苾棠被他逗笑了,“哪有这样说的?”人家不都是教育女儿要相夫教子,夫妻和睦什么的吗。
“三从四德那些是做个样子给别人看的。”沈诺岚握着宝贝女儿的手,“你父亲说的是对的, 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们都不希望棠棠委屈自己, 咱们并不求着肃王什么,不需要棠棠必须留在他身边。他现在是个好的,要是有朝一日他变了,棠棠记住,这里永远是你的家,父母的身边,永远有棠棠的位置。”
“娘~”苾棠的眼睛湿了,她飞快地眨巴两下,把头靠在姚世南宽阔的肩头,软软地唤道:“爹爹~”
一家三口你拉着我,我靠着你,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烛火“啪”的一声轻响,爆了一个烛花。
过了片刻,沈诺岚轻轻推了推姚世南,“你先去吧,我和棠棠再说两句。”
姚世南知道她要叮嘱什么,也不多话,站起来又摸了摸苾棠的头,大步离去了。
沈诺岚拿出一个精美的册子来,苾棠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前世也是有过这么一遭的,那册子是避火图,画得是各种奇怪的姿势,她只匆匆扫了一眼就赶紧收起来了,本以为她不用学习,日后自然就会了,没想到和韩从瑾从未有过那样的时刻。现在想想,她倒是有些庆幸了。
沈诺岚翻开册子的第一页,搂着女儿的肩膀,低声细语,告诉她一些基本的常识。苾棠白嫩的脸颊涨红,身子扭着不肯看,奈何被母亲搂住,她又怕碰到母亲的肚子,不敢乱动,只好匆匆瞥了一眼,嗔道:“娘,别看了,这画的没有萧昱琛好看。”画工不错,工笔细腻,可长相就差萧昱琛太远了,再说,母亲说的她也知道是什么,萧昱琛有时候亲吻时动情,抱她太紧,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的。
沈诺岚吓了一跳,难道女儿见过萧昱琛的?转念一想,小呆呆应该说的是萧昱琛的脸吧。“不看就不看,棠棠看这里。”她又翻开一页,是个最基本的姿势,“棠棠好歹看一眼,要是什么都不懂,可是要吃苦头的。”小丫头什么都不懂,据她所知,萧昱琛也没有通房,两个都是一窍不通,遇到一起可太糟了,怕就怕萧昱琛鲁莽行事,伤到宝贝女儿。
苾棠无奈,忍着羞扫了一眼,一男一女上下叠在一起,面对面相拥,“好了,现在已经看过了。”
她的脸红得都快要滴血了,沈诺岚不再勉强,把册子放在她的枕边,“这是给棠棠压箱底的,记得撞到箱子里,没人的时候,棠棠要自己全部看一遍,知道吗?”
苾棠胡乱地点了点头,沈诺岚又拿出个精致小巧的瓷瓶来,“棠棠,这是我们沈家的家传之物,女儿出嫁时都要带上的,名唤‘青羽黛’,这可不是用来画眉的。”
这个东西苾棠也知道,不过前世母亲并没有在成亲前一日给她,而是等她第三日回门时才交到她手里的,不知为何这一世会提前给了,可能母亲觉得肃王府比起延平侯府更危险?
“这是一味毒|药,无色无味,下到饭菜里或者酒水茶水里,就是用银针也查不出来。坏处就是不能一次见效,视身体强弱,可能要三到五次才能把人毒死。”沈诺岚轻轻叹了口气,“我希望棠棠永远也用不到这青羽黛,但是我们沈家的女儿,可以没有害人的心,却不能没有害人的手段,不能想杀人却无计可施。”
女子生活不易,有些人家的后宅可谓是腥风血雨,将来肃王要是纳了侧妃,或者他登上大位,后宫里有了无数妃嫔,难保女儿生活的坏境是一派祥和。女儿娇软可爱,从不主动害人,但要是女儿真的下了狠心要谁的性命,她不能让女儿束手无策。
“这、这即是毒|药,为什么叫‘青羽黛’,听上去还真的像是画眉用的。”苾棠有些奇怪,前世她被这毒|药吓到了,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沈诺岚仔细答道:“因为被青羽黛毒死的人,就是高明的太医也查不出原因,只当是身体不知何故渐渐虚弱,拖上一两个月就断气了,唯有一点,中了青羽黛的人,眉毛根部会有些深青色,极像是青色黛笔画上去的,但却擦拭不掉。”姐姐那里也是有这样一瓶的,她知道昭文帝对苾棠下手,还曾经试探着姐姐能不能害死昭文帝,可惜姐姐话里的意思是否决,也就只好作罢了,毕竟这毒下起来太过麻烦,偶然一次还行,没有姐姐的配合,她自己不可能给昭文帝下毒三五次。
“这两样棠棠都收好。”她把小瓷瓶放到那避火图旁边,又拉着苾棠的手,细细叮嘱了一番,直到蜡烛燃尽,白露进来换了一根新的,沈诺岚才住了口,她不放心地看着宝贝女儿,捏了捏她的鼻尖,“棠棠遇到什么事都别怕,有娘在呢。”
苾棠倒是一点儿都没怕,她觉得怕的是母亲,母亲好像特别不放心自己,完全不像她平时泰然自若的样子,相比起来,前世嫁到延平侯府母亲倒是淡然得多。“娘,别担心,我会常常回来看你和爹爹的。”
沈诺岚看着女儿黑白分明的眸子,那样的清澈明亮,她突然有些怀疑,把女儿嫁到肃王府,究竟是不是一个错误?女儿能适应将来的宫廷生活吗?是不是应该把女儿嫁给一个身世不起眼的人,这样那人就不敢欺负女儿,就像当初她自己嫁给白平昌一样。
事到如今,她再后悔也来不及了,女儿明日就要出嫁,就算想悔婚也不可能了。
“棠棠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沈诺岚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小脸,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两个丫鬟提着灯笼一前一后,出了院门,沈诺岚看见了姚世南高大的身影,他并没有离去,而是一直等在院门处。
“怎么不先回,等了这么久?”沈诺岚可是在苾棠屋子里留了一个多时辰,他就在这里干站着等她?
姚世南迎了上来,“天太黑了,我不放心你。”月亮只是个新芽,不甚明亮,他既不放心沈诺岚走夜路,也舍不得女儿,明晚这院子里就没有女儿的身影了。
“有什么不放心的,天虽然黑,不是还有灯笼吗?”沈诺岚嗔道:“你都忙碌一天了,不早点回去歇着,还要在这里站着,累不累?”
听夫人关心自己,姚世南眉开眼笑,一把将沈诺岚抱了起来,“咱们一起回。”
沈诺岚略一挣扎,“快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我突然想起今日的负重训练没做,夫人就帮我一把,让我把训练完成吧。”姚世南哈哈大笑,抱着沈诺岚迈开大步,沈诺岚也是一笑,没再说什么,只把头靠在他健硕的胸膛。
夜深人静,苾棠靠在床头,打量着她生活了半年的闺房。离开父母,她也很是不舍,好在离得近,能常常见面。再说,这一世她还有了父亲,就算自己离开了,还有父亲陪在母亲身边,将来她还会有弟弟妹妹。
她细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摸着柔软的床褥,却摸到了母亲留给她的两样东西:青羽黛和避火图。
把那精致的小瓷瓶握在手心,苾棠叹了口气,她也不希望自己将来会用到这样凶险的东西,且留着傍身吧。萧昱琛倒是亲口说过,他将来不会有侧妃侍妾,他只要自己一人。苾棠是相信他的,他从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言出必诺,苾棠相信他当时绝对是真心的,也是认为他自己能够做到的。可世事无常,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要是真的有需要她下手的一天,她希望自己不要太过懦弱。
把小瓷瓶放下,苾棠又摸到了避火图。她黑白分明的眸子转了转,抬起身子看了看,屋里就她一人。她咬着唇,小心翼翼地把那精美的册子打开,又侧耳听了听明间的动静,白露和秋霜都静悄悄的,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苾棠颇有些做贼心虚,飞快地扫了一眼,又翻开下一页,她很是谨慎,生恐翻页时那细微的声音被丫鬟听到。不过翻了几页之后,她就忘了要小心了,咬着唇皱着眉,嘀咕道:“这是什么姿势,人怎么可能扭成这样?这个又是什么,脚不着地怎么站得稳,难道是靠男人抱着?”
研究了半天,终是一知半解,似懂非懂,连着翻了几页,见那姿势越来越难,苾棠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嘛,跟杂耍似的,怎么可能做到呢?”
“姑娘睡不着吗?”白露听到她说话的声音,起身在门口问道。
苾棠吓了一跳,飞快地把避火图捂在被子里,脸如火烧,“睡了睡了!”
……
袁静珍一大早就到了四明街的沈府,今日苾棠大婚,她和沈书嫣做为女方的亲眷,要去竹园参加婚宴。
沈书嫣已经收拾妥当,表妹大婚,她也难得地妆扮了一番,点了口脂,梳了百合髻。见她来了,起身笑道:“袁姐姐,咱们现在就走吧。”表妹要嫁人,她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表妹头戴凤冠穿着大红嫁衣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