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又有士兵急窜而入,迎头就是五体投地,声音惊恐无比。
“大王!吕氏阵中运来了投石车!”
申伯夷猛地站起来,面前竹几都被他一掌从中劈断。
果然是半点喘息的时间也不给……
他胸膛急促起伏,半晌忽然拔出腰间佩剑,“传令,所有人跟着我杀出去!”
传信兵当即抖成了筛子。
“大、大王,这,这不是送死……呃……”
他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吐出一口黑血,难以置信地垂眼,就见王剑已经将他捅了个对穿。
“所有人,跟着我杀出去,敢退半步,杀无赦!”
申伯夷一字一顿,眼里都是血红。
坐以待毙?他不是那种孬种。
也许背水一战还能有一线生机!
此时五津渡两侧山丘之上,树丛间有人影攒动,那是苏瑭带出来的新军,此时正对着山下虎视眈眈。
“申伯夷要出城迎战了。”
她眯着眼睛看吕闫阵中推出来的投石车。
此时这样的战车还很少见,打了三个多月也是第一次见吕闫把这东西抬出来。
然而即便才区区两台,也足以让这个时代跟“固若金汤”相去甚远、都是泥土堆砌而成的城墙于夜风中瑟瑟。
“首领神断!”
司崇这次也跟着出来,他是这方面的专家,当然也很清楚时局,只不过是变着法子拍马屁而已。
果然话音一落,就见申伯夷这边放下了吊桥。
未几,战车开道,战马随行,竟然就乌泱泱冲出来无数兵士。
“他这是要死战。”
苏瑭说着死,嘴角却笑着冷眼旁观。
吕闫坐镇阵中,见自己只不过是亮了两辆投石车对方就倾巢而出,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不过这不正是他想要的么?
远远已经望见申伯夷的图腾王旗,他今日就要亲手取下敌人首级为王兄报仇!
“放箭!”
一声令下,无数箭矢如星河乱坠,冲在前面的申军接连中箭坠马倒地。
申伯夷王剑在手,在头顶舞出剑盾,竟然在第一轮箭雨之下毫发无伤。
“冲击!”
他立在战车之上,战车两侧装有斩刀利刃,一冲进敌阵,那高度遇马则斩马腿,遇人则斩人腰。
两军交战,一触即发。
“首领?”
若木俯瞰着战场上断肢横飞的场景竟然隐隐有些兴奋,首领为何还不偷袭?
苏瑭一眼无声瞥过来,他才悻悻闭嘴。
又过了一会儿,场中双方箭矢耗尽,早已短兵相接。
虽说吕闫一方气势恢宏,但申伯夷这边是抱着不站就死的决心,一时间竟然战况焦灼起来。
不过毕竟被围困骚扰了这么久,申伯夷的兵士体力不支还是渐渐露出疲态。
“弓箭手!”
此时苏瑭终于出声,“射投石车。”
立即有一排打着赤膊的壮汉拉弓搭箭,一个个手臂青筋凸起。
古早的石箭矢早就换成了铜矢,质轻射程远,众人瞄准两台投石车周围负责操作的士兵——
“咻咻~”
如梭利箭穿破夜空擦燃水汽撩出一阵白芒,片刻后就见吕闫大阵后方接连有人倒地。
守着投石车的士兵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一个个蒙头苍蝇似的不知所措。
“偷袭!”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高喊出来,一时间大阵后方就像是煮开了的水一片闹腾。
吕闫眉心紧蹙,偏头回望向大乱的阵地。
他比起吕郑来少了些自负,但也更加多疑。
申伯夷倾巢而出他就有些不解,再见有人从后方偷袭,脑子里那根弦骤然绷紧。
就在这时,苏瑭扬手一挥,“攻!”
埋伏于山脊两侧的族人闻声而动。
他们事先已经被训练了无数次,这次突袭目标明确,所有人都因为这第一次上战场而屏息凝神。
只有脚步声、树丛悉索声交织成敌人噩梦的序曲。
“敌袭!”
吕闫后方再次响起呼喊,这次不仅是莫名其妙地伤亡,肉眼可见两侧山丘上窜出无数黑影。
他喉结重重滑落又爬起,心头一丝惊雷。
果然中计了!
“撤!”
男人一声嘶吼响彻苍穹。
原本已经隐隐有胜势,开始反扑申伯夷残兵的军队骤然哗动。
申伯夷一剑掀飞跟前两个敌人,怔怔地立在原地,看着对方如潮水般朝远处退去。
他此时身上多处受伤,战裙都被撩破几道口子,整个人就像是个血葫芦似的。
只有脸上两只鹰瞳,戒备地四处盯守。
苏瑭的人并不是真的要跟吕闫撤军杠上,他们得到的命令就是虚张声势,目的是让对方撤退。
而吕闫治军有方,没多久,战场上就稀稀拉拉只剩下申伯夷的残兵。
当然,还有那两架过于庞大的投石车。
因为四周都是被乱箭射死的尸体,吕闫回撤时过于匆忙,完全来不及清道抢出这么大两个家伙。
此刻大家伙当然就成了苏瑭的囊中之物。
……
申伯夷肃穆立在到处都是血腥的战场中央,手下在收拢残兵,这一次冲杀,他的人死伤过半。
此时围成了一团,神情戒备地望向包围过来的不明敌人。
“申伯夷?”
一道清冷女音破空而来。
申伯夷眼神一凛。
就见一群服饰奇怪的男人朝两侧排开,中间走出来一个马尾高束,肤白如雪战裙潇洒利落的女人。
“是你!”
男人目光闪烁,忆起数月前的幽岭峡湾。
当时吕郑王座高台上一闪即逝的娇俏背影跟眼前的女人完全重合。
“哦?”苏瑭露出个微微惊讶的样子,随即笑道:“既然认得那一切好说。”
申伯夷却半点笑不出来。
“你想干什么?”
苏瑭笑着朝前迈步,若木立即紧张地跨出来想要阻拦,却被首领一道视线逼退。
“自然是干……”你咯~
她在三步外站定,这样的距离正好消弭了身高的差距可以跟他平视。
在申伯夷挑眉的时候苏瑭话锋一转,“自然是干好事。”
她忽然从身后翻出一柄宝剑,在申伯夷吸气准备要战的时候却扬手把剑丢了过来。
申伯夷皱眉左手接住翻过来一看。
雕饰精美的剑鞘不似凡品,剑柄内侧刻着图腾,正是牛首人身。
他自己的王剑也是如此,但此时正捏在右手,那么这把是……
想到什么眼睛陡然睁大,“吕郑果然在你手里!”
苏瑭轻轻击掌,“聪明。”
她不再卖关子,在对方露出复杂神色的时候开门见山,“我可以帮你灭吕。”
一句话轻飘飘的,却石破天惊。
申伯夷呼吸一滞,这个漂亮得不像真人的女人,口气嚣张地告诉他要帮他灭吕!
要知道他如今被吕闫追着打,几乎已经要国破家亡。
这女人竟然一开口就是要灭了对方?!
“不信?”
苏瑭歪了歪头,走进三步,这会儿几乎是贴着男人心口。
她伸手掰住男人下颌,迫使他低头跟他对视。
因为这个充满侵略性的动作,申伯夷周围的残兵都捏紧了武器,但却被对面一看就装备精良的山野莽汉震慑住丝毫不敢乱动。
申伯夷眼底一沉再沉,似乎在因为女人不敬的举动发怒,但偏偏又怒不起来。
“你现在已经穷途末路,若不是我出手,此时大概已经魂归九天。”
苏瑭手上力道不轻不重,声音却一字千斤。
“你只能信。”
第93章 始夏迷情10
殿内燃着动物油脂灯,昏暗的光线将黑红色调的立柱照得略显暧昧。
此时偌大的空间只有两人。
“刚刚收到消息,吕闫在含城驻扎。”
申伯夷这会儿已经梳洗干净,大马金刀地坐于王座。
因为死里逃生,刮去胡茬之后脸上重新浮现勃勃生机。
他端着酒樽,不时喝上一口。
昨夜被那女人横空出世解了死局之后就把人迎进了城内。
关于那柄王剑,申伯夷再问对方就闭口不言。
他心里猜测,其实吕郑已经死了吧?
就算现在人还活着,对于战局也已经没什么作用。
其弟把揽军政,恐怕早就生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他也就不再多问。
这个女人很狡猾也很谨慎,大部分人马都在城外扎营,两架投石车就耸立在那里,让人绝不敢生出二心。
申伯夷也佩服她的胆色。
比如此时,竟然把那个一见到他就跳脚的年轻侍卫也屏退下去。
他眯眼打量坐在王座对面的女人。
她长发已经松散下来,整个人懒洋洋地歪在席上,足尖赤着,时不时轻晃。
系在脚踝的一枚精巧石铃随之发出细小的声响。
这副美态,跟在两次战场上相遇之时英姿飒爽的漂亮又有不同。
申伯夷是个男人,是男人就没有不被诱惑的道理。
他举杯频率加快。
仲夏夜的空气本就令人躁动,此时更显凝滞,直让人想剥去一切束缚,将心底的猛兽彻底释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