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他……会不会不同意?”苾棠有些担忧,父亲好像和延平侯的关系很好。
“别担心。”沈诺岚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棠棠的事,娘说了算。”
……
白平昌回到书房,刚进院子,就看见书房里的灯光亮着,冬日天黑得早,这个时辰要是看书写字的话,确实需要点上灯了。
估计是沈诺岚在书房帮自己处理公务吧。一想到灯下美人端坐案前的情形,白平昌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推开门一看,果然是沈诺岚,她坐在大圈椅上,手肘搁在书案上,支颐闭目,神态安然。
“老爷回来了。”听到白平昌的声音,沈诺岚睁开眼睛。
白平昌捋捋下颌薄须,笑道:“夫人若是困乏了,早点去歇着就好,有没处理完的事情,留到明日即可。”沈诺岚不愧是前任首辅的女儿,有了她,自己这一路仕途真是轻松。不仅是她嫁给自己之后带来的人脉,还有她这处理事情的能力,估计在闺中时就跟着前首辅学了不少。
沈诺岚没有起身,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老爷请坐,我是专门等你回来的,有件事要跟你说。”
“哦,可是公务上有什么要跟我商量的?”白平昌有些纳闷,沈诺岚一般会直接帮他把难题解决好,很少有需要和他商讨的。
“不是公务,是棠棠的事。”沈诺岚顿了一下,“棠棠和韩世子不合适,我要给棠棠把亲事退了。”
“什、什么?!”白平昌霍然起身,“这怎么行,两人都定亲这么久了,怎么能退亲呢?!”
沈诺岚平静地说道:“就算他们明日就要成亲了,这亲事也要退掉。”
白平昌十分震惊,“听说夫人今日请了韩世子过来,可是他做了什么,惹怒了夫人?”
“他倒是没有惹怒我。”想到自己亲眼看到的那一幕,沈诺岚皱起了眉头,“他对棠棠很是不好,我亲眼看见的。”
白平昌渐渐冷静下来,“夫人不要太过紧张,小儿女在一起,就算再甜蜜,也难免有闹别扭的时候,吵吵闹闹也不用管,等他们和好的时候,会更亲近呢。”
“并非如此。”沈诺岚摇摇头,“韩世子态度轻慢、言辞不敬,根本就不是闹别扭,而是在侮辱棠棠。我是绝对不会把棠棠嫁给这种人的。”
“有这种事,夫人莫不是误会了吧?”与延平侯结交,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好处,白平昌可不想失去这样的亲家,“我明日再找韩世子问问,他还小,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也是有的,夫人就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了。”
沈诺岚道:“老爷不用再找韩世子谈了,他在长辈面前倒是一副恭谨有礼的样子,就算谈了老爷也看不出什么的。我已经决定了,这亲事必须得退。”早在看到韩从瑾欺负自己宝贝女儿的时候,她就已经决定退亲了,跟白平昌不过是知会一声而已。
“不行!”白平昌急了,“白府和延平侯府这么多年关系密切,这亲事要是一退,别说是继续交好,两家不成仇人都未必能做到。”沈诺岚自从嫁到白府,就很少出门,和沈诺岱也不大走动,虽然说这么多年自然有不少的人看在首辅的面子上对他颇为照顾,但他总是有种隐忧,沈诺岚对他一直都淡漠疏离,沈家这边的关系并不牢靠。做为出人头地的寒门学子,他得经营自己的人脉才是。
当初苾棠的婚事是他主动向延平侯提及的。他自己虽然身份低微,但苾棠自幼就得沈皇后的宠爱,沈首辅对她也很是疼爱,延平侯只要不傻,肯定会愿意。
果然,延平侯请了媒人上门提亲,沈诺岚见了韩从瑾几次,见他生得俊俏,又乖巧懂事,见到苾棠也十分喜欢,也就同意了。
借着这门儿女亲事,他和延平侯一下子就亲近起来,这么多年下来,两人也算是至交好友了,这可是自己苦心经营的结果,是进入勋贵圈的道路,绝不能就这么毁了!
沈诺岚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棠棠可比延平侯府重要多了。”延平侯府算什么,就算是皇子亲王,只要是对棠棠不好,她也照样退亲。
“退亲对棠棠的名声也不好。”白平昌还想再劝劝。
沈诺岚态度坚定,“就算于名声有碍,可棠棠的幸福更要紧。再说,有姐姐和哥哥在,谁敢乱嚼舌头?”
“你这是出尔反尔!”白平昌见她油盐不进一心要退亲,终于急了,“你这样是陷我于不信不义,让我如何同延平侯交代?!不管如何,我绝对不同意退亲!”
沈诺岚站起身,下巴微抬,“白大人,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棠棠的事由我做主,白家的任何人都不得插手,包括你。”
她款步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转身道:“退亲后我自会给棠棠另觅一门亲事,等棠棠出嫁之后,咱们就和离。”原本白平昌守礼谦和,两人合作还算愉快,她本想在白家过完一生的,可今晚白平昌的态度让她改了主意,宝贝女儿不能没有父亲,可等女儿出嫁了,这个父亲就不重要了,那个时候她也该离开白府了。
退亲?!和离?!
白平昌如五雷轰顶,沈诺岚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不知道,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双腿已经站得麻木,稍稍挪了一下,一阵刺痛传来。
他跌跌撞撞地坐回椅子,不,这样不行,没有了白苾棠,他拿什么和延平侯交好?没有了沈诺岚,谁还会高看他一眼,他的公务有了难题,谁还会帮他解决?
不行,失去了这对母女,他很快就会被打回原形,这三品侍郎的位子也保不住了。
一定要想个办法才行,既能保住同延平侯府的关系,又能留住这对母女,最好是把苾棠永远留在白家,这样,沈诺岚也就不敢离开了……
……
苾棠随着肃王离开后,沈书嫣的马车又驶动起来,沿途果然有人盘查,一听说是沈首辅家的女眷,立刻就放行了。只是沿着官道一路上都有人,郭星锐想要中途下车是不可能的,到了岔路,沈首辅夫人林氏的马车继续沿着官道回城,而沈书嫣的马车则拐上了岔道,朝着自家的庄子而去。
“你伤在哪里?要不要紧?”沈书嫣担忧地看看他衣袍上的血迹,他的脸色不太好,唇色也有些发白。
郭星锐唇角绷成了一条直线,“没关系。”跟一家人的性命相比,这点伤算得了什么?只恨自己没能一刀杀了秦英寿。
“秦英寿有了这次教训,肯定会防范得更严密,他马上就要和二公主大婚,成了驸马之后,权势更重,你报仇的事情不能着急。”沈书嫣柔声劝道:“听说庆功宴那天,姚大都督想要以军功换郭将军一案重审的机会,皇上没有答应。你要相信,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想要为郭家伸冤,还有别人是站在你身边的。”
“狗皇帝杀了我全家,我却还要指望他为父亲翻案。”郭星锐痛苦地咬着牙,尚有几分青涩的脸上满是愤恨,不说狗皇帝肯不肯翻案,就算是还了父亲的清白,他都不知道该把狗皇帝当仇人还是恩人。
沈书嫣沉默了片刻,“皇上并非昏庸之人,前些年大齐与西荣交好之时,与西荣皇室也有书信往来,朝中留有西荣太子和二皇子的亲笔信。从郭将军营帐中搜出来的那些往来书信,经过对比,俱是郭将军与西荣二皇子亲笔。”
“我父亲绝不可能同西荣勾连,那所谓往来书信,还不知道是怎么来的?!”郭星锐低声吼道,他实在太过痛恨,险些压不住自己的声音。
“姑娘。”马车外传来丫鬟的询问声,“姑娘在说话吗?”
沈书嫣白皙的手指竖在唇边,示意郭星锐不要出声,她扬声道:“没事,我看到一篇很好笑的文章而已,不用理会。”
她看看郭星锐,低声道:“那些书信肯定是有问题的,可当时两军交战正酣,有多少将士战死沙场埋骨黄沙,这样通敌叛国的事压着不处理,皇上也怕会引起边疆将士的不满。”
“但是那些信肯定不是我父亲写的。”郭星锐压低声音。
沈书嫣点点头,“那西荣二皇子的信件极有可能是真的,至于郭将军的信件则是仿造的。不管是谁仿造了郭将军的信件,要想模仿一个人的笔迹到如此相似的程度,绝不是只靠着几封手书就行的。”
“什么意思?”郭星锐皱起眉头,“难道不是某人偶然得了父亲的一封手书,所以仿造了这些信件吗?”
“不可能。”沈书嫣慢慢地摇头,“那些信件经过多少人鉴证,都认为是郭将军亲笔所写,那就说明,信件上的每一个字,都是郭将军曾经写过的,是被人临摹过多遍,再一个字一个字地拼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