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诺岚轻咳一声,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棠棠,过完年,母亲就和父亲要和离了——”
“什么?!”苾棠傻眼了,“你、你、你不要我了?!”和离和休弃不同,和离是可以带走自己嫁妆的,可无论哪样,都很少有带走儿女的。父亲母亲关系一向淡漠疏离,就算和离了苾棠也觉得没那么难以接受,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母亲走了,她还得留在白家,毕竟她是白家的女儿。
沈诺岚一乐,“真是个小呆呆,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呢,不是说了吗,以后咱们娘俩就住在这里了。”
苾棠反应了一会儿,才终于消化了这个重磅消息。
在白府,她只和母亲一个人亲近,同父亲、祖母、二娘、弟弟妹妹在一起的时候,她常常觉得自己是个外人,长这么大,父亲和她说过的话都屈指可数。小时候,她也不满抱怨过,母亲抱着她,柔声道:“有娘疼你就够了,棠棠不喜欢娘吗?”渐渐地,她也不再试图亲近父亲了。
同样,母亲也只和她一个人亲近。说起来,她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她和母亲是一家人,父亲、祖母、二娘和弟弟妹妹是另外一家人,两家人只是凑巧住在一个宅子里而已。
现在,两家人要分开了,苾棠一点儿没觉得不舍。要是让她选,自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跟母亲在一起。她皱起眉头,“娘,你说,我是不是太冷血了,为什么咱们两个离开白府,我一点儿都不难过呢?”
“不难过就对了,以后,娘陪着你。”沈诺岚笑道。
苾棠想了想,“娘,父亲他……能同意你把我带走吗?”
“棠棠不需要担心这些,有娘呢。”沈诺岚摸了摸宝贝女儿的额头,上面指甲盖大小的伤疤还很明显,“棠棠,你喜欢哪个院子,这些天,娘给你布置起来,等官府开衙办完和离手续,咱们就住过来。”
苾棠回想了一下,刚才虽然走了一圈,可她以为是别人家,根本没留意,“娘,我没印象了,咱们再去看一遍!”
看着宝贝女儿一脸兴奋的样子,沈诺岚心情大好,“好啊,给棠棠挑个最合心意的。”
母女两个拉着手在内院又转了一圈,走到盛开的梅树下,苾棠停下了脚步,她严肃地问道:“娘,那我的亲事怎么办?”她还要和韩从瑾退亲呢。
沈诺岚抬手摘了一朵娇红的梅花,别在女儿的鬓边,“棠棠放心,和离后,棠棠也就不姓白了,跟着我姓沈,那婚书上写的是白家嫡女,自然也就不算数了。当然,为了免除后患,棠棠的庚帖娘会要回来的。”
“娘,这真是……太好啦!”苾棠高兴地抱住母亲的胳膊,脑袋在她肩窝蹭了两下。
见宝贝女儿这么开心,沈诺岚也很高兴,两人兴致勃勃地讨论了一番院子房间如何布置,等快到中午,才回来白府。
接下来的几天,白府里忙着过年的事,沈诺岚向来不管中馈,现在连白平昌的公务也不管了,只忙着带女儿去大库房,按照她的心意挑选家具,挑好了就派马车送去四明街的新宅子,按照她们事先商量好的布置起来。
母女两个高高兴兴,老太太却是慌了神,把白平昌叫了过来,“怎么回事?沈氏这是要做什么,怎么天天往外搬东西?”
白平昌捋捋下巴上的一缕薄须,最近太烦心,他觉得这缕胡须都变得更少了。轻咳一声,他若无其事地说道:“老太太不用管,沈氏搬的都是她自己的嫁妆,又没动咱们库房的东西。”
“榆木脑袋!”老太太横了他一眼,“虽然说嫁妆是她自己的,可她是嫡母,将来三个孩子成亲,她得一碗水端平,给棠姐儿准备多少,就得给桐姐儿、检哥儿准备多少。这嫁妆可不能让她都弄走了!”
白平昌不耐烦地说道:“这件事儿子心中自有决断,老太太不用管了。”他险些被沈诺岚吓破胆,哪里还敢觊觎她的嫁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保住延平侯府的婚事。要是和离后,苾棠不再是白家女儿,这么亲事自然会退掉,到那时,延平侯未必会同意继续和白府做亲家。
他必须想个办法,在和离之前,就将这亲事转移到白芳桐身上。
第31章
年后是走亲访友的日子, 白府也办了次宴会, 招待亲朋好友。
冯氏在内院招待来的女眷,白平昌在外院招待男客, 沈诺岚向来是不露面的。
延平侯世子韩从瑾也来了。他其实不想来, 但这是多年的惯例了,也不好突然就不来。
他闷头饮了一杯酒, 听着身边的人夸他有福气, 能和白姑娘定亲真是运气好,要是白姑娘现在尚且待字闺中的话,白府的门槛都能被踏平了。
韩从瑾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这是白府的宴会, 来的都是白平昌要好的亲朋, 这些人自然是要多说些白家的好话, 好像他和苾棠定亲占了大便宜似的。
他没有和这些人争辩,事实上, 是不是有福气他自己也不清楚。一方面,他生气苾棠总是和皇子们牵扯不清, 一方面他又下不了狠心对她,要是就这么把她不要了,他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恐怕也过不了父亲和白侍郎这关。
酒过三巡,有白府的仆从过来, “韩世子,我们老爷请您去书房, 有事情要和您商议。”
韩从瑾站起来,身子轻轻摇晃了一下,“世子爷没事吧?”旁边的人忙扶了他一把。
“没事。”韩从瑾甩了甩头,今日的酒似乎有些烈,他没喝多少,却觉得有些醉意了。
随着仆从到了外院书房,却发现白平昌没在。仆从道:“世子爷先在软榻上歇一歇,老爷马上就过来了。”他说完就出去了,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书房摆着大书架,书架后面是一张软榻,平时白平昌累了也会在这上面歇一觉。
韩从瑾没打算歇在软榻上,他挑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只是没多会儿他就坚持不住了,头昏昏沉沉的,只想躺下来睡一会儿。想着白平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反正这书房他也是常来的,没必要太客气,还是去了软榻上,歪靠着闭目养神。
因为是冬天,书房中门窗紧闭,寂静无声。
角落里燃着两个大炭盆,热气暖烘烘的,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香。
渐渐地,韩从瑾越来越热。不是要发汗的那种热,而是一种从心底涌上来的燥热,似乎要抓住什么、抱住什么才能缓解。
韩从瑾辗转反侧,眉头痛苦地皱了起来。
书房的门“吱扭”一声开了,有轻快的脚步声传来,“父亲,我给你送醒酒汤来了。”
白芳桐把食盒放到一旁的高几上,从里面端出一碗汤来,绕过书架,“父亲——”
她顿住脚步,惊讶地睁大眼睛,“韩世子,怎么是你,我父亲呢?”
韩从瑾勉强坐起身,大手紧紧地握了起来,手背上青筋凸起,“不、不要过来。”
白芳桐看他一脑门的汗,平时清俊温和的双目此时猩红一片,他的嘴唇抿着,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她突然明白父亲为什么非要她亲自送醒酒汤过来了,这……这可真是……喜从天降!父亲对自己真是太好了!
“韩世子,你是不是喝醉了?”白芳桐清丽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她端着醒酒汤,款款走到他身边,“这是我为父亲准备的醒酒汤,韩世子先用了吧,等会儿我再另外给父亲送一份过来。”
韩从瑾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他盯着眼前的女子,一会儿觉得她是白芳桐,一会儿觉得她是白苾棠,一会儿又觉得她谁也不是,就是一个女人,有着柔软的身子、脂粉的香气,白皙柔嫩的肌肤诱惑着他,害得他快要心神崩溃。
“韩世子,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白芳桐把醒酒汤放到一旁,坐在韩从瑾的身边,关切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她靠得太近,胸前的起伏抵在了韩从瑾的胳膊上。
韩从瑾的脑袋“嗡”的一声,他一把握住了白芳桐的肩膀,力气之大,险些让白芳桐失声叫了起来。
“你、不是不喜欢我吗?你不是喜欢那个皇子这个亲王的吗?”韩从瑾厉声问道:“你又何必惺惺作态,假装来关心我?”
白芳桐痛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自然清楚他这么说就是认错人了,不过却没有揭穿,自顾自地说道:“谁说我不喜欢你,我喜欢了你很多年了,你从来都不知道!”说着说着,她又委屈起来,“或许你知道,只是故意装作不知道罢了。”
“你也喜欢我?”韩从瑾手上的力道松了些,玉面上泛起潮红,“你是在骗我吧?”
白芳桐的手按在他的身上,慢慢地抚摸过,双臂环住了他的腰身,头靠在他的胸膛,“我喜欢你,韩从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