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就要被隐渊拉着出了正厅,玉微突然甩开隐渊的手就往回走。
玉卫氏见玉微大胆到直接甩开隐渊,心里一惊,再看隐渊,却没有半分生气的模样,甚至不是如往常般无情无绪,而是温和地看着玉微。
她悬起的心彻底放下,便也不再担忧玉氏有被灭族的危险,毕竟看样子隐少主的确对言卿宠爱有加。
玉微不知道玉卫氏的心思变化,她只是折身回来抱还睡得正香的留白,然后走到玉夫人身边:“娘,女儿晚些来朝夕院。”
玉夫人看了看温柔凝视着玉微的隐渊,又看向自己女儿,顿时也明白了几分,温声细语地吩咐道:“好,若是太晚了就明日再来,刚回来记得早些休息。”
玉微点点头,跟玉夫人道别后便随着隐渊离开了正厅。
直到隐渊携玉微离开,正厅内那股无形的压迫似乎才彻底消失,众人皆是纷纷喘息了起来,却是依旧心有余悸,隐少主的功力只怕已至臻境,便是没有刻意释放内力,举手投足之间属于强者的气息也在隐隐流露,压抑得人无法喘息。
玉氏长老望着隐渊远去的身影,眼中升起狂热的敬仰,是对武学的渴求,也是对强者的膜拜,当一个人强大到只能使人望其项背的程度,根本不会再有人嫉妒,只剩下顶礼膜拜,因为那是他们终其一生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
玉微慢悠悠地走在隐渊身边,捋着怀里留白柔软的毛发,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隐渊放缓了步伐,与玉微并排而行,毫不避讳地道:“担心你。”
他不忍她受委屈,半分也不行。
闻言,玉微顿住了步伐,捋在留白背脊上的手也停了下来,她看向隐渊,正色道:“隐渊,你越界了。”
她一开始会答应嫁给隐渊当名义上少夫人的原因就是因为隐渊无情无欲的性子,但现在很显然他越界了。
她分明对他没有过半分暗示性的暧昧动作,甚至没有主动靠近过他,隐渊为何会一步步越界。
隐渊也停下了步伐,清冷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流连在玉微脖颈间的项链上,一向温凉的声音里糅进了三分暗沉:“我从没有越界。”
玉微望进隐渊幽深似无底深渊的墨色眼眸中,深渊中渐渐沉进了无数白到透明的行云,吮去了黑暗,散开一圈又一圈令人神往的柔和光泽。
这种感觉太熟悉,她止不住地想要后退。
隐渊却是抬手扣住了玉微的腰身,止住了她后退的步伐,压下想要解开她脖颈上铃兰项链的念头,倾身在她耳边低低地道:“我说过,我只要你承诺过的。”
玉微抚在留白身子上的手彻底僵硬了下来,这句话她听见隐渊说过两次,可却没有一次明白他到底是何意思。
她脑海里又开始浮现一些光怪陆离的场景。
隐渊指尖点在玉微的额间,抱起她一个掠身便到了摇雪院前:“你一路累了,早些回去歇息罢。”
玉微脑中的场景在隐渊微凉的指尖点上她额间时戛然而止,她看向隐渊的目光越发疑惑,见隐渊要走,立刻拉住了他:“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她总觉得隐渊的一举一动都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而且从隐渊的言语之间窥探,他们似乎的确认识,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就像是记忆被蒙上了一层面纱一般。
隐渊见玉微拽紧了他的衣袖,不肯松开,似乎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须臾,他缓缓抬手抚在玉微的鬓角:“新婚之夜,你会得到你想知道的答案。”
言罢,隐渊天青色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玉微面前,玉微努力想要抓住手中的衣袖,那抹衣袖却是在她面前一寸寸化为烟。
新婚之夜能得到答案?
玉微拧紧了眉心,抱着似乎彻底睡死了的留白在摇雪院前站了许久,琢磨着隐渊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一定要新婚之夜。
……
玉微的疑惑在大婚之前一直未曾得到解答,因为她从那日之后便再也没看见隐渊,婚礼却是紧锣密鼓地筹备了起来。
而有了隐渊特意的吩咐,再加上她本来的身份,玉氏中人没有一个敢找她麻烦,而她也并不去找玉氏中人的麻烦,仅是日日往玉夫人的朝夕院跑。
她想替委托者尽尽孝,是为任务也好,为玉夫人对委托者的感情也罢,她懒得分清。
玉夫人是个典型的大家族主母,温柔娴静,见玉微经常去她院子,一开始并不太习惯,毕竟母女之间因为身份问题生疏了太久,但一来二去,玉夫人也就渐渐不再那般顾及玉微的身份,甚至偶尔会温和地调侃她。
不过一转眼,便到了隐渊所说的大婚之日。
等一切都梳洗完毕,玉微着一袭火红的嫁衣,安静地坐在妆奁前,她执起玉梳轻而缓地又梳理起自己的头发来。
隐世家族成亲定的吉时与世俗不太相同,是在黄昏之时,现在不过未时,为时尚早。
玉微没有出声,似乎在沉思,站在她身后的婢女也不敢随意打扰她,室内便渐渐安静了下来。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玉夫人去而复返,她一早便来了摇雪院,只是想起有一些东西忘记拿,方才回了朝夕院一趟,她走进摇雪院内,却发现一室安静。
玉夫人蹙了蹙眉,便走近坐在妆奁前的玉微身旁,柔声道:“卿儿,时辰不早了,娘来为你戴凤冠罢。”
玉微转过头,见是玉夫人,握住她的手,道:“有劳娘亲。”
玉夫人温和地笑笑,招呼来端着凤冠托盘的婢女,拿起托盘里的凤冠,小心地为玉微戴上,细细地吩咐着玉微婚后应当如何为人妻子,当好隐氏家族主母。
这些话她都讲过,只是如今再来叮嘱一遍更安心一些。
及至申时,房门便被叩响:“夫人,隐少主的迎亲车驾已经到了。”
“知道了,下去罢。”
玉夫人从最后一个托盘里拿出红盖头为玉微盖上,眼中满是不舍,然而玉微眼前却是被一片火红遮住,根本没看见玉夫人眼中的不舍之意,直到她突然被人打横抱起,她才恍然过来自己似乎又成亲了。
隐渊垂眸看着怀里安静至极的玉微,抱着她一步步离开了玉氏府邸,两抹正红色的衣摆在拂过的风里紧紧交缠在一起。
他在继续上一世未完成的大婚,他还欠她一场盛大的大婚典礼。
……
直到被送进洞房,玉微一直都很安静。
房门阖上时,玉微拉下了头上的一片红,懒懒地靠在床榻上,虽是黄昏才开始进行大婚典礼,但婚礼却依旧繁琐得令人厌烦,她估摸着这婚礼估计持续到了亥时,但隐渊却还是要出去宴客。
真可怜。
玉微略微同情地支起下颚。
“少夫人,您不能摘喜帕。”侍女见玉微自己摘了喜帕,顿时便要拿起喜帕为她重新盖上,“喜帕必须要少主宴客完毕亲自来摘。”
玉微却是旋身躲过了侍女伸过来的手,信口开河道:“没事,你们少主不讲究那么多。”
她眼前红了一晚上,再继续红下去,她快怀疑自己以后看人全都是红色了。
侍女拿着喜帕便要再劝玉微,却是被玉微夺过喜帕,然后推了出去,而后她顺便把其他侍女也一并推了出去,干净利落地关上门,一本正经地道:“你们在外面候着,我自己盖喜帕。”
她说完,随手把喜帕一扔,然后就坐在了外室的圆桌旁,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剥荔枝。
一群侍女被关在室外,不敢太大声说话,只得低低地劝道:“少夫人,奴婢们需要在婚房内等少主来为您摘了喜帕才能离开。”
门外太吵,玉微索性飞了一根银针出去,顿时安静了。她安下心来剥手中的荔枝,顺便把留白也放了出来。
留白甫一出来便看见了果盘里的葡萄,黑圆的大眼睛一亮,直接奔向那盘葡萄,它坐在精致的果盘前便开始剥葡萄。
玉微去了荔枝的籽,把荔枝含进口中,瞥了兴奋的留白一眼,便又继续低头剥荔枝。听见推门声她也没太在意,毕竟她锁的门,门外的那群侍女虽是有武功,但却是开不了。
现在却是响起开门声,除了宴客回来的隐渊不做他想。
隐渊推门进来便瞧见了一人一狐围在桌上剥水果。
跟在隐渊身后进来的侍女同样也见到了这副场景,顿时刷地白了脸色,在隐渊身边跪了下来:“少主,奴婢们有罪,请少主责罚。”
隐渊抬手轻挥,淡声道:“无碍,下去罢。”
侍女们从隐渊清冷的声音中听出了三分温柔,那温柔并不明显,若是放在寻常人身上,甚至算不得温柔,但对似乎断绝了人世间七情六欲的隐渊来说却绝对算得上温柔至极。
但侍女们都训练有素,便是惊讶也不会轻易表现出来,恭敬地行礼后便要退下。隐渊却是又叫住了她们:“慢着。”
侍女们曲身施礼:“少主有何吩咐。”
隐渊看向依旧在和留白面对面剥荔枝,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玉微,他的语气彻底温和了下来,吩咐道:“以后无论少夫人要做什么,你们照办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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