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第一次做,梁寄秋制作速度有些慢,但是因为选出的绢瓣存在细微的色差,做好的莲花反而有种含苞欲放、阴暗变化的动态之感。
苏盼琴看她二人做的起劲,就伸手从托盘中选出了五六片白色的绢瓣,也慢慢挽出个简单的白玉兰来。
这边苏盼琴刚刚才慢慢制作好一朵,一转脸发现梁寄秋居然又做好了一朵木芙蓉和蔷薇来。
“姐姐的巧手做的真是又好又快,你可真是刚刚才学会的?”苏盼琴看着这她又开始做下一朵的榆叶梅,不由连连称奇道。
“昭仪姐姐就是蕙质兰心,这才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将嫔妾学了几个月才学会的技艺掌握了。”
姜婉清也在旁边夸赞道:“娘娘若是喜欢,嫔妾过几日再给娘娘送些过去,这些小物件能让娘娘打发打发时间嫔妾也是极欢喜的。”
因为梁寄秋迷上了手工制作,每日带着自己做的不同绢花去皇后那里开早会,这发间的精巧细致又带香气的绢花让她本就娇艳的面容透出一种别样的美丽,宫中不少妃嫔争相模仿,纷纷去姜婉清那里取材、学艺。
王皇后也发现近日后宫之中兴起了手工制花的风潮,越来越多的宫妃头戴各色绢花来她这里请安。她也就顺应民意,下令三日后在紫云阁组织花宴。
要求各宫嫔妃戴上自己做的绢花,一同赏花品茗,届时她还会邀请皇帝前来选出手最巧的前三名妃嫔给予奖励。
这消息可像是水入沸油一般在最近一直波澜不惊的后宫之中炸开了锅。
要知道,这些绝大多数宫妃进宫以来近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见过皇帝一面啊!
一时间,宫中尚服局的司饰司,尚功局的司制司、司彩司,三司的女官、宫人都纷纷被招致各个宫殿教授手艺或提供制作材料。
“小主,明个儿就是花宴了,您要别的花儿可准备好了吗?”
青柳这几日看着各宫的主子都如火如荼的准备着花宴,而自家小主还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不由心中着急,道:“要不奴婢去请姜御女再来同主子做上一次?要是主子不想和姜御女学,奴婢就去找司制司的女史来。”
见青柳絮絮叨叨说了一长串,苏盼琴没有答话,反而回问她:“你可是会做这绢花了?”
青柳被她问的一愣:“奴婢到是自己做过,可是手艺是万万比不上姜御女那绝妙的技法的。”
“那你可会做那绢瓣?”
绢瓣?青柳眉头轻拧,点点头道:“这绢瓣奴婢倒是会做,就是没有姜御女带来的那种做的好,而且她的绢瓣上有种很独特的香味,那个奴婢怕是也不会弄的。”
“香味有没有也无妨,你去库里把赏赐皇后娘娘赏的那匹雪青色的素云纱拿来吧。”
“诺。”
青柳听到自家小主终于要着手准备了,喜滋滋地小跑而去。
苏盼琴走到书案前提笔写写画画了起来。她将花瓣、花茎、花叶分开细致画好,青柳回来后按照吩咐有将布料裁好,稍微定型后,二人就热火朝天的做了起来。
“小主,您这是做的什么花啊,奴婢从来都没有见过呢!”
苏盼琴做的其实是德国鸢尾,这里虽也有鸢尾花但颜色却没有紫色的,她想了想:“好像是叫紫鸢吧,我记不清了。你看看,做的怎么样?”
青柳看了看,不由直言道:“奴婢瞧着这个花型确实别致少见,只是这精巧程度和姜御女给的是没法比的,还不如那天小主做的白玉兰来的好看。”
这时来喜端正午膳进来了,苏盼琴抬头认着问道:“我前些天让你留意的事情,可是有些眉目了?”
“回小主的话,这几日姜御女除了将绢瓣送给您和梁昭仪外,还送给了她宫中的主位江充媛、宜秋殿的许婕妤、绮华殿的华美人、仙居殿严美人,紫兰殿的章婕妤也早早派人问她要过。”
姜婉清这次送出去的人情可真是不少啊!
又听来喜继续说道:“本来姜御女也给婉婕妤和宁婕妤送去了,但是两位婕妤说她们已经做好了,就又把绢瓣给姜御女退了回来。”
“小主,可是担心和别的主子们撞了花样?还是……”来喜还没说完就听见苏盼琴叫青柳去将之前姜婉清第一次送来的六朵成品,和二次自己做的白玉兰一同拿来。
苏盼琴也顾不上用膳,将刚刚做好的鸢尾花与前面几朵放在一起,半晌才道:“我觉得姜御女带来的绢花的香味有问题。”
青柳无辜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急忙道:“小主,您可是问着这香味不舒服。”
苏盼琴摇了摇头,平声说道:“姜御女同我是一辆马车从华洲府上京的,当时她的头上一直别着绢花,殿选的时候她发间别着的罗兰花还被皇后娘娘亲口称赞过。但是那时的绢花是没有味道的,自从她承宠后,她的发间再也没有别过任何绢花。而这有香味的绢花是她第一次拿出来。”
看青柳似乎没有听明白,苏盼琴补充道:“这么独特好闻的香味她殿选时为何不戴?请安时为什么不戴?”
甚至承宠时为何不戴!偏偏要将这份与众不同送给他人吗
举办花宴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因为听说皇帝下朝后也会过来,妃嫔们无不锦衣华服、妆容精致的出席此次聚会。
从紫兰阁前的小广场前望去,各处都是人比花娇的宫妃三三两两的走着。
“苏御女。”一道甜甜的声音道。
“嫔妾见过邢宝林。”
上次苏盼琴与邢宝林在太后宫中一起站了那么久,二人之间多多少少有了些革命友谊。
“你头上这紫色的小花倒是没有见过。”
苏盼琴摸摸发间的紫鸢微微一笑,抬眼向邢若柳的发间望去,这一望唇畔的笑意不由加深的几分。这微微有些发胖的邢若柳的发间居然别着一串圆滚滚的白色铃兰。
邢宝林羞涩一笑:“我在家乡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这花儿了,你可是觉得它太过简单了些?”
“没有,很是别致可爱呢。”
她们刚刚聊了两句,就听到宫人报王皇后到了。
众人立刻恭立两旁,俯身行礼,齐声道:“皇后娘娘万福。”
今日的王皇后将一朵盛开的红牡丹插在那四环抛髻之上,髻前斜插步摇,身穿镂金宝相花纹裙,显得比平日艳丽几分。王皇后刚在主位坐好,冯淑妃也到场了。
“嫔妾今日来晚了,在这给娘娘陪个不是。”冯淑妃虽然嘴上说着要赔礼,实际只是轻轻福身就站了起来,转身走向属于她的位置。
看她拖着撒花曳地裙莲步轻移的背影,众人才发现冯淑妃今日斜斜的堕马髻后居然也插着一只粉色的牡丹。
第18章 花宴(下)
“嫔妾瞧着,淑妃姐姐今日的牡丹绢花倒是别致。”
江充媛一句话就将众人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连王皇后也将目光微微转向了冯瑾瑜。
牡丹花色泽艳丽,玉笑珠香,素享“花王”之誉。
若是在宫外,年轻女儿都爱娇,在发间别朵牡丹本是常态。但在这后宫之中却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就是皇后才能戴牡丹,妃嫔为了避讳多会选则其他来簪。
今日冯淑妃却大大方方的别了一朵牡丹来参加王皇后举办的花宴,这就不得不让人侧目深思了。
“江妹妹可是说的这个。”冯瑾瑜轻转脖颈,用手托了托髻边的绢花,抿唇一笑道:“这可不是牡丹而是芍药啊!可是我做的这芍药花粗鄙、简陋,让充媛妹妹误会了。”
“也是淑妃娘娘看的仔细,嫔妾平日在园子中可是分不清这些园中的牡丹、芍药、蔷薇之类的。”梁昭容也插话进来道。
“这古语云‘谷雨之朝看牡丹,立夏之朝看芍药’,这两种花的花期可是不一样的。”冯瑾瑜给梁惜春解释着。
王皇后闻言,神色一暗,平声道:“淑妃妹妹真是博览群书、遍稽群籍。”
这众人皆知这牡丹号称花中之王,而芍药则被称为花中之相。但冯瑾瑜却刻意强调说明二者的花期不同,这也就不得不让人想起另一句民间另一句老话——“芍药花开气死牡丹”之说。牡丹、芍药除了开花时节不同,花期也是不一样的,芍药花期长,牡丹花期短,满园芍药竞相怒放之时,牡丹却已凋落衰败。
冯淑妃选择在公开场合对宫中新老成员说出这样一番话,难道是暗指王皇后此时虽是这后宫之主,但日后定将由她冯瑾瑜后来居上?
苏盼琴入宫以来就一直猫在自己宫中,连日日请安也不必去。因此今天是她第一次见到这后宫女人之间的言语之争,一言一行的背后皆有深意。
冯淑妃轻笑了一声,对王皇后笑道:“娘娘谬赞了,嫔妾整日无所事事,只能看些杂书消磨时光了。”
又听着高分位的宫妃与皇后说笑了几句,内侍就传话说皇帝到了。
这声通报可是在妃嫔之中引起了一阵躁动。
众人纷纷从座位上站起,左右之间相互检查衣着、服装、发髻是否呈现完美之态。
“嫔妾给皇上请安。”
乾封帝顾钧走进来的时候也差点被这众人云鬓花摇、莺声燕语的景象晃花了眼。他亲自扶起王皇后,转身对众人道:“众卿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