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棠的耳窝里有一颗红痣,和你娘一样。”姚世南顺手摸了摸苾棠的脑袋,十六年前的那晚,沈诺岚从他身上离开时,身子侧转,耳朵正好对着他,他看得一清二楚。
苾棠奇怪地抓着耳朵,“咦,是吗?”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耳窝里有红痣,趴到母亲耳边看了看,“啊,果然有!”
她兴奋地眨眨眼,“所以,你在废宅那里就认出我来了,才特意问了我的生辰。然后你就跑到这里来偷听,正好听到我娘的话。那,你刚才把谁给杀了?啊,你把我父亲——把白大人给杀了?!”
姚世南是打算探一探白府,看看沈诺岚的具体情况,他也没料到正好偷听到这么关键的一段话,原来她为了让女儿有个身份,不惜和白平昌那样的人做了十六年的假夫妻。当年她有了身孕,不知道有没有惊慌害怕,当时她家里的情况一团糟,以她的性子,肯定是自己默默地解决了这件事,没有给悲痛欲绝的家人添乱。
沈诺岚皱起眉头,“你真把白平昌给杀了?”
“怎么,你心疼他?”姚世南不满意了,明明是假夫妻,难道她还处出感情来了?
“谁心疼他?!”沈诺岚横了他一眼,“不管怎么说,他是棠棠名义上的父亲,我和他还没有和离,他要是现在死了,棠棠要守孝三年的。”宝贝女儿现在十五,正是要议亲的时候,三年可就耽误了。
姚世南也明白过来了,呵呵一笑,“放心,我没杀他,我杀的是一个暗卫。”他把那两个暗卫的事讲了一遍,“棠棠被劫持,那两个暗卫肯定不是碰巧遇到,很有可能是肃王专门派来保护棠棠的。”
说起来,这肃王也是好心,对棠棠可谓是用心很深,可惜,棠棠的身世他不能让肃王知道。
苾棠的眼睛微微睁大了,萧昱琛竟然派了两个暗卫在她身边?其中一个还被姚世南给杀了?
沈诺岚不禁扶额,这是什么事啊,她这么多年都没提过棠棠的出身,就提这一次,就被宝贝女儿、姚世南、暗卫三个人偷听了。不过,肃王嘛……上次在坤宁宫她就看出来了,这人对宝贝女儿很是上心。只可惜,他是德妃娘娘的儿子。虽然她深信当年的事有蹊跷,可姐姐对德妃却是恨之入骨。
“那个,你和白平昌过几天就和离了。”姚世南期盼地看着沈诺岚,“和离之后,你也该给我个名分了吧,这么多年,我都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从来没享受过家人的温暖呢。”
“棠棠,你先回去,我和姚大都督谈谈。”
姚世南可怜巴巴地瞅着苾棠,“棠棠,听你娘的话,先回去吧,要是从此以后你再也没见过爹爹,记得清明的时候给爹爹——”
“够了!”沈诺岚瞪了他一眼。
苾棠站起身来,看看姚世南,又弯下腰凑到母亲耳边,低声道:“娘,你别欺负他。”
沈诺岚的嘴角微微一抽,姚世南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不错,乖女儿就是孝顺。
苾棠走到门外,顺手把门关上。
软榻上的两人对视一眼,姚世南指了指门口,沈诺岚扬声道:“棠棠,不许偷听。”
趴在门上的苾棠皱了皱鼻子,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苾棠趴在床上,今天的事波澜起伏,比萧玉灵的话本子还要精彩。刚刚得知白平昌不是生父,真的生父就冒出来了。她竟然是姚世南的女儿?这件事对她的冲击太大,使她暂时忘记了刚刚被劫持的恐惧和手腕上的刺痛。
不过,母亲可不是个软弱的人,姚世南要想让母亲接纳他,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苾棠都有些同情姚世南了,被母亲给那个了,找了十六年,才终于找到了人,还不一定能顺利上位……
接下来的两天,苾棠没有再见到姚世南。
“娘,那个,你和他——”苾棠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姚世南,直接叫名字肯定不行,叫“姚大都督”好像太生分,叫“爹爹”又还没到那一步。
沈诺岚揽着她的肩膀,“搬到四明街之后,咱们娘俩做伴就够了。棠棠是怎么想的?”毕竟是棠棠的生父,她也不打算太过强硬,完全不考虑女儿的感受。
“咱们娘俩作伴当然好啦!”苾棠很高兴,她本来就打算和母亲这样过一辈子,尤其是过几天搬到四明街,两个人清清净净的,多好啊。“不过,再多个人我觉得也挺好的,这件事就看娘自己的心意吧。”
姚世南救了她,而且是在并不知道她是他的女儿的情况下,属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的人品绝对是没问题的,这样的人做父亲她当然乐意。姚世南虽然是大都督,看她的时候可比白平昌慈爱多了,要是他能和母亲成亲,她估计他们一家三口相处肯定融洽,对此,她还是有所期待的。而且,姚世南这十六年来一直在寻找母亲,没有成亲,说起来也够可怜的。
不过,她没打算去强迫母亲接受他,这是母亲的事,要由她自己做主。
沈诺岚自然读懂了女儿的心思,她扶着女儿的额头,检查了一下她头上的伤疤,又把袖子拉开,看了看手腕上的伤,“棠棠不是要出门去赏花灯的吗,该去打扮了。”
经过韩从瑾的事,她下决心要让宝贝女儿自己挑选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婿,不管是平头百姓,还是宗室勋贵,只要女儿自己喜欢,她再考察下人品习性就可。
“来得及。”苾棠在母亲身边磨蹭了一会儿,才回到自己的院子,白露、秋霜两个服侍着重新梳了头发,换了身樱粉色的衣裙,把面具找出来把玩了一会儿。
她在珍宝阁买的面具都散落在马车上,倒是好好的没有遗失,她自己留了一面画海棠花的,给萧玉灵和沈书嫣的面具已经派人送过去了。
听到有人禀报门口有人来接她,她这才披上斗篷,拿着面具出了门。
苾棠原本以为肃王会派人来接她,没想到他亲自来了。
正值黄昏时分,金黄色的阳光暖暖地洒在他身上,更显得那身玄衣飘逸挺拔,一向冷肃的俊美脸庞也带上了暖意。
见过礼,两人准备出发。
苾棠的脚刚刚踩上脚凳,肃王就扶住了她。苾棠顿了一下,顺着他的力道上了马车,正想开口道谢,没想到他也进来了。
“殿下……”这有些不合适吧,他不是应该在外面骑马的吗,怎么能和自己做一辆马车?被劫持那天虽然也坐过一辆马车了,可那天不是情况特殊吗?
肃王泰然自若地坐在她身侧,“我出门太匆忙,忘了披大氅,外面又太冷,所以想着坐棠棠的马车暖和一下。棠棠不会介意的吧?”
“不、不介意。”苾棠无奈,人家前两天又救了她一次,她总不能把救命恩人赶出去受冻吧。
萧昱琛薄唇微微一勾,“不介意就好。”
他很少笑,苾棠发现他笑起来还真是好看,不由得看得有些愣神。
萧昱琛没提醒她,黑漆漆的眸子也看着她。她的目光落在他的唇角,他却只看着她的眼睛,那明亮清澈的眼睛里是他的身影,只有他。
苾棠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看得时间有些长了,她猛然转过头,白嫩的脸颊上迅速染上了一丝绯红。
萧昱琛盯着那抹绯红看了几息,喉结滚动两下,黑沉沉的眸子变得更加幽深。
第40章
苾棠从马车的暖窠子里倒了茶, 双手捧给肃王, “殿下,请喝茶。”
虽然他喜欢看她脸上的那抹绯红, 却不忍心让她太过羞窘, 萧昱琛接过她手里的茶,“多谢棠棠。”
“我才应该要好好谢谢殿下呢。”只不过是过年前后这些天, 他都救了她两次了。
苾棠不知道为什么, 这一世和前世大不相同。前世她并没有被白平昌暗害,也没有被人劫持到废宅,自然也没有萧昱琛两次救她的事。
说起来,似乎从秋狩萧昱琛并没有猎白虎开始, 事情就大相径庭了。
秋狩她逃过了萧玉彤的诬陷, 两位公主被昭文帝惩罚, 萧玉彤对她更加不满,试图让秦英寿害她, 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前世并没有这些事,萧玉彤也没有嫁给秦英寿。
前世她没有和韩从瑾退亲, 母亲没有和白平昌和离,白平昌也没有要暗害她。
前世萧玉彤没有小产,她也没有被人劫持要送给“贵人”来英雄救美,所以,她没有遇到姚世南, 姚世南没有看过她的耳朵,也没有找到母亲。
在她身边所有重大的事情上, 这一世都脱离了前世的轨迹,变得截然不同。要不是匕首刺进心脏的感觉太过清晰,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像姨母说的,不过是做了个噩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