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雅寻声看去,那人坐在一群人中,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正是三妮。
她不复之前的干净整洁,那一身洗的发白的衣服已经破烂了好几处,整个人也显得十分狼狈,眼神迷茫惊恐,不停的念叨着:“我不想回家,不想回家。”
说罢,突然朝温雅看来,像是疯了一样的站了起来,指着温雅骂道:“都怪你,全部都怪你!我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了修炼的机会,明明只要过了今天,仙师们就会传我功法,都怪你……现在什么都没了!”
“你是不是有病?难道你看不出来这些都是邪修吗?”温雅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你知道他们传你什么功法?他们都只是想将你们训练成炉鼎,别说修炼了,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吸干灵力,会死的!”
“我不管,我不管!”三妮突然大哭了起来,“邪修又怎么了?炉鼎又怎么了?总有办法生存下来啊,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又要我回家?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回去啊!我不想再过那种日子了!”
温雅看她似乎有些魔怔,不由得愣住。
这时,萧冕才开口道:“你们确实都是有灵根的,灵根都有好有坏,想回家的我们可以安排人送你们回去,不想回去的,可以在中州加入个小门派什么的,中州那么多宗门世家,每年都有宗门招新,你们自去就行。”
“哪有那么简单,你们不是什么太和剑宗的吗?不是很厉害吗?既然救了我们,就该将我们都安置好才是,有家的自然可以回家,不回家的难道你们不该负责吗?你们不该将我们带回去太和剑宗安置吗?还要我们自己去找宗门立足,我们大多数多是凡人界来的,哪里有什么好灵根?想要加入宗门根本不可能!”
这三妮,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疯魔,说起话来竟然一板一眼的,而且言语之中对修真界似乎也有些基本的了解。
但是这想法,确实有点一言难尽。
难道自己救人还救错了?救了她们,还要负责她们的一生?一时竟然都被三妮这理所当然的口气弄的有点懵了。
“想去太和剑宗?”萧冕却是冷冷一笑,“可以啊,三年之后太和剑宗开山收徒,不论灵根,不论资质,只要过了入门试炼,自然人人都可以成为太和剑宗的弟子。”
三妮似被萧冕气势一震,脸色有些苍白,但是随即就大哭大喊起来,“还不是嫌弃我们灵根不好,什么叫人人都可以来?明明你们都那么厉害,可以直接就带我们回去宗门,却还要装模作样的说什么入门试炼……分明就是嫌弃我们!”
温雅简直震惊,但是一看人群,竟然大部分人都很是赞同的点头,一脸悲愤的看着温雅和萧冕,难道真的以为是他们毁了她们的前途?
“可笑死了,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呢!”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不一样的声音,是言清那个小女孩站了起来。
她的神情依旧十分冷,一双眼睛明明是小孩儿的圆眼,却是十分蔑视的扫了众人一眼,才朗声道:“跟着那些邪修会有什么下场,明明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却是要自欺欺人,总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那个,总以为自己可以化险为夷,甚至拼出来一个前程?”
言清说着,神色似有悲色,“不觉得悲哀吗?”
不知道她是原本就这样冷静老道,还是因为经历了这些变故,最亲近的人也离开了这个世界,所以不得不让自己快速成长起来?
她小小的身影总是站得笔直,哪怕身影狼狈,却自有一番气骨,她的话语,掷地有声;“明明是他们救了我们,我们却还要以怨报德,诸多要求,有什么资格?不觉得脸红?不觉得愧疚?”
“能回家当然是好,但是若已经无家可归,难道就要赖着别人不成?”言清轻轻的闭了闭眼睛,才幽幽的道:“我父亲常教导我,人不可以做亏心之事,有恩不报,已是无义,何况我觉得他们说的并没有错,没有人能为谁的人生负责一辈子,想要去太和剑宗也没有人拦着你,不过是要靠自己……就那么困难吗?”
温雅简直想拍手叫好,看看许多人,原本也只是一时失去了依仗十分惊惶,所以跟着三妮一起起哄,以为真的能让温雅和萧冕心软,然后带她们走。
如今被言清赤裸裸的指出来,只觉得脸上烧得慌。
再小一些的孩子,还什么都不懂,只是懵懂的坐在地上,有的在哭……有的神色十分木然,仿佛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经历了一些什么。
三妮却是感觉一口气提不上来,一时竟都无法反驳。
萧冕根本不管她们说什么,只是丢下这一句话:“念在你们都还年少,我会安排人照顾你们十年,十年以后要如何生存,那就是你们的事了。”
说着,冷冷一笑,那桃花眼微微一弯,却是冷光肆掠:“这是我最后的一点善心。”
所有的人都不敢说话了,只有言清上前,在温雅和萧冕面前十分郑重的跪地,行了一个大礼。
温雅想去扶,却被言清制止了,她固执的行完整个大礼,才道:“多谢两位救命之恩,三年后,我一定会去太和剑宗……”
说着,看向温雅:“我说过,这辈子,下辈子……为奴为婢,做牛做马,绝无怨言。”
“其实……不必的,不过如果你真的能来,我也很高兴。”温雅有些动容,她真的是还没有见过这样坚韧的女孩子,她还那么小啊……比当初自己救的萧冕,还小几岁。
言清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只是退回去了人群。
萧冕的话已经说完,摆手便祭出了飞舟,温雅看他神色不明,忙屁颠屁颠的跟着他上去,还拽着他的衣角,笑着夸道:“哥哥好厉害啊,那么快就把所有的事都解决完了呢。”
萧冕毫无所动,温雅的马屁也仿佛拍到了马腿上。
一路无言的带着众人回去了最近的小镇,李熙柔在上飞舟之前,已经被萧冕撵走了,萧冕心情十分不好,而她竟然还往面前凑……
“此事已了,姑娘请便吧,飞舟太小,装不下那么多人,告辞!”
明明这飞舟再装好几百人都绰绰有余的好不好?
但是萧冕就是面不改色心不跳,都不去看李熙柔的表情,等人都上了飞舟,挥手就驾着飞舟走了,只留下李熙柔一人站在原地,背影显得十分孤寂……
回到镇子后,萧冕早就已经联系好了大型的正式佣兵团,给了灵石让这些人将还能回家的一些小孩子送了回去。
能回家的,都是幸运的,但是不幸的总是占大多数。
萧冕租了一个大院子,在一个大型的商会雇了人,请了管家……还请了护卫等等,签了十年的契约,之后的事情就不会再管了。
三妮最终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明显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言清却说自己要回去家乡给父亲立冢,然后她就会自己上路,凭自己的本事去太和剑宗。
对此温雅虽然十分不放心,但是她心意坚决,而且萧冕也点头同意,所以也让人护送着言清走了。
看着安顿好的这一群小萝卜头,温雅心里的大石算是放下了,如今他们也不适合再耽搁时间,毕竟鬼王的鬼丹已经被挖了,时间过一点少一点,她早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她的亲生女儿了。
于是萧冕和温雅两人带上守了一天妖兽森林的系统,乘着傀儡马车马不停蹄的赶往云阁。
云阁离他们所在的地方很远,一路上为了加快时间,萧冕定下了路线图,还要乘坐几次远距离的传送阵,算下来大概一个月能到达云阁的地盘——丹城。
萧冕一路上一直保持沉默,温雅就跟个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小手拽着他的衣角,试图搭话。
“徒弟弟好厉害啊!”
“徒弟弟,你看这个……”
“徒弟……”
反正一直找话,一直没有回应。
眼看这一天要过去了,萧冕坐在房间里,温雅哪里敢自己回去房间,只能跟着萧冕坐在一边,然后十分颓丧的打坐。
坐一会儿,又悄悄的眯着眼睛去看萧冕有没有动静。
可是萧冕这次仿佛真的铁了心了,两人一路走来,这还是温雅第一次感受到萧冕的冷脸,平日里他虽然总是一板一眼的,也常常面无表情,但是面对温雅时,眼角眉梢总是能感受到一丝冰雪融化的温和。
而且萧冕自从长大后,面对温雅时也常常笑得很开心。
他笑起来多好看啊,如今……温雅想了想,觉得十分难过。
因为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并不是温雅想保留什么秘密,也不是不愿意跟他全盘托出,而是这件事情说出来,萧冕信不信?知道自己是一本书上的人物又会如何?
甚至还有他以后会遇到的那些事,还有自己到来的目的,怎么说都觉得匪夷所思……
想了许久,温雅实在是坐不住,垂着脑袋想了想又想,才幽幽的道:“徒弟弟,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解释的,实在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萧冕还是端坐在一边,闭目打坐,没有反应。
温雅才接着小声的道:“其实是我以前……偷了道君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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