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她应该就是那叶公好龙中的叶公吧。
想到这,少女不禁又露出了美好而生机蓬勃的笑意,暖阳之下,仿佛集天地宠爱和钟灵毓秀的容颜上流转着让人移不开眼的如玉光华。
穿着黑青皇子服的男人痴痴地望着少女所在之处,纵使知道少女看不见他,可在少女一眼看来时,他的心脏仿佛被狠狠掐住了一般地近乎停滞着。
他的莹儿,只属于他一人的莹儿……
望着亭亭如玉的少女,男子癯瘦苍白的脸上猛然露出一丝病态的潮红来,凉风吹过,他咳嗽了几声,便引得身后身着铁甲的那人露出了担忧之色。
然而他止住了旁人的帮助,眼睛一转不转地望着少女的位置,宛如挣扎爬回人间的恶鬼在看到自己拼了全部性命守卫的珍宝。
男子眼中流露出的疯狂沉厚的爱意,让旁边站着的服侍的人都匆忙低下眼去,他们可记得有一次一人不长眼偷望了窗户一眼,活生生被这位皇子剜了眼的事情。
☆、无措
回到熟悉的车厢之中,少女面上的笑意就再难掩饰地显露出来了。
“小姐,你怎么回来了?”眉烟惊讶地问道,自家小姐可能会落选这个念头从最开始就没有出现在她脑海里,本来做着要和小姐一同入宫准备的她,此时拎着行李有些无措地问着。
“傻眉烟。”卫莹忍不住笑出了声,然而眼眶中的泪意也不由自主地在见到熟悉之人时终于忍不住地涌动了出来,仿佛从大难中逃出一条性命,卫莹心中后知后觉地又是惊恐又是说不出的委屈。
“我不用进宫了,兄长也有救了,眉烟,我好高兴。”
明明是在说着自己高兴,卫莹却笑着笑着便忍不住留下了几滴眼泪。
她颤抖着身子几乎在顾不上什么礼仪地抱紧了眉烟,落下的眼泪让眉烟清晰感觉到肩头的一片湿意。
抱住自家小姐的眉烟无措着,却是在感觉到怀中那股轻微无声的啜泣时,脑中一片空白,只能生疏地学习着母亲小时候安抚她的样子,拘谨生疏地拍上小姐的背。
卫莹沉浸在从大难中脱逃开的庆幸没有多久,便觉出自己的这般姿态有些太过越矩了,她不好意思地从眉烟身上推开,看到自家丫鬟面上憋出的红晕时,终于有心情打趣了一句。
“眉烟这般紧张的样子若是让旁人看了,肯定以为你抱的是只母老虎呢?”
眉烟没什么底气地生气似地叫了一声:“小姐。”
在回想到自家小姐身上若有似无的熏香味道时,明明不是第一次闻,眉烟也忍不住再度羞红了脸,为了掩盖什么似的,毕竟私下里口无遮拦小姐是不会怪她的,眉烟忍不住驳道。
“我若抱的是只母老虎,还不至于这样呢?”
“不至于怎样啊,好你个小妮子,是在说我现在比母老虎还要可怕是吗?”
卫莹姣好的面上显出几分清灵的嗔怪之意,带着笑意的眼眉微挑着,却不显得狐媚,只是如同少女一般的清灵如画,睫羽微颤着,轻挠着她看向的人的心,轮廓美好柔软得宛如画中走下的人,带着让人窒息的朦胧如画般的肆意美感。
眉烟一时忘记了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愣愣地望着她家小姐,若是每日的调笑几句就能换得小姐这般开心的面孔,她恨不得自己把这一辈子能说的话都说完。
“你啊。”
卫莹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鼻子,每次相争这个嘴笨舌拙的小丫头都争不过她,日后她怎么放心把她嫁出去呢?这样迟早是会受人欺负的啊。然而眉烟每每听了她这话,却总是会反驳一句:她才不嫁呢,她要跟着小姐一辈子。
卫莹现在想起,又是好笑又是感慨,幸好她此次没有入宫,不然她只怕就不能留眉烟在身边了,毕竟进宫也是她一个人受苦,又何必拉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情同姐妹的她一同入宫呢?在这次入宫前,她甚至已经托娘亲物色好了一位合适的人家。
所幸,现在设想的一切都没有成真,她也不必真的把眉烟嫁出去了,便再留眉烟几年,或者等她有了出府的念头再帮她安排吧。当然,这些事情自然是不会告诉眉烟的,省得眉烟再来找她哭鼻子,说自己不要她。
仿佛卸下了一身重担,此时她在车厢上微微依着,哪怕是马车传来的震颤,卫莹也能从其中汲取到说不出的力量和安心之感。
她放松地依靠在眉烟肩上,说不清释然还是感慨地叹了一口气,害怕她出宫的这一切顺利地如同虚假的一般,哪怕乏累至极,卫莹也不敢闭上眼睛,害怕醒来时,她便会在母亲的哭泣和嘱咐之下,还要踏进这陌生的皇城之中。
她有些畏寒地锁紧了身子,仿佛一场大梦平生一般地闭上眼,晶莹的泪意最终还是忍不住地从眼角落下。
……
回到卫府中,早早便有人通告过落选的卫母难以置信地在门口守望着她,看到她和眉烟有说有笑地下来时,用着近乎不管不顾力道的攥紧了她的手腕。
“为什么会落选?陛下不是说了只要你进宫就会把彻儿和清儿放回来的吗,他怎么可能让你落选?”
娘亲近乎撕心裂肺的叫喊一下子让卫莹带着笑意的脸色陡然失血了般地白了下来,哪怕娘亲的指甲已经深得几乎扣入了她手臂的肉中,卫莹也任她紧扣着,没有发出一句□□,只是那痛楚逼得她连吐字都有些吃力。
“我……我也不知道,不过陛下……陛下答应了让何辞大人秉公行事,娘,兄长一定能放出来的,我们一家人也一定能团聚的。”
然而迎面的一巴掌扇得卫莹近乎忘记了言语,哪怕是知道自己在入宫的前一晚,她都没有像现在一样不知所措过。
面前的妇人面色是近乎咬牙切齿的痛恨,仿佛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她的亲身女儿,是她恨不得食其骨啖其肉的生死仇敌一般。
“我没有你这般……这般自甘下贱的女儿!我都和你说了,那付峻是个不折不扣的反贼,你竟然为了一个反贼,而故意让自己落选,居心歹毒地想要断送我们全家的性命,我们……我们卫府绝没有你这样自甘下贱,连自己兄长性命都不顾的女儿。”
妇人妆容齐整的面上显出了卫莹熟悉的高高在上般的端庄大方,这是她十数年来在母亲面上看到的最多的颜色。
然而这次妇人的高高在上毫不掩饰着她的的狰狞与憎恨,她的下一掌还要扇下,仿佛恨不得要将她生生打死一般,却是被站在她一旁,先前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眉烟死死地拦住。
“夫人,夫人你不要打小姐!小姐她一心念着少爷,什么错事都没做啊!您要撒气就打眉烟吧……”
卫母完全失态地不停任何解释,便疯狂地将头上的簪子拔下,然后狠狠地插入眉烟背上。
卫莹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为何发生,她来不及多想,身体下意识地便向前要将眉烟要拉出来。
就在卫母完全失了神智,不管不顾地下一刻便要将手上的簪子狠狠插入那覆上眉烟脊上的少女的手背时。
一道粗糙的马鞭不知从何处袭来,将卫母手上拿着簪子的动作狠狠击落。
作者有话要说: 只有这一点点虐
作者以人品保证
☆、处理
卫母身形一晃,却是险些跌倒在地,卫莹也借此将眉烟拉了出来,她们两人瑟瑟发抖地站着,看向那黑鞭使出的方向。
竟是宫里送她们回来的一位无华平实的车夫?
先前她还以为这只是一位寻常车夫,然而在看见那车夫此时肃然沉默,透露着经过血腥杀气的兵卒样子,再加上他一鞭便巧妙打开了……娘亲的手。
卫莹有些黯然和恐慌,却是多了几分安心地意识到,这位出手的车夫应该是兵营中人。
难道是曾和付峻相识之人?卫莹脑中一团乱麻,却是什么都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只是在看见妇人踉跄起身,向左右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贼人拿下。”时忍不住惊出了声。
原先在一旁看着的卫府中人顾忌着这是夫人和小姐间的事情,即使有几个仆人蠢蠢欲动着想要上前拦住妇人,最终碍于卫母在府中的威严,仍是不敢擅自动手。
此次妇人出声让他们去抓保护住小姐的那人,大部分人却是原地站着,踌躇着不愿动手。
“你们反了是吧?忘了谁才是卫府真正的主子吧?”
卫母毫无贵人形象地吼道,想到生死未知的儿子因这个贱人而断命的可能,急红眼的她不管不顾地吼道。
这场闹剧在卫府后院处进行着,所幸并没有其余旁人目睹这一切,卫莹颤抖着手抚上面上灼痛的掌印,她望着妇人涨红的脸,说不出的陌生与恐慌,这恐慌甚至席卷了她,让她再难说出一个为自己辩解的字来。
这是曾为她遮风挡雨的家,为什么她最亲近的家人此时却不愿意听她说一个字呢?
“娘。”
卫莹虚弱出声,迎接她的却是妇人愤恨至极而又怨毒至极的一双眼。
那双眼中,已经明明白白地写明了——她对于她说的每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