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堂内,袁泷夫妇安静的坐着,文师爷已经安排衙差给他们夫妻上了热茶和糕点,只是看样子,他们并未动过。
袁太太眼眶通红,一张脸木木的,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略有些紧张的相互搓着。
袁泷则是拳头紧握,程安玖扫了他一眼,但见他棱角分明的面容线条紧紧绷着,太阳穴的位置,青筋暴突,显然是刻意压抑着翻涌起伏的情绪。
二人见门口有人进来,纷纷望了过来,站起身子。
程安玖上前礼貌的与二人见了礼,这才开口道:“在下是州府衙门的捕快程安玖,之前也在负责那起断头无名女尸案。”
“程捕快!”袁泷再一次拱手,抬眸的瞬间,有泪意在眼眶中涌动,哽咽难言,“清柔是我姐姐留下来的唯一一点血脉了,没想到……没想到竟会如此惨死,还望州府衙门能尽快缉回真凶,还那苦命的孩子一个公道!”
“袁大叔快请起,这个您不必说,为死者雪冤,缉拿真凶归案那是我们州府衙门的责任和义务。”程安玖虚扶了袁泷一把,随后步入了正题:“说实话,我们最开始发现的是死者的头颅,死者死后遭到了不人道的暴虐,面部被砖石反复击打导致全露崩塌,面部颅骨粉碎性塌陷,五官全毁,几乎无法辨认。您所看到的死者画像,是我们州府衙门的仵作容公子通过泥塑重塑还原出来的效果,我们也从未见过死者生前样貌,并不清楚还原出来的模样是否与死者生前的容貌有多少出入,所以,出于慎重考虑,在不不得不问清楚,您是因何确认,该死者就是您的外甥女朱清柔的呢?”
袁泷没想到外甥女居然是死后被暴虐至此,容貌俱毁,身首异处,而京兆尹大人给他看的那幅画像,竟然是通过什么泥塑还原出来的,到底是怎样惊人的手法才能将他外甥女的容貌还原得如此栩栩如生呢?
袁泷心底有震惊,但此时此刻这问题并非他所关心的重点。
“清柔那孩子原也是辽东府人氏,只是从小家中就经历了一番凄惨的变故,父母兄弟姐妹皆在一场意外中离世了,清柔之后便跟着我们夫妇生活,后来我做买卖需要,举家搬迁去了金陵,清柔便随同我们夫妻一道在金陵落脚。那孩子是我们夫妻看着长大的,就跟我们自己的孩子一样,怎么可能会认错?京兆尹大人拿画像让在下认的时候,在下压根儿就不必多看,一眼就能确认,那便是在下的外甥女清柔无疑!”
程安玖点点头,袁泷前面说的,她已经在查案中了解,只是……她微一沉吟后接着道:“只是天下之大,容貌相似的也大有人在,不知道袁大叔可有其他证明,比如说身体特征之类的,朱姑娘幼时可有摔伤磕碰到了哪里,这些对于加强我们辨认很是重要。”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浮萍弱女
袁泷听了程安玖这话愣了愣。
身……身体特征?这问的是什么话?
他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两声,目光状似不经意般从妻子面上滑过。
袁太太立马反应过来,露出几分尴尬,对程安玖解释道:“程捕快,我们家清柔小时候虽然也顽皮,可终归是女孩子,小妇是看着她长大的,伤筋动骨这类磕碰伤却是不曾。”
程安玖表示理解,这会儿她自己也想明白了,朱清柔虽说是他们的外甥女,可到底也已是个成年人,也有自己需要保护的隐私,问他们夫妇这个问题,委实为难了他们。
只是如今那断头女尸尸身已经完全腐烂,又有什么办法能够确认,死者就是朱清柔呢?
万一有误呢?
“阿玖,人家舅舅都一眼认出来了那女尸就是他外甥女了,你还纠结什么呢?”范霖捅了捅程安玖的后腰,压低声说道。
程安玖叹了一口气,低声辩道:“我这不是纠结,而是秉持办案者该有的小心求证的态度。”
范霖又小声嘚吧了两句,掩着嘴角低低偷笑。
程安玖不理会范霖,面色如常地询问袁太太一些关于朱清柔的信息。
比如朱清柔的个性,喜欢什么物事,可有意中人,又是否与什么人结怨?
程安玖希望从这些细节整理拼凑出佐证来,不然,她总是难以心安。
袁泷夫妇也是明白事理之人,甚是配合程安玖,几乎是有问必答。
也因此,程安玖才能全面的了解到,生活中的朱清柔,是个怎样的女子。
她童年便遭受不幸,所以,她是个活得很没有安全感的人,而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她不得不伪装自己,像一只刺猬一般,尖利、泼辣、刚强,偶尔还自带点儿攻击性。这样的朱清柔与一般温婉的闺秀大相径庭,有个叫欧阳绍的世家男人看惯了温室里的小花,偶然遇上一个小辣椒般呛人的女子,便觉得有趣,出于征服的欲望,百般手段哄骗了年少无知的朱清柔,二人有了首尾后,欧阳绍始乱终弃,只给了一笔钱银就将朱清柔给打发了。
彼时,朱清柔方知自己遇人不淑,心头悔恨泣血,只是欧阳绍出身世家,乃是高门大户,她这种无根的浮萍弱女想要申诉报复,无异于以卵击石,可最让她觉得晴天霹雳的是,她居然怀上了欧阳绍的孩子。带着无限彷徨和苦痛,朱清柔留下了腹中的孩子,在无数白眼和嘲笑下艰难产下了一个男婴,可惜男婴三岁的时候染上了风寒,不幸夭折了。
朱清柔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意志消沉度日,按袁泷妻子刘氏的说法,朱清柔那会儿已经产生了厌世轻生的念头,只是她看得紧,所幸没出什么大事儿。丧子之痛一年后,朱清柔终于自己想开了,慢慢走出了悲痛,也能积极的面对生活了,刘氏总算放下了心,只是她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朱清柔就进了那什么毓兰教,还成了教会虔诚的信徒。开始袁泷夫妇都反对,只觉得那不知所谓的教义处处都在蛊惑人心,生怕朱清柔进的是邪教,为此,甥舅之间的关系一度很是紧张,最后朱清柔搬离了舅舅家,住进了教会,而舅舅也因气恼,不愿再去管这个越发叛逆不受管教的外甥女。
然计较起来到底还是自家骨肉,袁泷念着朱清柔乃是胞姐的最后一点血脉,自是做不到从此不管不顾。而朱清柔心里也感念着舅舅舅母的恩情,也时常有回家看看二老,将自己生活上的一些事情,说与二老听。
袁泷夫妇始知,朱清柔在因缘际会下认识了一位名唤白鹤亭的行商,白鹤亭出身普通,却是个有些小聪明,又踏实肯干的小伙子。开始的时候,袁泷生怕外甥女再一次识人不清被骗,可后来,朱清柔带白鹤亭回家里吃饭,袁泷仔细观察后又盘问了他一些问题,发现此人是个颇有理想和抱负的男子。虽然士农工商里,商是排在最末等的,但袁泷却以为,白鹤亭心思灵巧,是天生的经商材料,清柔要是跟了他,日子总不会过得太差,总比嫁个庄稼汉子,成日里在田埂上辛苦劳作强,至于出身这问题,却是更加对口,应了句老话:门当户对。
夫妇二人原本也是极看好二人的,只是白鹤亭为了做生意,时常要往南境跑,有时候一去就是三个四个月,就连定好的婚期也因为白鹤亭无法按时归来而不断延期。清柔对此颇有怨言,二人见面时,矛盾摩擦也是时有发生,只是大多时候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最后一次是去年十一月,白鹤亭要去南境与楼月国的交界口做贸易,告诉朱清柔要这一趟约莫要等到景耀五年二月来能回来,给袁泷夫妇和朱清柔留了些银钱后便走了,后面朱清柔因毓兰教的问题再一次与袁泷产生分歧,甥舅二人不欢而散,至此后,袁泷夫妇便再也未见过朱清柔。再后面,他们就去京兆尹衙门报了失踪案,一段时日后,就是看到了容彻通过泥塑还原出来的死者画像,确定死者便是他们的外甥女朱清柔。
一口气听袁太太讲完了朱清柔的故事后,程安玖和范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们难以想象,命运加诸于这个年幼失怙弱女的磨难和考验,竟会这么多,她这一条人生路,铺满了荆棘和血泪,该走得多么的悲怆坎坷?
唉!
所有的情绪,都化成了一声无言的叹息!
“那你们报案后,可曾找过这个白鹤亭?”范霖深吸了一口气,赶走了胸口处的憋闷和伤感,向袁泷夫妇提出了进偏堂来的第一个问题。
程安玖闻言,清黑湿润的目光也落在二人身上。
袁泷摇摇头,回道:“我们是正月里报的官,白鹤亭去年十一月离开金陵的时候就说过,这一趟贸易,需得等到开春二月份才回来。”说到此处他稍作停顿,接着道:“现下已是月底了,不知道我们动身来了辽东府,可是与他错过了见面的机会。”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躲也躲不掉了
白鹤亭这个人,容彻此前已经着人查过了,已经失踪了两个多月。且根据高田村村长的描述推断,曾经意图向他买下朱家农庄那半个山头的人,便是白鹤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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