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就这点不好,对方悉知你所有黑历史,比你自己记的还清楚。
阿沅一哽,其实她有空时也还会拿出自己那个紫砂埙吹一吹,权当消遣。可经由程让说起,莫名有些羞耻。这会她才突然想起来,程让精通音律,他会抚琴吹埙,并不是一个只会舞刀弄枪的武将。
当初程让可就是凭一曲《风和》而名震清州觅曲宴的,后来能跟随何先生学习吹埙也大多因为此事,不像她是靠阿父走后门的。
回忆起往昔,她气势便弱了下来,小声嘟囔道:“哪有师弟管着师姐的,你以下犯上!”
程让憋笑,他家阿沅怎么这么可爱,蠢萌的小兔子还会顺杆爬。
一面倒的批判形势瞬间逆转,程让清咳了声,正经道:“那就由师姐来教导师弟如何?正好今日无事,在房中枯坐也是无聊。”
阿沅找借口:“都这么久了,埙都找不见了。”
话音刚落,就见程让站起身来走向墙边一个柜子,打开柜门拿出一个小盒子,回身过来道:“怎么会,师姐送我的埙,我一直都好好保存着。”
他将盒子打开,阿沅看见里面是个锦囊,眼前几乎一黑,果然是她送的那个紫砂埙。不行,她吹不出口!
正在这时,门口有侍女禀报:“江公子醒了,正要告辞。”
阿沅一喜,赶紧推他:“快去送送他,好歹是你发小。”
程让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终是顺着她的心思起身出门,正好他还想找江见杞算账呢。
江见杞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看到他出现,立马换上一副狗腿的笑容:“昨夜战况如何?”
程让冷脸:“呵败事有余。”
“嗯?不至于吧。”江见杞震惊脸,“你不行?”
程让一眼剜过去:“你做了些什么自己清楚,在阿沅面前嚼舌根——”
江见杞立马老实了,说到底喝花酒一事是他不对,从十四岁到如今,程让都是被他害的。他赶紧赔笑:“要不我去向嫂子赔罪?”
看他认错态度蛮好,程让也缓了神色:“不必了,若要将功抵过,你将那本下册拿来。我看那最末一页写的是上册。”
“啊?下册我还没看完呢……呃,好的,我明日就送过来。”
第89章
婚后渐劳累,宫中议事忙。
婚后生活与以前并没有多大不同,阿沅清闲得很,除了晚间有点累以外。
程让热衷于拉着她研究那本被她翻出来的小册子,美其名曰共同进步。阿沅每每在床榻上装死:“不行了,我体虚,你还记得我以前身体不好吗?”
早知道就不翻那册子了,若没让她戳破他看避火图的事,他必不会像如今这般没脸没皮,装正经也会装些日子。
程让停下动作,仔细辨认她眼中的泪是真是假。她眨了眨眼睛,眼眶红红的,泪珠挂在小扇般的睫毛上,越发楚楚可怜。
他勾起嘴角,低头在她鬓边亲了口,低声安抚:“夫人不是体虚吗,我听那巫医说你还是得多动动,为夫这是身体力行,也是为你的身体着想。”
阿沅气哼,艰难地抬起头来用仅剩不多的力气狠狠撞他,奈何那么点力气如隔靴搔痒。被撞的人只觉得心里软成一团,没忍住又用力动了一下。
某人气喘:“啊——我真的体虚……”
程让就笑:“我这不是在帮你治吗?唔,夫人这是感激得落泪了吗?”
在床上的程让就是个恶魔,阿沅咬着被角恨恨想,餍足的某人穿上衣服去叫人打水沐浴了,她浑身酸软,躺在床上懒得动,待会那人就该过来抱她了。
这种生活过了十来日,皇帝终于看不下去自己的臣子日子过得这般舒服,紧急将他召入宫商量要事。
阿沅也便得了空串门回娘家,徐氏看见她回来就拉着她过去看画像:“如今你算是成家了,你们三人唯有你阿兄还是我心头一根刺,快来与我看看这些姑娘家的画像,我想着还是得尽快给他定下来。”
自看见程林两家大婚时盛大的场面后,京城里许多人家一下子就将目光投在林家还未成家的长子身上。这林家父子二人都在朝中任职,官职均不低,还颇受陛下倚重,林潮顿时成了金饽饽,媒婆都要踏破了林家门槛。
徐氏也是一时间挑花了眼,但看中了人家姑娘,又忍不住比较起自家儿子那德性,生怕委屈了人家姑娘。因而一直犹豫不决,只好叫自己女儿来一块挑。
阿沅看了几幅画像,画像上还有些简要介绍,觉得这些姑娘都挺不错,不过,还是得问问阿兄意向才是啊。
“阿娘,你怎么不问问阿兄自己?”
徐氏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些,贴着她耳朵道:“我怕是知道你阿兄那个青梅竹马是谁了。”
阿沅一惊:“谁啊?”她上次跟阿娘说阿兄有个求而不得的青梅竹马,完全就是瞎编的,别跟她说还真有个青梅竹马啊。阿兄若知晓是她说的,绝对会给她穿小鞋的!
徐氏有些犹豫,看看周围都是信得过的侍女,到底还是说了下去:“说是青梅竹马倒也不准确,你阿兄小时候是和你堂兄一块玩大的,若有小姑娘唯有宫里那一位……我不是与你说过,林家与现在太后的母家是远方亲戚,所以你堂兄和你阿兄都入过宫陪大长公主玩过。算起来也就只有大长公主算是符合的了。”
阿沅没料到阿娘还真能联想到大长公主身上去,沉思间愣怔着没有回话。
徐氏叹气:“唉我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可人家是大长公主,我们家如何也高攀不起。我就是怕你阿兄入了魔障,以为能争一争,便不顾礼法了。我就是想尽早定下,断了你阿兄不切实际的念想。”
阿沅心虚,阿兄应该没有那种念想吧?倒是大长公主……嗯……好像许久不曾听闻过大长公主的消息了。
她试探道:“可大长公主至今也未成婚呢。”
徐氏若有所思,但转而还是道:“不一样,我听说大长公主立志为先皇守孝三年,怕是无心成婚。哎,如今才一年,还有两年时间,也不知道太后如何想的,怎么舍得自己女儿如此。”
守孝可不仅仅是嘴上说说,那日子可真是过得清苦得很。不说锦衣华服,连日常吃食都不敢太过丰盛,否则就是心不诚。
皇家的事一聊起来就收不住嘴,聊完大长公主的事,阿沅问起皇帝的事:“那陛下也还未立后呢,听闻宫里并没有正经的宫妃,当初王府里的侍妾都没个名分。”
这都是成了盛郡王世子妃的三堂姐与她说的,林沁嫁入盛郡王府后,也进了几次宫面见太后,回来就会与她说宫里的见闻,重点强调了后宫中至今还未有宫妃,空荡荡一片。因此她记得格外清楚。
徐氏对皇帝后宫不太感兴趣,淡淡道:“陛下日理万机,哪有空操心这些事,到时自有太后为他打算。就像我如今为你阿兄一样,你倒是说说这些姑娘,你瞧着哪个好?”
阿沅失笑:“我瞧着好有什么用,若要给阿兄定亲,当然还得看阿兄的意思。再说,娶了嫂子也是和您一道过日子的,您看着好也行,我可不敢拿主意。”
林府里商量事情是一派和乐融融,宫中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程让沉默不语地站在一旁,听着自己大舅子和另一位文臣于大人唇枪舌战,两人谁也不让谁,从上古神话传说辩到现世市井人情。他听着觉得这两人也不像是要说服对方,仿佛就是要发泄对对方的不满而已,只要是对方的观点就一定要驳斥。
皇帝听得认真,等两人稍稍停下时,问道:“程爱卿,你如何看?”
程让恭敬答:“微臣以为两位大人说的都有道理,此事还须陛下定夺。”
他们说的其实不只一件事,说起来包括西北定阳王割据一方,清州秦王虎视眈眈,南边姜国蠢蠢欲动三件事,穆国的内忧外患接踵而来。皇帝急得嘴边都起了泡,颇有碍观瞻,不过一般也没人敢直面圣颜,他心里才觉得安慰了些。
于大人讲究和气生财,到如今还想着让林潮娶了定阳王之女怀山郡主,理由便是当初永宁公主和亲嫁入姜国,虽然边境偶有摩擦,但始终没有真的兴起兵乱。
皇帝自然不同意如此憋屈的做法,他怎么可能让自己颇为信任的臣下去娶定阳王的女儿,若他有亲妹妹,都想立即为林潮指婚。
他倒是有个还未出嫁的姐姐,就是姐姐要为父守孝,不愿嫁人。
想到这儿,皇帝在心里遗憾地叹了声,林潮这等人物如何能便宜怀山郡主那个泼妇?
林潮则是心里呕得要死,这个于大人真的盯上他了,看给他做媒不成,立马翻脸,又在皇帝面前叽叽歪歪,试图主宰他的人生大事,是不是闲得慌?
程让则是看戏,看大舅子为了自己婚事据理力争,看着看着竟有些心酸,终于忍不住为他说句公道话:“怀山郡主未必肯嫁与林大人,于大人说的有失偏颇。”
于大人哼了一声,有心想说他们二人是亲戚,必定是帮着说话,但听程让前半句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这妹婿是在贬低大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