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梵咬着牙抬起头,有些吃力的朝靠近双星子的位置,将重新变得冰冷的四肢贴在了地上的毛毯边缘。虽然比不上温暖的布袋来的舒适,但毛茸茸触感让她的心理上好过了一点。
只是靠了一会儿,困倦和疲惫便如海水般一阵阵袭上大脑。伊梵很快支撑不住,再次在冰冷与钝痛中睡了过去。
黑暗中看着这一切的闪电,脸上已失去了血色,又是狼狈又是难堪。
为什么……为什么她宁愿依靠敌人,也不愿接受他的帮助?
昏暗的光线中,他看到她因为疼痛而无意识蜷缩在一起的身体。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微微蹙着,明明那么脆弱,却又偏偏透露出几分倔强。
他的视线慢慢落到她被擦破了一大片还没愈合的伤口,心口忽然如遭重击般狠狠抽痛了两下。他低垂下头,咬牙狠狠握紧手,细碎的发丝遮住了幽亮的双眼,攥起的双手用力到骨节泛白。
他想把所有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的殿下……为什么要这样惩罚他?就算是责备,也未免太痛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每过1000的加更!
这个月的更新可能都不太定,本月共通线应该就要完结了,我要好好考虑一下怎么收尾
☆、第一百四十九章
就算是为了她断手断脚他都不会眨一下眼, 可看到她现在这样,却让他比什么都不能容忍。
即使她要拿起尖刀扎向自己, 他也希望尖刀另一头的锋利不会将她的手划伤。
可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不再生他的气?
很快, 这个答案在季克的人停下来放风时得到了解答。
按理说,以季克的地位和实力, 从英纳折返的路应该很顺利才对。但不知怎么回事, 从离开英纳的边境后,队伍里的斥候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一路跟着他们。
不像人, 也不像什么生物,就好像是回过头时总在背后盯着自己的眼睛, 阴暗而寂静, 如跗骨之蛆般无处不在。
队伍里的斥候派出去调查了多次都一无所获, 原本以为是他们多心了,可就在他们靠近西尔维亚河附近开始,队伍里开始无声无息的有人失踪。
从两个, 到四个……有半夜结伴放水时一回头发现人不见了的,也有光天化日下忽然失踪了的。失踪的人里实力最强的有四阶, 最弱的有两阶,都是无声无息消失的,他们有心想调查, 但就连派去调查的人过了几日也了无音讯。
这么多人毫无预兆的连日消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听起来简直就是一起匪夷所思的怪谈,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越靠近季克的边境, 双星子的这支队伍停下来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不过这一切都和他们无关,在他们停下休整放风时,这就是他们几个能见面的唯一机会。
因为他们身上都带着魔法禁锢的镣铐,身上还带着距离限制,在停下休整时,他们只能在季克圈定的范围内活动。
伊梵没有管被愁云笼罩的季克队伍,趁这个空隙,她兀自避开耳目小心在周围搜寻着祖鲁草的痕迹。
按照雾上次给他们看的地图,祖鲁草就生长在季克边境的这一块。现在他们离季克边境越来越近,照理说这一路上应该就会发现祖鲁草的生长痕迹了。
只要找到了祖鲁草,在解封暗时,就能消除暗的封印之地瘴气之毒的影响。
但避开季克的耳目小心的搜寻了半天后,伊梵不仅没有看到半个祖鲁草的痕迹,自己还因为不断坠痛的小腹而不得不停下来稍作歇息。
也就在她刚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时,视线中忽然出现了一朵雪白无暇的花,看到那双安静乖巧的茶色眼眸,伊梵不禁一愣。
圣光?!
要知道圣光他们几个被看管的地方都彼此不同,因此放风的地区也不在一起。今天能看到他,让她意外又惊喜。
看到她呆愣着没有接过花,圣光垂下眼眸,慢慢把花收了回来……伊梵见状,连忙接过花,抬头朝他一笑。
“谢谢你的花,我很喜欢。”
见到她轻轻嗅了嗅,紧皱的眉头也随之舒展开来,圣光立刻眼神亮晶晶的看着她,跟着露出了一个毫不设防的笑容。
伊梵自然知道这是他独有的体贴方式,前几次每次看见她闷闷不乐,他都会默默开一朵花送给她,既笨拙,又温柔,就算是讨好,也是单纯毫不设目的像小狗般的示好,令人可以毫无负担的接受。
看到她喜欢这朵花,圣光乖巧又腼腆的看着她,如天使般纯净灿烂的笑容让伊梵不知不觉放松下来,连日来的疼痛都好像跟着被净化了。
她打起精神开始询问他其他人的情况,也就在她的身后,闪电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原来她……喜欢花吗?
那他也送给她……她会不会喜欢?
闪电一眨不眨的看着远处对着圣光微笑的伊梵,不知怎么,心底泛起了微弱的苦涩。
这大概是这些天以来……他第一次看见她笑。
他赶在放风结束前摘了许多花,拔掉了根茎上的倒刺,小心束成了一捧。
他捧着花,刚提脚刚向她走了几步,然而上一刻还在笑着和圣光说话的她,注意到他的接近,脸上的笑意骤然淡了下去。
仿佛他是一个吞噬笑容的怪物。
闪电的心底没由来的感到一阵收缩的疼,他僵硬的垂下手,想要亲自送给她让她高兴,勇气却在这一刻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悄悄退回了马车上,想了想,小心的把花放在了她的位置上。
精神抖擞的粉色花瓣,看起来格外清新娇艳,想必一定能带给她好心情。
想到这,闪电脸上又扬起了微弱的笑意。但他还来不及收回手,就感到身后站着什么人。
发现她的视线落在那束粉色花束上,闪电突然就紧张起来。他微微涨红了脸,手足无措的解释:“这、这个……送给你。”
伊梵忽然笑了一下。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闪电茫然的抬起头。
“我最讨厌的颜色,就是粉色。”
她一字一句的说道,目光从花束落到他的头发上。
看到他骤然苍白的脸色,她的心里一瞬间浮起扭曲的快意,紧接着却是空洞的抽痛。
她也想让他尝尝被践踏的滋味,然而话说出口,心底却从所未有的难过。
以前她是多么热烈的喜欢着他啊,甚至为了他割舍了回家的念头,想放弃唾手可得的一切。可是得知真相的那个早上,一切都变了。
她憎恨他明知她有多信任他,却还是利用她的信任骗她,她也恨他枉顾她的意愿,一意孤行做出那个决定。
他们曾经是最亲近的伙伴,曾经在无数次陪伴中-共享愤怒、悲伤,畅谈梦想、理想。如果他真的直面拒绝了她,就算她再怎么喜欢也会干脆利落的割舍,绝不纠缠。
可这世上,偏偏没有那么多如果。人与人之间的思想差距,也不是再多的陪伴沟通就能弥补。
所有掏心挖肺的爱慕和绝望痛苦的过往,都交织成了此刻微妙的恨意与疏离。
也许从今往后,她都要和他这么彼此纠缠。
不知道是谁先离开了马车。
风卷过车门的声音,在冰冷的晚风中好似模糊的呜咽。
……………………
渡河的前一晚,还是有人失踪了。
失踪的是队伍里随行的厨师,发现他失踪时,他携带的料理台上还放着切到一半的洋葱,煮着的热汤还冒着热气,似乎等着洋葱下锅,但却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
周围没有任何魔法元素的波动和足印,就连厨师本人的脚印也不见了。
事情往越来越诡异的方向发展,但所有人都毫无头绪。
如果不是关押着伊梵他们几个,也许双星子还有时间抽出精力好好调查。但两厢衡量之下,他显然认为带着他们赶紧去季克交差更重要。
消失的这几个人,便成了一个无人追查的无头悬案。
渡河的这一天来临时,伊梵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河,几乎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冷风席卷着冰冷的河水腥味扑面而来,虽然伊梵早就对此做了心理准备,但却发现自己的双腿仍然在微微发抖。
这是用小聪明和技巧都没办法解决的事。要渡过这么宽的西尔维亚河,能依靠的只有纯粹的体力。
只不过她一个人,也不是不能做到……
深吸了口气,伊梵的脚刚踏上潮湿的泥土,就看到身旁有个人影在大步朝她走近。
那天在拒绝他的花后,到了晚上,闪电竟然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仍旧和开始那样,小心翼翼的接近她,笨拙的讨好她,努力不着痕迹的照顾她。
只是她已经下决心和他划清界限。所有侍从不需要的示好,她一律示以冷漠拒绝。
此刻闪电目光焦虑的扫过她的身体,像是怕她会赌气直接下水,连忙快步拦在她身前,哑声道:“殿下……我在这。”
他没多说什么,只是眼巴巴的看着她,但期望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伊梵在原地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