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妈实在不愿意顾书尧受自己那种委屈,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只道:“天冷了,汤也凉的快,我让她们去盛碗热的来。”
顾书尧朝姨妈点了点头,她已经知道姨妈的态度了。
第二天顾书尧照常去燕北大学,去之前买了一份当天的报纸,稍有些紧张地扫了一眼,只是她并没有找到她登的离婚声明。
帅府那边,正在殷老夫人房中说话,殷老夫人见仍只有殷鹤成过来,问他:“怎么你媳妇是不回帅府了么?好些日子都不见她人了。”
殷鹤成没答话,挑开话题道:“我看您气色好些了。”
殷老夫人也不着急,她已经听五姨太说过了,有一回大半夜顾书尧电话都打到帅府来了,问雁亭在不在帅府。后来殷老夫人又一打听,才知道那晚上雁亭去了盛州一家舞厅,还在外头过夜了。
帅府里头是该多些人了,还能让她早些抱上曾孙,是件好事。不至于一直后继无人,传出去惹人笑话。殷老夫人稍稍挑明了些,“若是有什么合意的人,带回来便是了。”
殷鹤成不接她的话,直接告辞:“奶奶我还有事,先走了。”殷老夫人看得出他这几天不高兴,便也没说什么。
殷鹤成从殷老夫人屋里出来时,黄维忠刚好回来,他跟着殷鹤成进了书房,汇报:“少帅,都已经截下了,您打算怎么办?”
“烧了。”
黄维忠又多问了句:“少奶奶现在在法租界那边,要不要去接她回来?”
殷鹤成却恼了,训斥了声,“接什么?没人求她回来!”
顾书尧在姨妈家住了一阵子,总住着也觉得不妥当。索性自己在燕北大学附近租了个房子,洋楼她一个人住着太空了,便只租了个寓所。
一个人其实也有一个人自在的好,顾书尧又兼了一份职继续给报社翻译,另一方面实验室那边时不时有进展,顾书尧也渐渐忙碌了起来。
偶尔夜深人静时会想起一些从前的事情,比如那时的她为了怀孕天天喝中药,如今走出来了回头一看,其实对于她自己来说,并不是非要有孩子。
不过,顾书尧还是时不时去袁馨的诊所,能不能怀孕是一回事,身体是自己的,有什么问题能治便治,免得今后有别的毛病。
顾书尧的寓所离燕北大学很近,有时候一个人寂寞了,便叫上孟学帆和一些学生,索性在家里开茶话会,探讨新近的进展。
学生们之前听说她是少帅的夫人,总与她有些距离感,刚到她家做客时也奇怪为什么她一个人会住在那,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问了。
虽然实验室是和盛军合建的,免不了和盛军的人打交道,但他们对她依旧客气,即使殷鹤成从来没有找过她,也没有人敢说闲话。
后来报社那边的编辑也跟顾书尧说了,当初刊着她离婚的报纸都已经印出来了,结果在印厂直接被盛军的人都装走了。
殷鹤成虽然一直没有找过她,他们也有一个多月没见过面了,但是殷鹤成也没有和她离婚的意思。她也没勉强,毕竟他的消息很多人都密切关注着,结婚不久便离婚对他名声也不利,她也懒得逼他,反正只有人逼他,早晚有一天帅府里的女人多了起来,总会有人会让他离婚。
第176章
顾书尧虽然和殷鹤成不再联系,但仍旧打着殷鹤闻的招呼。如今不用总想着去勤了殷鹤成心里不舒服,反倒看殷鹤闻看得更多了。
起先六姨太娘家的人对顾书尧稍有些成见,殷鹤闻也不怎么说话,后来顾书尧去的次数多了便也有了改观。
殷鹤闻唯一感兴趣的事情是画画,而且的确有天赋,因此顾书尧打算过段时间送他出国学美术。殷鹤闻白日里去学校上课,下了学便在家里画油画,顾书尧还专门请了老师来家里教他。
不过后来有一天顾书尧去看殷鹤闻,却发现教他的那位老师已经被辞退了,细问一番才知道殷鹤闻自己另外找了位老师,名唤梁霁月,刚从英国回来,独居在隔壁不远的一处寓所里。
顾书尧之前都只听殷鹤闻说起那位老师,只知道她画技精湛却不收学费。顾书尧虽然好奇,但是一直都没有机会见到本人,直到有一回顾书尧牵着殷鹤闻在楼下偶遇时才见了一面。那是位气质极为出众的美妇人,穿着湛蓝色的缎面旗袍,上面绣着小巧的蔷薇,她的肌肤雪白,妆容精致,看上去不过三、四十岁。
殷鹤闻朝梁霁月打招呼,她转过头来微微笑笑,用“风姿绰约”四个字形容再契合不过。
顾书尧也朝梁霁月笑了笑,梁霁月定睛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回了她一个温柔的笑容。虽然顾书尧只与梁霁月匆匆打了个照面,不过顾书尧觉得她眉眼瞧着眼熟,只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顾书尧过了好一阵子才后知后觉地发觉梁霁月的模样有几分像六姨太,也难怪殷鹤闻乐意和她在一起,或许这便是冥冥中的缘分。
梁霁月似乎也很喜欢顾书尧,还邀请顾书尧到她家中去过一次。顾书尧一走进去,便被客厅里满室的油画惊讶到了。
看得出来梁女士是个生性浪漫而有才华的人,客厅中的画作多是些景,有从云海中喷薄而出的朝阳,有一望无际的大海与海鸥,还有英国的古典建筑,每一幅画都是出自于梁霁月之手,右下角标了一个花体的L。
梁霁月是独自居住盛州城郊,除了请两位佣人为她打理房间,身边并没有什么亲人。她用自己做的洋甘菊茶招待他们,花茶一入口便有淡淡的清香,就和她这个人一样。
顾书尧的视线从这些画作上一一扫过,道了声谢后不禁感叹:“您的景物画得真美!”
殷鹤闻仰起头,告诉顾书尧:“其实梁阿姨的人像画得更好。”
听殷鹤闻这样说,顾书尧期待着望向梁霁月。
梁霁月笑着摆了摆手,“从前画得多,现在不怎么画了。”她顿了一下,对顾书尧说:“要是你喜欢,倒时可以给你画幅人像,我还要过阵子才回英国。”
顾书尧见她的画作里有不少是英国的田园风光,好奇问她:“您还要在回英国去么?您来盛州是?”
梁霁月道:“我籍贯就是盛州的,在英国生活了二十几年。我先生也是位画家,他是英国人,不过前几年过世了。”说着她苦笑了下,“其实我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了,想着在客死他乡之前回来看一眼。”
梁霁月的容貌看起来最多不过四十岁,她说的这番话让顾书尧十分惊讶。
梁霁月知道顾书尧在惊讶什么,从容解释道:“我其实已经快五十岁了,从前画画总是低着头,脊椎也不太好了。”
顾书尧完全看不出她的年纪,或许像她这样从容、优雅的人的确会被岁月善待。顾书尧由衷赞美道:“您和我之前遇到的人都不一样。”
梁霁月看了顾书尧一眼,却说:“我觉得你也和特别,我听鹤闻说你也在国外留过学,现在还在大学工作。”
顾书尧不隐瞒,“我在巴黎大学念过书。”顾书尧看得出来,殷鹤闻虽然对她没有敌意,但是还是避免去提到殷鹤成,因此也没有跟梁霁月说起过她和殷鹤成的事,不过这样最好,顾书尧其实不是很喜欢顶着一个少帅夫人的头衔在外交际,别说现在她和殷鹤成的夫妻关系名存实亡,从前两人感情好时也一样。
顾书尧学校那边还有事,和梁霁月谈了会天后便先走了,倒是梁霁月嘱咐她常来玩,有空了便给她画一幅人像。
燕北大学这阵子倒有了些变动,因为抗菌素的研究上有了进展,孟学帆升了副教授,空出来了一个讲师的名额,孟学帆想着顾书尧已经在雁北大学任了助教,便向汪校长举荐她,可一直都没有答复。
反倒有人开始议论起来,少帅夫人当了助教还不肯罢休,硬是要逼着汪校长让她上讲台,不久便有人站出来反对,第一个便是洪铭。
顾书尧的确想过上讲台讲课,助教和讲师、教授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只是有洪铭作梗,即使汪校长同意了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正好这个时候隔壁燕北女大在招聘讲师、教授,女大那边的师资并不如燕北大学,很多教授也是兼职的,这倒是一个机会。洪铭之所以反对顾书尧任讲师说的便是哪有一个女人在一大群男学生面前讲课的?去女大授课他这番说辞便说不通了。
顾书尧倒是愿意去燕北女大的,她之前就想过,这两年燕北大学的实课开始发展,可女大那边仍旧在原地踏步,她和孟学帆的实验室也没有一个女学生,而现在的情况正是实验室里的人手少了,想想也是,有一半的人因为性别被排除在外,怎么还会有充足的人手呢?
当然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便是男女同校,只是这并不容易,还得一步一步地走。
顾书尧第二天便去燕北女大应聘,燕北女大并没有招聘实课讲师,倒是需要西语的教师。顾书尧之前就去燕北大学应聘过西语系教员,因此也不介意,仍然去应聘了。女大的陈校长虽然犹豫,但也没有直接拒绝顾书尧。顾书尧也知道陈校长也有他的难处,毕竟还没有女讲师上讲台的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