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她说的是真的,徐先生指定的内容全背出来了,还流畅得很。徐飞舟的面色总算好看了些,意有所指道:“没事就多看看书,少跟你阿娘说些有的没的。”
阿沅茫然,她和阿娘说什么了?她不就说了先生病了,让阿娘请个大夫回来吗?
先生这是讳疾忌医还是同行相轻?
似乎嫌自己讲得不够明白,徐飞舟又补充道:“我跟你木先生就是旧友,你让你阿娘别老操心我人生大事了。”
阿沅敢对天发誓,除了和程让七夕那次碰到徐先生和木先生一处泛舟时说了两句外,她没和任何人说过这事!
她本该赶紧自证清白,但此刻她下意识说出的话居然是:“只是旧友啊?”语气还蛮遗憾。
徐飞舟面色骤黑,“不然你以为呢?”
“不是我说的!先生您要相信我,我只是让阿娘请大夫来为您看病,我发誓!”阿沅这才知道为什么徐先生病才好就让她来背书了,这是在打压她吧!
“先生您是不相信我的品性吗?”她就差指天发誓了,这口锅到底是谁往她身上扔的,她很冤啊。
徐飞舟看她一脸被冤枉的样子,心里天平慢慢倾斜了点,“真不是你?”
阿沅疯狂摇头,甚至挤了滴眼泪在眼眶里。
“行了行了,你回去吧。”徐飞舟不敢再看她,总怕她马上哭出来。
阿沅回了房间,继续给程让写没有写完的信:
“……徐先生病了好些天,我让阿娘给他请个大夫,结果先生还反过来怪我说得太多。徐先生还说他和木先生只是旧友,让阿娘不要操心他的人生大事。都怪有人故意和阿娘说,结果徐先生却以为是我说的……”
等她絮絮叨叨地写完一页,自己一读才有点回过味来,这怎么看都像在撒娇告状啊。她居然写信去给程让告徐先生的状?
自己脑子莫不是坏了?
不行,绝不能让程让看见这一页!她三两下将一整张纸撕掉,换了张纸,斟酌了下用词,重新写道:
“……最近天凉,要注意身体,徐先生都病了好些天了。你还记得七夕那天看见木先生的事吗?徐先生居然说他们只是旧友,让我不要乱说,你也不能说出去啊。我最近和阿兄学酿了菊花酒,等什么时候熟了也给你捎去尝尝……”
又是絮絮叨叨大半页,多是些日常,最后在结尾处才略提了提阿娘不让他再送东西的事。
将几张信纸放进信封,用蜡封好。她正想起身让人把信送过去给信使,站起来时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咽喉内涩涩的腥味汹涌而来。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双手软软地撑着桌面勉强不让自己摔倒,嘴角边一丝猩红慢慢淌下。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的实习结束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哇我边写边感叹我家阿沅真惨……仿佛精分:)
第26章
雨后清雾茶,幼虎逢菊花。
那一阵晕眩很快过去,阿沅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看着指尖刺眼的红,她怔了下,没想到自己身体坏到了这地步。
回过神来她意识到,不是她的身体差,而是她的猜测成真了。她看一眼手腕上的银镯子,颜色暗沉,那颗血红珠子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她随手把信放在一边,慢悠悠地用帕子擦了嘴角和手指,然后才叫了绿绮进来:“你去请徐先生过来,就说我有点不舒服,暂时别和阿娘说。”
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不舒服的样子,绿绮便以为只是个借口,听话地去了。
此刻京中的程让做了和她一样的事,淡定地擦掉嘴角的血,让人去请大夫,但不要惊动家里其他人。
因上次在秋狝围场上表现不错,皇帝直接提拔他做了羽林郎,每月有三日旬休。今日正是他休沐的日子,便一直待在府里。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平安扣,心里的惊怒总算缓和了些。他千算万算,却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大夫很快请来,摸了会脉,惊疑不定道:“公子这脉象古怪得很,最近可有食用什么属性相克的食物?”
程让想了会儿,他当值时和其他羽林郎吃的一样,今日归家吃的也是以前常吃的,应该没有。他摇了摇头。
“那公子您可能是中毒了。”大夫摸了把胡须,“老夫才疏学浅,不敢妄断,还请公子另请高明。”这大夫是京城回春堂的,医术不说出神入化,但也绝不是才疏学浅之辈。
程让定定地看他,心下轻哂,看来这毒的来源不一般,竟直接把人家大夫给吓走了。
“不碍事,大夫您看着治吧。再不济,解毒丸、解毒|药什么的您总会开吧?”若此刻阿沅在这,就会发现程让那种熟悉的痞侠气回来了。
大夫被他说得老脸一红,背着手哼哧道:“那老夫就给公子开方药,喝两剂应应急。”
听大夫这么说,程让就知道这毒说严重也不严重,至少目前没有生命危险。
喝了药之后,他感觉好了许多,至少没有再吐血的情况了。他本想问清楚这毒物来源,可看大夫那样子肯定不会说,也干脆懒得难为他。这世道,谁活着都不容易。
不过大夫看他态度挺好,一点都不像寻常那些眼高于顶的勋贵子弟,终是起了点恻隐之心,提点他道:“你这毒已经中了好些天了,今日也算你运气好,吃了点东西,跟那毒物相克,让你呕了血。不然的话,等你身体全坏了,你都不知道自己还中过毒。”
跟毒物相克的食物?程让想了想今日的膳食,多是些寻常菜品,他当值时也吃过,并没有今日呕血的情况。除此之外,他就只尝了阿沅送来的茶叶。
这茶叶是清城本地特产的,名唤雨后清雾,也不算多珍贵,就是稀奇。因为除了清城觅曲涧附近的茶山东隅有产,其他地方都栽不活。按理说物以稀为贵,这种珍稀茶叶该上贡才是,可就是因为它太少了,上贡都凑不齐斤两,当然最主要的是味道一般,因此没上贡。那块茶地是太守家的,茶叶也自然进了太守府。
太守府里也只有阿沅对这茶叶情有独钟,给程让送特产时就顺道送了点。她也知道一般没人喜欢这茶,只给他单送了点,还嘱咐他若不喜欢就别喝。
程让怎么会不喝,不过看着那茶叶确实少,他就一直放着没舍得打开,今日才第一次喝。
难道这雨后清雾还有解毒功效?
他手指轻敲桌面,面上淡然道:“多谢先生告知。”
大夫最后又留了个备用方子才走,应该是因为程让给的诊金很丰厚。
徐先生还没来,阿沅坐在桌前发呆。她试着摸了摸自己脉象,什么都没探出来。过去几个月在书上看的和徐先生那儿学的东西,在她身上一点用都没有。
她此刻不头晕不胸闷,刚才的晕眩吐血就好像做梦一样。若不是拭血的帕子还在手边,她指不定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怎么了?”徐飞舟有点紧张,太守府最金贵的二姑娘去了他院子一趟,回来就不舒服了,他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
阿沅指了指帕子,特别淡定道:“我刚刚吐血了。”
徐飞舟大惊失色,赶紧上手探脉搏,不浮不沉、和缓有力,丝毫没有病弱的迹象。他皱眉,收回手拿了那方帕子看,是真血。
“你今日吃什么了?”
“和寻常一样,刚刚突然头晕,然后就吐血了,现在感觉好了很多。”
徐飞舟眉头越皱越紧,生平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脉象都探不出身体好坏。
“之前可有过这情况?”
阿沅摇摇头,若不是吐血太吓人,她其实并不准备请徐先生来。她已经确定自己的身体和程让身体有关,先生肯定看不出病因。她就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体有没有真的坏掉,现在徐先生果然没说她身体不好,她心里也算松了口气。
就是不知道程让有没有事。
“先生我身子没什么事吧?”
徐飞舟不像她那么淡定乐观,又让她张口看了看舌苔,皆没有异常之处。他眉头还没松开,“这么看是无事,但怎么会无缘无故呕血?”
阿沅也装作疑惑道:“我也不知道,许是上火了?”
遭来斜睨一眼,“上火是吐血?流鼻血还差不多。你最近要禁食那些辛辣刺激之物,多喝点清粥,多出去走走,每日躲在府中算什么样子。天气冷了,要多穿点,晚上不要出房门。”
他说教了一通,最后还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身子骨不康健,以后嫁了人,有你受的。”
阿沅频频点头,听到最后一句终于忍不住露出微妙的表情,徐先生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
但徐先生一脸正派,让她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徐飞舟说完那一番话,又给开了个温和的滋补方子,末了嘱托道:“身子的事不能藏着,我要去和你阿娘说一声。我学医至今二十余年,这世上还有许多疑难杂症未曾遇见,也难保你身子有什么事我看不出来。让太守派人遍访天下名医才是正经事,我听说西南黔州有巫医,专治各类怪病。”
阿沅有心想拒绝,她知道这只是在浪费人力,可来自先生的关爱又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话。不过她又想到,就算自己用不到,家里其他人生病有个保障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