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含章后面的话几近呢喃，可是在场的除了虞子苏和几个孩子，谁不是耳聪目明之人，将这一句收入耳中，脸色俱是露出了然。
尤其是含情，她也不知道虞子苏到底听见没有，小声替于含章说话道：“主子别生气，当初谷主去世，于大哥是最伤心的，前些年若不是有于大哥守着，咱们只怕是……”
只怕是早早出了幽谷，各谋去处，谁还会在那里守着一个废物，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什么人！”于含章蓦地大喝一声，转身一看，在看见虞子苏的时候，又是惊讶又是尴尬，行礼的动作却无半分停顿：“属下参见小姐。”
“于叔请起。”早已经不在丞相府，虞子苏也改口称呼，“于叔什么时候回京的？也不来信说一声。”
“今早上才刚到。”于含章恢复如常，望向虞子苏牵着的两个孩子，还有夜修冥抱着的那个，微微含笑道：“这就是小小姐和小少爷？不愧是小姐的儿女，都是人中龙凤。”
虞子苏笑着点头，往夜修齐他们三个小孩上前叫人。
“小姐是来看主子的吧？属下就不打扰了，这就先走一步。”于含章拱手道，不管虞子苏他们刚刚有没有听见他的话，他都觉得十分的不自在。
一年多的漂泊在外，原本以为自己多多少少会将前尘往事忘却些许，结果才发现，非但不忘，反而愈加深刻，心底失踪空空荡荡，念叨着让他回来吧，回来吧。
虞子苏没有阻拦，看着他缓缓下山，白色的身影掩映在错乱的虬枝绿叶间，很快不见踪迹。
“哼！”夜修冥有些不爽地轻哼一声，“苏儿……”
虞子苏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盯着于含章看得太久，干巴巴地冲吃醋的某个人道：“夜修冥，你有没有觉得于叔这次回来，变了许多？”
或许那种变化不太明显，可是虞子苏当初在丞相府好歹跟于含章接触了不短的时间，所以感受得十分清楚。
“心无执念。”夜修冥冷冷道。
无执念的人，看上去是要比以往更加洒脱简单，可是往往这些人对世间已无太多牵挂，对生死不做强求。
于含章早些年倾慕秦雯洛，却因为一个虞邵宁，一个段承德，一个西连嘉应，不得不将这一段感情压抑在心底，寒消暑往，春去秋来，要么通彻，要么疯魔。
虞子苏忍不住一声轻叹，示意夜修冥将夜小宝放下来，“这是你们的外婆哦，大宝小宝凌霄，跟娘一起同外婆说说话吧。”
若是按照飞凤国皇室的算法，几个孩子理应叫秦雯洛“奶奶”才是，可是虞子苏却总觉得，秦雯洛或许这辈子都不想再跟飞凤有所牵扯，纵使飞凤有着她的亲人。
“外婆好。”凌霄最为乖巧，跪在虞子苏旁边，抿唇问了一声好。
夜大宝也老老实实磕了三个头，认认真真道：“外婆，修齐来看您了，您放心，修齐日后会好好照顾娘亲，不让那个臭男人欺负她的……”
至今没有听见大儿子叫爹的臭男人，脸色一下子就黑了，这臭小子，在岳母面前还要给他上眼药。
“外婆……外婆……娘……爹爹……娘……”夜小宝跪了一会儿就安静不了，蹭蹭虞子苏的手，咿咿呀呀地叫着，虽然吵，反倒是将这一片的闷沉吵散了。
虞子苏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看秦雯洛了，但是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就仿佛拉家常一般，说了几句，多半时间，同一旁沉默的夜修冥静静陪着秦雯洛。
“主子？主子？”含情和青魑原本已经避开了，这会儿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接连叫了虞子苏两声。
“怎么了？”虞子苏皱着眉，搭着夜修冥的手，才从地上起身。
含情急声道：“青狐说苏城出事了！”
正文 第728章 一念成魔
“东陵商策暗地带兵前往苏城。”虞子苏从青狐手中接过信件的同时，弑杀的消息也送达至夜修冥手中。
“咱们从未掩饰行踪，东陵商策得知我们回了苏城，从富阳秘密行至苏城也不是不可能。”夜修冥动了动手，将累着的夜小宝睡得舒坦一些。
“芗城易守难攻，不如从苏城反击么？”虞子苏眯起杏眸冷笑，“若是苏城并无火药，我倒是会担心，现在么……”
东陵大军之中，东陵商策一身黑袍阴沉坐在椅子上，哑声道：“东阿呢？”
“东阿公子前往苏城探路去了。”东威小心翼翼地回答。
自从芗城战败之后，元帝便越发阴森森的，浑身散发的阴沉与不善，连他们这些常年随侍身侧的人都觉得分外不习惯，更何况是其余将士。
“陛下，东流来信。”东归进来之前，见东威并无异样，才大着胆子禀报道。
这数月折腾下来，因为东陵商策越发诡谲古怪的性子，反倒是使得东威与东归两个人关系缓和不少。
东流乃是东陵与飞凤的交界，离楚国的百泯很近。飞凤国被东陵逼退至天明城之后，飞凤国便出兵东流，哪知道东陵商策早有准备，就等着她自己送上门去，一下子将飞凤国军队杀的杀降的降。
念及此，东陵商策心底郁结的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是对飞凤国的恨意，也是对景国的恨意，他不深不浅的冷笑一声，眼珠子泛上血红，声音比之前更加低哑几分，“拿过来给孤。”
信件上并无废话，详细说了一下如何守住东流，并且将东流遥遥相对的飞凤国城池华洲拿下的事情。
“好！”东陵商策哑着嗓子勾唇阴冷笑了笑，“传令下去，屠城。”
“陛下！”
东威和东归皆是诧异地望向东陵商策，眼中带着分明的震惊和害怕，可见东陵商策这一道命令下达，把两个人皆是吓了一跳。
屠城啊，就连东威和东归两个人都明白，如果东陵商策想要得民心而御天下，那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怎么？孤的命令也不听了？”东陵商策冷笑一声，一掌挥出，直接打在刚刚出声的东威身上，半眯的眸子尽是不满之意，身上的黑袍迎夜风鼓起，周身似乎裹了一层黑雾。
东威一口血喷在地上，想要劝阻东陵商策，可是却说不出话来。变了，他们的主子是真的变了，不近人情、冷漠阴厉，一点也找不到当初温润如玉的样子。
又或者，这才是他本身的样子？
东陵商策身上的气势太过于阴煞强势，首当其冲的东威和东归两个人跪在地上身子都在发抖，两个人甚至怀疑东陵商策会因为他们刚刚的不敬，直接要了他们二人的命。
毕竟这阵子东陵商策一个不顺心就要见血，一个不如意就要见命，取人性命这种事情如同家常便饭一般随意频繁。
就在东归和东威以为这一次是真的没命了的时候，东阿终于从外面赶回来。
他敷满白面的脸色露出一抹疑惑，殷红的唇像是吸了人血一般光鲜亮丽，翘着兰花指笑道：“哟，东威和东归又是怎么惹着您了？”
东阿绝大多数时候是不怕东陵商策的，毕竟他与东陵商策的关系说是主仆，却又有点像是朋友。
再加上他是真的对东陵商策忠心耿耿，尤其是芗城一战，梅阁众人，只有他一个后来前来寻东陵商策，所以东陵商策对他也会多多容忍几分。
东陵商策闻言冷笑道：“孤的命令都不听，都有出息了……”
“属下不敢！”
“属下不敢！”
东威和东归两个人心中一凛，急忙道。
“那还不滚去传令！”就这么短短一会儿的时间，东陵商策阴测测的脸色就已经是十分地不耐烦。
“东阿公子，你劝劝陛下吧，陛下下令屠杀华洲。”东威缓了一口气，强撑着对东阿道，知道东陵商策已经被仇怨蒙住了眼睛，根本没有思考太多，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坏事情，他心中担忧无比。
“屠城？”东阿也是惊了一跳，“陛下，这只怕不妥当……”
“啪！”
“不妥当？”东陵商策随手将被子摔在地上，沉沉的嘴角微微上翘，却带着一份莫名的诡异和阴森，“有什么不妥当！”
说是反问，更像是在发泄！
东阿看着心中一凛，越发小心地劝道：“陛下若是下令屠城，只怕对日后圣明有碍，不如……”
“闭嘴！你知道什么！”东陵商策冷冷打断东阿，“不给飞凤一点点教训，当真以为孤好说话不成！”
东陵商策低垂着目光，周身的气势越发阴冷，可是他却恍然未觉，“飞凤一而再再而三挑衅东陵国威，杀！”
东阿浑身一震，差点没能控制住气血翻涌，明白东陵商策的意思，冲担心的东威和东归两人摇了摇头，跪地对东陵商策道：“主子恕罪，属下这就去。”
说罢，东阿就飞快退下，连带着还带上了东威和东归。
不过片刻，屋子里就传来一阵乒乓叮咚的声音。
屋子外面站着的三人俱是面色一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