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阳石子的卫生水平很差,没有澡堂子,温欣就拿一个脸盆和一条毛巾擦了个热水澡。换了衣服以后,才觉得清爽一点,人一精神,肚子也跟着咕咕的活跃起来。
桌上是林静她们送来的大队食堂晚上的伙食,一人半盒小米粥和一个黑乎乎的窝头,配一点腌的萝卜咸菜。
虽然日子已经进入了七十年代,不像是六十年代那样需要经常饿肚子,但是现在的生活也算不上好,起码这伙食就让人退避三舍。
饭盒上的窝头看起来黑乎乎干巴巴的,她拿起来凑近,闻到一股粮食的味道,分辨不出是什么粮食,反正不怎么诱人。
穿书也好几天了,基本都在路上度过,吃的都是随身带的方便食品,偶尔能在火车站台上买个饼子已然是难得了,毕竟是第一顿热乎的饭,她大胆的咬了一口手里的黑窝头。
温欣是九十年代生人,对于七十年代的事情知之甚少,看小说上写着粗粮喇嗓子,可直到现在,她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做喇嗓子。
一种干噎粗粝的感觉滑过嗓子,顺着喉咙一直往下走,温欣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喉咙会有触觉,但是现在她能清晰的分辨出这一口杂粮到达了她身体的哪个位置,所过之处留下粘粘稠稠的触感,仿佛吞咽不尽似的,这口粗粮顺着喉管进入了胃里,整个喉咙还残留着刚刚那粗粮滑过喉管的粗粝感觉。
“这是什么?好吃吗?”刘悠悠擦着头发走过来,问温欣。
温欣正喝着饭盒里的半盒瞪眼稀饭,想把刚刚嗓子里不舒服的感觉压一压,一边吞咽一边说,“窝头,你……尝尝。”
话音刚落,刘悠悠夸张的吐了刚刚咬的粗粮窝头,“咦~~!这是人吃的吗?”
刘悠悠满脸嫌弃的把手里的那颗窝头丢出去,像个小山一样的窝头咕噜的转了一圈停在桌子上。
“那是高粱面窝头,阳石子主要种高粱的,南方没有的,猜你们就吃不惯。”林静和张青两个笑着走进来。
七十年代大家晚上没什么娱乐活动,今天来了新人,两人来串门聊天。
“他们这儿不会每天都吃这个吧。”刘悠悠哭丧着脸。
“也有别的,玉米面的,地瓜面的,颜色不一样,有时候会翻个花样,剩下的烂菜叶舍不得扔,和玉米面一裹,也是一种,叫菜窝头。”
“咱们这生产大队的食堂别的不行,做窝头倒是花样百出的。”
“那倒是,食堂一绝:窝头多吃。当饭也当菜,跟白菜梆子一起下锅,炖吧炖吧也是一顿。”
“但这些都不算什么,光景不好的时候,我俩前年来的时候,还吃过那种,用麸子掺着玉米面一起蒸的,那个牙蹭的口感,吃的我俩晚上还在磨牙。”
说到这两人笑起来,两人来阳石子已有两年了,现在已经学会苦中作乐,说起食堂的黑暗料理跟说相声似得,但旁边的刘悠悠和温欣却是一脸苦大仇深。
“他们不吃细粮的吗?”刘悠悠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问出了一句何不食肉糜的话。
“阳石子人穷,哪来的细粮,每年最好的一顿就是过年的时候才会吃的杀猪菜,到时候会做细粮,不过也是粗粮细粮掺着做,一年到头也就那么一两次,这粗粮一开始我们也吃不惯,没办法,食堂里就这东西,将就着吃点,也算省事了,听说今年这食堂就要关门了,到时候还不知道咋办呢。”
张青看着俩人的表情急忙安慰,“别怕,我们空闲了也会去镇上的国营饭店打打牙祭,明天我们就可以上去改善一下伙食,其实阳石子去镇上不太远,走小路过去的话也就一个小时左右。”
“咱们知青宿舍这边不能自己做?”听过了生产大队食堂的伙食,温欣开始担心以后的日子了,常年的胃病经验告诉她,吃的东西是很重要的,马虎不得。
“有灶台,不过是那种土灶,生火做饭太麻烦了,又得捡柴火又得生火,折腾半天弄不上一顿饭。你现在还没开始下地干活,你不知道,等你下了地你就知道了,那地里的活儿,累的你回来什么都不想干,你们别看现在吃不下窝头,到时候累的什么似得,这窝窝头也变成香饽饽了。”
刘悠悠小脸挎着,咬着自己带来的饼干,喝着稀饭抽抽噎噎的,“这到底是什么破地方啊?”
聊了一会儿天,温欣已经对这里的情况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阳石子穷,知青们苦!
睡觉前,温欣收拾了包袱,包里没什么东西,除了一床被子就是衣服和鞋子,吃的东西她在火车上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还剩一包大白兔奶糖。原主挺文艺的,包袱里还装了一把口琴,这是七十年代流行的一种乐器,不过温欣不会吹。
除了这些,就是一个藏的隐秘的小布包了,里面有各种票据和一沓大团结,算起来有三百多块钱,这在七十年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要知道那时候就是城里最吃香的工人一个月也才三十块钱。
有了这笔钱,温欣安下心来。
这都归功于温欣的干部家庭。这一年是七十年代中特殊的那年,中央下了文件,要干部子女做出带头表率作用,将自己的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乡下去,因此温欣就被家里那个严厉的父亲赶到农村来了。原主的家庭条件这时候还挺好,父亲干部,母亲老师,标准的知识分子家庭,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在部队工作。讲道理也是白富美一个,可在这样的时代,也逃不过上山下乡的命运。
看着阳石子的样子,温欣也不难理解书中为什么她会一直念念不忘回城这件事,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婚姻。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求花~~
第5章
第二天,睡了饱饱的一觉的温欣精神补足了。洗了脸刷了牙,梳了一个简单的麻花辫,此前因为化疗,为了让家人和自己少难过一点,她提前剃了光头,现在看着镜子里那又黑又亮的头发,十分满足。挑了一件简单的白衬衫,搭配一条麻花辫,看起来十分青春爽利。
可能是因为温欣昨天到的时候过于狼狈,抑或是本身长的就好看,反正今天往门口一站的时候,几个男知青都不由的定了定眼,一起进城的路上,话都多了不少。
到了镇上,知青们就像是进城的土匪,浩浩荡荡的先冲到了国营饭店,饭店里的东西种类不多,但这是几人下乡之后吃的第一顿像样的饭菜,有了好吃的东西,大家都开心了不少,就连一直嫌东嫌西的刘悠悠都露出了些许笑容。
国营饭店的东西味道一般,但是都是细粮,大家秋风扫落叶似得吃完了饭,才去买东西。
阳山镇上最繁华的地方就是供销社所在的那条小街,因为周围几个生产大队的村民们买东西都要来这,所以也算热闹。七十年代的物质虽然不像六十年代那么紧张,但是也并不丰富,能选的余地很少,干部子女刘悠悠自然又发表了一翻上海多么好阳山多么小的言论。
温欣挑挑拣拣的买了各种生活用品,好在还有些家底,各种票据也都齐全。
为了解决以后的伙食问题,温欣买了一些做饭的工具和食材,白面大米,以及各种油盐酱醋,红糖,白糖等调料。
刘悠悠则包圆了供销社的所有方便食品,桃酥、蛋糕、饼干之类的点心。
点心在七十年代算是奢侈品,平时小孩子们吃一顿白面馍蘸白糖都是了不得的甜食了,要开心好几天,更别提这种供销社里提供的糕点了。温欣看过了,在供销社割一斤猪肉要八毛二,而买一斤江米条就要七毛五。
在饥饿的年代,甜食和肉类有一样的诱惑力。
温欣看刘悠悠一买就是十包桃酥,一副要以点心为饭的架势,觉得这样吃对身体不好,忍不住的开口劝,没想到却遭到了对方的白眼和酸了吧唧的回复,温欣摸了摸鼻子,不再说话。
在供销社盘桓了一下午,尽管大家想花钱,但种类太少,几人把能买的买了一个遍,才堪堪收手。
因为这次正好有毛驴车来,温欣把大件的都买了,一共花了四十多块钱,等到回去的时候,毛驴车上的东西摆着的就数温欣的多。
回到阳石子,温欣着手改变简陋的知青宿舍。她在镇上买了一沓报纸,这房子是土坯房,墙壁裸露在外,甚至墙边有掉下来的土渣茅草。温欣生了火,熬了点浆糊,把靠床的两面墙壁上贴上了报纸,看起来干净一些。之后在床铺上铺上了她在镇上扯的一块粉白色的碎花布料,这时候很多人还穿补丁衣服呢,像温欣这样大方的把新扯的布料用作床单的也算奢侈,但碎花的床单为整间房子增色不少。
收拾完了整个屋子,温欣还十分有兴致的在村头折了一把野花,放在宿舍里唯一一张桌子上,整个屋子顿时亮堂起来。隔壁的两个女知青来串门,看到温欣布置的房子啧啧称赞。
跟温欣这样积极的改变环境适应生活不同,刘悠悠显然很难适应环境,这一天温欣就听到她在耳边抱怨了。温欣曾经得过绝症,因此对待生活有种豁然的态度。刘悠悠这样不停的发牢骚,温欣安慰了两句便不再与她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