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书润!放下你手里的剑!不然我立刻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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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书润重新将视线落到面前浑身浴血,惨烈又狼狈的安先生身上,他的神色已然寂灭,他要死了,谈书润顾不得许多,正欲弃剑,动作却被怒吼住。
“走!”安先生瞠目欲裂,“别做傻事!小书!!回到越烬身边!”
“……”谈书润终究没能忍住,带着哭腔,哭诉:“……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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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书润自小便觉得,她拥有着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小时候,耽于工作的爸爸但凡有了空闲,便会将自己抗在肩头,满花园里头玩着搭飞机的游戏。
连妈妈都会吃味,浅笑着故作嫉妒:“你爸还真的是要将你宠上天,世贤,这丫头要月亮要星星的,你也给啊~~”
“给,只要是我女儿真心想要的,我都给她!”
……
谈书润被那双冷厉的眸子吓唬到,但双腿却如灌了铅水般,沉甸甸地坠在原地,她挪动不了,亦根本不想遵照他的命令离开。
“……走!别让你自己成为越烬的负累!快走!……”
不,她不能走,当年谈家小楼惨案发生时,她年纪尚幼,根本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母被杀。
但现在不同了,她长大了,她可以救他的,她可以救爸爸的。
“爸,和我一起走!”
谈书润不进反退,跪在谈世贤面前,直至此时,碰触到浑身黑衣的父亲,谈书润才恍然,父亲身上还有其他伤口,她只不过轻轻地碰了碰,便是满手鲜血,粘稠得擦也擦不干净。谈书润的手在颤,无可抑制,父亲的眸子死寂一片,她是医生,她懂那是什么意思,可不愿接受。
“爸爸,坚持一下,我会救你!我会救你!爸爸……你不要死……”
似乎发现自己是说服不了女儿就此抛下他离开的,谈世贤亦不再坚持,抬手欲摸摸谈书润的脸,想到这些年他手中沾染过的人命,谈世贤便只能无奈垂落,谁知谈书润却握住了他的手,紧紧地,放在脸颊旁,抽泣道:“爸爸,为什么要救我,不值得,不值得的……”
文老创造出来的白雾虚境里,为何会出现她父亲的影子?
原先她始终想不明白,后来揭露文老身份时,只以为是文老根据他记忆里,有关她父亲谈世贤的印象而创造的,但没成想,原来是因为,安先生在别墅区,安先生是…………她的爸爸…………
既然如此,他便该知道,她根本不是他的亲生孩子,她的出生,无论是何种缘由,终归是他婚姻生活里耻辱的象征,此刻,他怎么还愿意救她呢?
“润润,你刚出生的时候,那么小的一团,攥紧了拳头,哇哇大哭,像是对来到这个世界很害怕。”
“谁抱你,都不行,只有我,我抱着你哄,你才愿意安静下来。”
“后来,你喊我爸爸,一喊便喊了很多年,我想,你都喊我爸爸了,我还有什么可以计较的呢?你连那个人渣,都没有喊过爸爸呢……”
“我占了多大的便宜,那个人渣送了我这么个可爱漂亮,乖巧懂事,孝顺知礼的好女儿……”
每说一句话,唇边便溢出大口大口暗黑粘稠的血来。
谈书润忙不迭抬手去接,可丝毫没有办法止住,她甚至不敢让谈世贤别说了,因为再不说,他以后永远也没有办法再开口。
“润润,爸爸很爱你,你永远是谈家的女儿,永远是爸爸的女儿……”
怀里的人,说着说着,声音便缓缓消散于风中,谈书润下意识地将拥抱锁紧,可怀中人的温度仍旧渐渐冷了。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从来没有忘记,我是谈书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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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书润!你通敌叛国!你勾结丧尸王颠覆人类!你甚至残害无辜百姓!队长,快点把她抓起来!”
战檬拼尽力气,怒吼着命令暗卫队长,直至此时,暗卫队长才从满脑袋的‘卧槽’‘卧槽’中回过神来,脸色刹那惨白的队长战战兢兢地朝自家少将军那里瞧了一眼,虽未与战寰对视,但心底早已哭成汪洋大海——大小姐诶,你这不是为难我嘛!这一枪可不是我开的!你这是想害死我啊你!
“……”暗卫队长踌躇着,最后嗫嚅着朝自家少将军请示道:“少将,这要如何?”
“小檬,够了。”
“够什么?怎么能够!哥,三合帮聚集上粤,妄图朝咱们战家大院发起挑战,咱们便应该早做决断,将一切对咱们战家大院的不利因素,扼杀在摇篮中!”战檬可不怕战寰,她哥哥自小宠着她,想要什么都愿意为她双手奉上,何况今日这番举动,她是得了自家爷爷授意的,以后纵然哥哥再不快,那又能将她如何?
思及此,战檬笑得得意:“哥,你刚才也听见了,谈书润喊这位安先生为爸爸,我想他们俩个是父女!既然他们俩是父女!那么上粤城的一切,肯定和谈书润脱不了干系,咱们应该将谈书润绑起来,押回北城,交给最高法院审判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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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檬的字字句句,皆落入谈书润的耳朵里,一字一句不少,纵然她并未抬头瞧她,但那语气里的不屑与鄙夷,她早就听习惯了。
正惶然,手腕仍旧被死死地抓住,至始至终没有放开,那里还戴着她们谈家的檀木手链,此刻她父亲的力道极重,似乎要将生命里的最后一口气,花在攥碎她时腕骨这件事情上,直教她隔得慌——谈书润下意识地摇头,她的父亲显然,是有话要与她说的,只是此情此景不对。
所以,她的父亲要告诉她什么?
“爸爸?”
“爸爸?”
“爸爸……”
“……我没有爸爸了……再也没有了……”
第二百七十章:你还是不是男人?
层叠的积云昏昏沉沉,霹雳惊雷如银龙划破天际,毫无预兆的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谈书润抱着浑身冰凉的谈世贤,目光散乱,半晌后你,却是突然放下谈世贤的尸首,缓缓站了起来。
最先注意到谈书润眼眸颜色变化的是战檬,原本她正被战寰劈手夺了战檬手中的枪,冷脸呵斥暗卫队长看好她,因为愤愤不平而狠狠地瞪了眼谈书润,谁知便是此眼,战檬的心底如同无伞的流浪者那般,瞬间被淋得湿透。
血绿的眼睛,如动物猎食前那般,竖瞳凄厉。
“哥,那是,什么?”
战檬反手抓住战寰的袖角,颤颤幽幽地问,战寰怒火中烧,仅仅扫了眼,原本教谈书润与他一齐离开这片战场的念头,初次有了动摇的念头,若是这般,他万万不能允许谈书靠近北城战家,接近与战家有关的任何一切。
“阿书!你在做什么?停下来!快点!”
谈书润只是冷笑,呦呵,事已至此,时已至此,她才明白,有许多未解的谜团,许多问题是并非能够几句商量与和谈,便可以解决的,变革的背后所隐藏的势力,便是流血与牺牲二词。
握紧了手中软剑,不知道是不是极想要照着战檬的脸,给她一巴掌的原因,谈书润混沌了许久的神智,竟然在昏昏沉沉里,凝聚出了一丝的命令——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惊雷暴雨覆下火海绵延时,潋滟而暴虐,如凶兽般猛地肆虐开来。
“哥!火势快要过来了!还有这些血绒!你看!它们这是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自然是要你的小命!
血绒竟然像是有了神智般,不顾火海灼热,前仆后继地朝他们围拢而来,不多时,已然有战家暗卫命丧其中。
战寰惊惧,他似乎已经找到了战老秘密命令里的那个人,可竟然是她,怎么能够是她呢?
战檬完全气极了,她甚至想要不顾名门千金的形象,大大地翻个白眼,但面前的谈书润却丝毫完全不在乎待她将他们都杀光后,她是否能够解脱,安然无恙地退开——她这是孤注一掷,釜底抽薪,她根本就是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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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别墅小院二楼阳台处,越礼急疯了,拽着越烬的手,晃了又晃,“你叫做越烬是吧?你是阿书的什么人?算了!不管你是阿书的什么人!你倒是快点的去帮她呀!绝对别让她孤军奋战太久,不然阿书会很难过的!越烬!你去帮忙啊!”
越礼不断催促,夺命似的,连带着不太懂得人类感情的大高个丧尸,亦是有样学样地抓住了越烬的衣袖,稚言稚语,正经道:“老大,越礼说得没错,你为什么不早点过去帮忙啊?夫人跪在那里,浑身都是湿哒哒的,都是血腥味,夫人是不是受伤了?”
救人?他自然是会救人的,且还要将人带走,令以后的人,无论是谁,都无法伤害那个故作坚强的小姑娘,但这并不代表,他便要立刻出手帮忙——因为谈书润不会愿意他在她父亲死而复生,却又极快地在她面前迅速离开时,仍旧将她当个孩子对待。
安先生便是谈世贤。
如此事实,比起他初见上粤三合帮安先生时,预感身形瘦削平凡的那位生物学家来历不凡时,还要来的惊愕——若是详细地论教起来,安先生与他是同个世代的人,在他尚且未被炼化成如今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时,曾听手下说起过,华国国家研究院院长的公子,是位基因研究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