影响腹中的胎儿的!”
王皇后脸上仍然带着端庄的笑容,听见江若男这略微显得有些无礼的话也一点都没有生气,平静道:“既然昭媛妹妹不想参加,那便不参加了吧,毕竟你腹中的龙胎才是最重要的!”
说道这龙胎,众人便齐齐变了脸色,为了不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苏盼琴也露出一副羡慕嫉妒的表情看向江昭媛。就坐在江若男身边的冯瑾瑜更是面露不虞,皱眉看向了她。
江若男可不理会冯瑾瑜那稍显狠辣的不满眼神,一边用手在自己已经高高隆起的腹部轻轻一抹,一边骄傲地抬起下巴展颜笑道:“嫔妾还是在这边吃些水果便好,淑妃姐姐的手向来很巧,嫔妾就等着看你一展这‘月夜穿针’的绝技了。”
在这后宫之中,妃嫔前期拼的许是皇帝的恩宠,但后期拼的可就是那腹中的子嗣了,一开始是“子以母贵”,但后来便是“母以子贵”了。
景福宫永宁殿的杜太妃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杜太妃年轻时不过是先帝后宫中一名不受宠的美人,但是却生下了十一皇子顾铎。现在新帝登基,儿子封了蜀王,自己也成为了宫里的太妃,穿衣、饮食、受人尊崇与那原本就是先帝四妃之一的李贤太妃也根本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所以,那所有的赏赐与头衔,到真不如有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来的重要。
听到江昭媛这样说,苏盼琴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姜婉清。如果紫荆说的没错,她腹中的那个才是以后的皇长子啊,那她可会参加这穿针之赛呢?
这月夜穿针,本就是一项极难的手艺,苏盼琴此时同慧才人、殷才人几个站在一起,右手拿着五色的丝线,左手拿着九孔针,对着皎洁晶莹的月光,认真地穿针引线。
若是能用这五色线齐齐的穿过那九孔针,便代表你能得到上天的赐巧。
这姜婉清果然是众人中数一数二的巧手之人,当她第一个穿好把九孔针拿到王皇后面前的时候,连冯瑾瑜都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冯瑾瑜也是一心灵手巧之人,还她在镇国公府做姑娘的时候,年年七夕节的穿针乞巧都是姐妹中最快的一个,她甚至有次还能一气穿过十五枚绣针呢!但此时她也不过才刚刚在穿第七孔而已。
苏盼琴更是在心中感叹了一番,看着自己刚刚不过穿过了两孔,暗自叹了口气。听到苏盼琴的轻叹,殷才人转过脸故作惊讶的开口道:“苏姐姐,你这也太慢了些吧!”
苏盼琴扭头看殷才人已经穿过四孔,便平静道:“我确实不比殷妹妹手巧。”
同王皇后一起留在内室坐着的江若男,看姜婉清怎么快就拿着穿好的针线走进来,眼中也隐隐露出惊诧。她也是怀着身孕的,居然还去穿针引线,难道没听见自己刚才说的话吗?
第38章 穿针
这同样怀着身孕的姜婉清居然还去摸针线,难道她不讲究这忌讳之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