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还挺兴奋的，觉得题量也不大，也没看见几个需要大量计算的题目，应该不会特别难，没想到出题出得这么刁钻！线性子空间是什么东西啊！还有那个几何题，居然会考到莱洛三角形的应用，还有四维空间，我本来空间想象能力就不太好，这种图都做不出来的几何题对我来说就是无解啊！”
“谁能想到好好的一个数学题为什么还要和物理题结合到一起啊，大家三年都在学竞赛，物理根本就不在行，我能看懂题都觉得自己很厉害了！”
“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第六题最难吗？今年真的有简单题吗？”
唐筠头上沁着汗，重重的呼了一口气。这次题目的拓展性确实太强了，比起往年的风格堪称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连她都觉得有几分吃力，更别提那些专攻历年奥赛题的高中生了。
尤其是队伍里最沉默的郭远，对他来说几乎是致命的打击。
他是所有人里最刻苦的一个，也是每天从早到晚永远在刷题的那一个，如果放在往年，他这样的考生不说拿到第一第二，至少中游偏上不是问题，可这次……
郭远的手一直在抖。
他性格始终有点偏激，他认定女生不适合学数学，所以在唐筠一次次拿到满分的时候，他只会站在一边冷冷的看着，心中暗想：看吧，等到了IMO赛场上，我一定会打败你！
可是事实上，哪怕现在还没有公布成绩，他也知道自己完了。
他根本不敢去看老师和同学的脸，生怕自己一抬头看到的就是嘲笑。
唐筠正在打电话，路德维希的声音从另一个半球传来，似乎有些不真实。
“考完了？”
唐筠“嗯”了一声，“这次的题目有点难，最后一题还设了个陷阱，差点把我绕进去。”
竖着耳朵偷听的几个同学被灌了一耳朵英语，敬畏的离远了一点。
路德维希低声一笑，“考完之后有什么打算？”
唐筠很想翻一个白眼，假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考完之后就继续看书学习呀，上次列的书单还有几本书没有找到，我准备去其他图书馆碰碰运气。”
路德维希敲了敲桌子，目光在自己的书架上划过，“有几本书确实不好找，或许你可以向一个数学家借来读一读，如果好运，你说不定还能得到他的笔记。”
唐筠哼笑一声，忍不住揭穿他，“这位数学家的名字是不是叫亚瑟？”
“嗯，不排除这种可能。”
“您可以直接告诉我的，或者直接让我来见您，我不会拒绝的。”
“是吗？”
“所以，您从给我书单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要见我了吗？”
“不，或许更早。”
男人的声音淡定低沉，一点也听不出心思被揭穿的尴尬，唐筠笑着戳了一下他的头像，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说话的方式和一个人很像。”
旁敲侧击，拐弯抹角，高兴不高兴都不肯直接说出口，非要靠她自己领会精神才行。
说完，她自己先愣了。
“男人？”
唐筠闷闷的“嗯”了一声。
路德维希不说话了。
唐筠轻咳一声，假装刚才什么也没说，“所以，如果我向您借书和笔记的话，善良的亚瑟先生会借给我的，对吗？”
不善良的亚瑟先生冷着脸，思考着那个和他说话方式很像的男人会是谁。
他虽然没交过女朋友，但周围的同学大都情史丰富，光是高中的恋爱史就足够写出一本书，如果她也是一样呢？
那，那个和他很像的男人，会不会是她的男朋友？
路德维希点了一根烟，冷淡的吸了一口，下意识的对这种猜测表示排斥。
“教授？”没有等到回应的唐筠奇怪的喊了一声，“您在听吗？”
“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筠觉得这个声音格外的冷淡。
糟糕，难道她说错话了？然而她什么也没说啊！
唐筠摇摇头，不允许自己多想，“等到成绩出来，您就会很快见到我了，很期待和您的见面，不打扰您休息了，再见。”
“再见。”
三分钟之后，说了再见的两个人依然没有挂断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清浅的呼吸声，路德维希垂下了眼，烟已经烧到了手指，他掐灭了烟头，淡声道，“我也很期待。”
带队老师在喊人，唐筠应了一声，抿了抿唇，轻声道，“这次，是真的要说再见了。”
路德维希不习惯用这样温和的语调说话，即使是安慰也显得有几分生硬，“没关系，很快就会见到的。”
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渴望要见到她。
这次IMO大赛参加的国家有119个，排除掉一部分实力不济的队伍，他们真正的对手其实只有几个。
公布成绩的时候，唐筠的表情看起来淡定的不可思议。
周围的人已经紧张的冒汗，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屏住呼吸，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第一名，宁黛，中国，42分。”
唐筠倏地松了一口气，攥紧的手掌缓缓松开，白得快要透明的小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稍纵即逝。
老师激动的冲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虽然团体赛的名次还没有公布，但是个人第一名是他们国家的！而且还是满分！
“第二名，迪克兰·霍尔，美国，40分。”
“第三名，加文·希尔，英国，40分。”
……
随着名次越来越靠后，周围几人的神经越绷越紧，连呼吸都带着不安的味道。
向来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许名扬拿到了第四名，只比唐筠低了三分。
念到第七名的时候，陆一鸣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抿着唇，脸色算不上好看。
其实这个名次已经在他意料之外了，能在世界级的赛事之中拿到这样的名次，换成以前的他，可以吹上至少三年了，可现在……
陆一鸣的目光落到波澜不惊的唐筠身上，很快又收回了眼神。
第34章 逆袭学霸（十五）
他已经看到了两人之间的差距, 想起当初他是怎么脑子抽了去她面前挑衅的事, 他自己脸上都觉得臊的慌。
人家一个跳级一年上来的小姑娘，长得又好看, 性格也沉静，他当初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要不是担心当初给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他早就天天跑去和她问题了！
不过转念一想, 他就淡定了。
就算他天天跟在她身边问题，他也拿不到第二的, 还是老老实实的得意一会儿吧。
尤其是在看到唐赫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时, 他心中难得的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情——
同是天涯沦落人, 相逢何必曾相识！
翻译一下，我们学渣就是要彼此爱护啊！不要动不动去挑衅大佬！惹不起的！
在陆一鸣和许名扬之后，唐赫出乎意料的拿到了第十八名，常杉最后两题没有任何思路，但是大家的水平所差无几, 他不会的题别人也不会, 他至少前半部分的基础分还不算低, 最终拿到了二十八名。
而一门心思做题的郭远的排名已经在三十名之后。
这次大家的分数普遍偏低, 题目难度摆在那里，真正拿高分的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个人名次已经宣布完毕，接下来就是宣布获奖队伍，“第一名，中国队，208分。”
“第二名, 美国队，202分。”
“第三名……”
几个少年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原本以为已经和冠军无缘，没想到他们竟然力压群雄拿到了第一名！
几人非常没有形象的笑成一团，眼泪差点笑出来，站在他们中间面无表情的唐筠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颁发个人金牌的时候，霍克先生给了她一个结实的拥抱，这个年逾古稀的老人没有继续板着脸，而是对她大肆夸赞，“你是我见过最有天分的孩子，你让我再一次刷新了对于高中生的认知，我看过你的试卷，非常完美，每道题都提出了两种以上的解法，思路清晰，证明过程完整，我想不到任何不给你满分的理由，如果不是大家拦着我，我可能要给你加到五十分，你值得这个分数！”
唐筠看着眼前精神矍铄的老人，笑容缓缓绽开，“您刚刚说，‘再一次’刷新了对高中生的认知？”
“噢，是的，我上一次来做评委，碰到了一个难缠的家伙，他是个天才，毫无疑问，像你一样的天才！”霍克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他让我觉得，原来到IMO来做评委也不是一件太无聊的事！”
唐筠眨眨眼，“或许，他的名字叫做亚瑟？”
“噢，是的，是的，亚瑟·路德维希，他当时看起来年纪非常小，可你知道吗，他现在已经是全世界闻名的数学家了！你也可以做得一样好，甚至更好，祝福你，孩子，你会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的！”
霍克教授一向以严肃刻板闻名，他们几乎没有见到过他露出这样明显的欣赏之情，台下的人当然也听到了两人说的话，不由得对唐筠刮目相看。
不说人家满分的成绩，就说能得到霍克先生赞赏还能保持冷静淡定这一点，就已经比他们强上一大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