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地上都是干枯或半干枯的野草,一架废旧的牛车在那特别显眼。
郑宇跑到已经没有牛的牛车边上,仔细观察了一会,“看来我猜的没错,文奶奶是用她家牛车带你过来的,而且后来没有把车带回去。她可能对你还抱点期望,希望你病好之后能坐着这辆牛车回去。老牛按照记忆是能够带你回村的。”
过了这么多年,牛不知道去哪儿了,是不是活着都不好说。
文琪也走到那破旧的车架子旁边,看了许久看不出什么名堂后,干脆坐在了上面,转而看这附近的景色。
说实话,这里并没有给她什么熟悉感,不过也有可能是她在这里停留的不久,所以没留下印象——但是,这里的环境这么奇怪,正常人看一眼都会在心里埋下印象的吧。
文琪重重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才好了。
“嗷呜~”就在文琪纠结的时候,山上传来了狼叫声。
郑宇走到文琪面前,紧密关注着附近的风吹草动。
一群狼从沧海山上走下来,大约有九只,都是成年狼。被狼群围攻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要是郑宇只有他一个人,还不会把这群狼放眼里,但现在文琪也在,他要一边保护她,一边应付这群狼的话,就有点不轻松了。
为了减轻压力,郑宇决定先下手为强。
“等等!”
文琪拉住郑宇的衣服,没让他冲过去。她注意到,为首的那只狼嘴里叼着一个东西,那样东西就像一把钥匙一样,瞬间打开了她记忆里的一些碎片。
她在回到青阳村之前,还在别的地方见过那个东西。
刚穿越的时候,她渐渐发现自己不断地变小,但是在遇见郑宇之前,她这种变小的趋势突然停止了。若是说这种变化是由什么东西造成的,那只可能是从大灰小灰妈妈那里得到的红色果子。
现在这只狼群的领头狼,嘴里也叼着那样一枚果子。
等这只狼走近了,文琪才发现,它已经是一只老狼了,也并非是狼群的头狼。它是一只母狼,它的目光中还带着浓浓的母性。
文琪推开郑宇,没有一点迟疑地走到这只狼的面前,双膝跪地,跟它面对面。
母狼在文琪身上嗅了一会,然后有点疑惑地歪歪头,把嘴里的红果子丢到了身后,冲着文琪摇摇头,似乎在说“你不需要这个了”。
文琪摸着它的头,轻轻拥住它。
她想起来了。
在被丢弃后,她被这群狼发现,这只母狼叼来一枚红色果子喂给她,使她渐渐从奇怪的昏迷症中恢复过来。只是,在身体恢复后,她逐渐变小,很快变成了幼儿的模样。
这只母狼很着急,它等待成熟的另一枚红果被自己的孩子给毁了,没能赶在合适的时候,给文琪喂下第二枚果子。
她只能去别的山上寻找还有没有红果。它第一次从沧海山跑去了青阳山,等她成功在青阳山里找到一枚红果带回来时,文琪已经不见了。它嗅着味道找过去,只在青阳山上找到了自己的小狼。
那只小狼一直都很不合群,攻击性很强,总是跟狼群里其他的年轻狼打架。因为小狼有故意伤害同族的前科,母狼以为小狼因嫉妒而害了文琪,一气之下,她把这只小狼赶出狼群,不许它再回沧海山。
那时的小狼大概也才一岁多,跟现在的大灰它们差不多大。
“抱歉,我想起来了,当时它其实是在我身边守着我,我是突然不见的……”文琪脑海里模模糊糊有了一点印象,一只银灰色的狼静静地卧在她身边,即使饿了也没有离开太远,一直在等待母狼带着红果回来,在发现她表现的很难受之后,才叼着她去青阳山找母狼。只是在半途中,她就消失了。
它应该是愧疚的吧,所以在被母亲赶出族群之后,也并没有再回来,而是就在青阳山安了家。
文琪因为吃了红果而解救了不知名的病症,也因为红果而不断还童。在生命即将消逝的时候,她穿越到了现代,红果的作用在那边失效了,她活了下来,被当成弃婴送去了福利院。
因为婴儿的记忆太有限,她在另一个世界里很快忘了这边的事,直到穿越回来,她都以为自己是现代人。
那只因她而被丢弃的小狼,应该就是她之前在青阳山救助的那只了。难怪它会送红果给她,它是感觉到了她就是当年的孩子,觉得她需要红果救命吧。
两个时空的轮转,相隔七年的两枚红果,反倒让她的命运回到了正轨。
如果当初知道那只狼跟她有这么多渊源的话,她一定不会在帮它生产后就离开,而是会尽力帮它休养好的。要是那时她做了更多事,这只把她也当孩子养的母狼,就能再见到被丢弃的孩子,并且跟它化解误会的吧。
从这只母狼,到青阳山那只狼,再到大灰小灰,这祖孙三代狼,都是她生命里的恩人。
“谢谢你,我都想起来了。”文琪抱着母狼的头颅,没忍住哭了起来。这次记忆的打开,让她几乎想起了这个世界的所有事情。
她这时才被失去爹娘的悲痛冲击到,她关于爹娘的记忆,还停留在进村的那一天。那时候他们三个人都有点不舒服,但他们只以为是累了,还在为找到了新的安居地点而开心。那天入睡前,他们一家三口人的心情都是愉快的,没想到那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母狼蹭了蹭文琪的脸,又看了一眼后面不知所措的郑宇,意识到文琪已经找到了她该去的群体中。它老了,活不了多久了,能再见到这孩子也挺好的。
母狼用头把文琪推开,示意她跟郑宇离开这里,然后它自己也转身跑开了。
看着母狼跟狼群离开,文琪深吸一口气,擦掉眼泪,对母狼大喊,“你还记得被赶去那边山上的小狼吗?她留下了两个孩子,现在跟我在一起,我明年带它们过来见你好不好?”
母狼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嗷呜”一声,便钻进丛林不见了。
“我们回去吧。”文琪在原地看了一会,再转身面向郑宇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一点悲痛和软弱了。她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若是爹娘在天有灵,一定会想看到她开心地在青阳村生活着吧。
☆、第46章
换了个“军师”
从山上回村之后, 郑宇发现文琪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但具体的他又说不出来。他继续在家研究着瓷器,想要烧出更好看的形状送给文琪。
因为轩轩对小“兔子”的诞生过程有点好奇,文琪就带他过来, 拜托郑宇现场制作瓷器给他看看。
郑宇的兄弟们陆续找到新居处之后, 他家里又变成了冷冷清清的模样,让人看着不太舒服。不过最近郑宇打扫的比较勤快, 家里还算干净整洁。
文琪到他家之后, 只是随意往屋里扫了一眼,就把注意力放到了院子里的泥堆上。
郑宇从泥堆里抓出一大把泥, 开始快速地把它捏成空心的兔子身体模样, 然后又用另外的泥来制作兔子头。文琪这才知道,郑宇做的兔子不是一体成型的。
轩轩难得很安静, 乖乖在文琪怀里看着郑宇的操作。
刚做好的泥胚还要晾干,不能直接烧制。郑宇把捏好的兔子放到阴凉的地方摆好,接着从那里挑出已经半干的泥胚, 开始对它进行第二次纠型、定型,然后用道具对它的表面进行打磨,使之变得光滑。
做完这些后,才是上釉料的时候。
郑宇从屋里拿出一盆釉料,一边给手里的阔口花瓶上里层釉料,一边对文琪说:“你上次说那个裂痕的颜色太难看了,我这次试着调整了一下配方,出来的颜色应该会比之前的深一点。”
“颜色可以调啊?”文琪有点惊奇地问, “我还以为做出那种裂痕很难呢。裂痕应该是釉料的膨胀系数跟胚体的有细微差别,然后才产生的,在这个前提下,对配方做更改,会影响到它的膨胀系数,导致瓷器最后没有裂痕或者干脆裂开了吧?”
郑宇愣了愣,“膨胀系数……是什么?”
“呃,没事,你做你的活吧,我对这个也不懂,就是瞎说的。”文琪有点想吐舌头,她以后还是少说点现代名词吧。
郑宇小心地给泥胚里层上好釉料,然后再直接用浸泡法上外层的釉。
他还记得这是做给轩轩看的,为了照顾这个小观众,他动作特意放慢了一点。
他家里有做完每个步骤的半成品,在把施釉的瓶子拿去晾干后,他又接着拿来了一个已经晾好的胚子。
这个瓷胚是一只卧在鸟窝里的鸟的形状,比起瓶瓶罐罐的瓷胚还需要挖底座,这种动物、植物形状的瓷胚,只要在晾干釉料后就可以送去烧制了。
烧窑内摆放了多少瓷胚、摆放的距离和位置都会对结果有影响,所以一般情况下,郑宇都要把窑里摆“满”,然后根据自己的直接判断,对火道进行细微的调整,并且确定后期需要的火力。
木炭带起的温度很快让这一片空间都扭曲了,文琪抱着轩轩后退了几步。
郑宇封好窑门后,快步走到他们面前,说:“烧这个需要好长时间,出现裂痕后,我还要拿出来再上一次釉料,再烧一次。我家只有最后的成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