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看着老皇帝慢慢睡熟,林舒言壮着胆子叫了两声:“父皇,父皇?”
没有人应答,老皇帝呼吸均匀,显然已经熟睡。
林舒言轻手轻脚的离开床边,准备将房中的各处抽屉和箱子都翻找一边。虽然知道立储的诏书不大有可能在这边,但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能放过。若这次找不到,改日她再寻机会去御书房找便是了。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林舒言小心翼翼地将房间都翻了个遍,别说诏书了,她连纸帛的影子都没看到。
她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目光渐渐转向老皇帝睡着的床上,有可能贴身保管?
林舒言的心里在打鼓,却还是一步步的靠近了床边,床上的人还闭着眼,林舒言小心的越过老皇帝的身体,手在床的里侧摸索。
感受到手下有一片不同,林舒言心里一喜,正欲拿出,身侧响起了一道苍老年迈的声音:“乐阳,你在找什么?”
林舒言被吓得一激灵,身体都僵住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心跳,直起背脊,慢慢回身,对上老皇帝威严探寻的眼神,林舒言的心跳又漏了一拍,她支支吾吾:“父皇,我,我……”
大概是被吓得有些懵,林舒言一时竟找不到理由为自己开脱。她心中着急,脑子也越来越乱,说出的话也就越没有条理。
老皇帝一言不发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他出声叫林舒言:“过来,扶我起来。”
林舒言手心冒汗,机械的听着他的吩咐,扶起他靠在床头。老皇帝看着她的样子,叹了一口气,从床下拿出一封诏书,“你在找这个?”
林舒言本还欲掩饰,但是当老皇帝平静的拿出那封诏书时,她知道什么辩解都没有用了。她迅速跪在床头告罪:“父皇,乐阳知错。”
她如此轻易认罪不是没有原因的,老皇帝宠爱她,即使是犯下这样的事,被当场抓包,老皇帝也没有十分生气的意思。
特别的宠爱,这才是林舒言的底气。
如她所料,老皇帝并没有治她的罪,而是将她叫到床边:“乐阳,你过来。”
林舒言伏在床边,仰头看他,他面容苍老,眼中却十分慈爱。林舒言唤了一声:“父皇……”
老皇帝抚摸着她的发顶,“知道父皇为什么最喜欢你吗?”
林舒言摇摇头。
老皇帝看着她,露出一个笑,目光变得悠远,满含眷恋:“因为你长得最像她啊……”
她?是她的母妃?
林舒言没有答话,只是默默看着老皇帝。老皇帝又低低笑了几下,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我每次看见你,就好像看见当年的她。你像她,又不像她。她总是温柔羞涩的,而你,活的张扬又肆意。”
“每次我都在想,她会不会喜欢你这样,但是她应该是喜欢的。我们的女儿活的这么开心,她被限制的,不敢做的,你都做了,她如果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
他好像陷入了回忆里,眼角有一滴泪痕划过。
林舒言心有戚戚然,她又唤了一声:“父皇……”
她的声音好像将老皇帝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他道:“乐阳,自她走后,朕一直都想给你们最好的。可是我不敢对谦儿太好,那会惹人妒忌。你是女儿家,不会有太多祸端,所以你要什么,朕都满足你。”
林舒言感激:“我知道父皇对我好,我一直都很感谢父皇。”
老皇帝摆摆手:“还不够,朕的时间不多了,不能在为你们做什么了。”他的一瞬间变得坚决:“只有让谦儿坐上这个位置,才能保证你们兄妹二人一生平安。”
林舒言惊诧,原来老皇帝一直有这个打算!
老皇帝看到林舒言的脸色,笑了一下,“你今日来不也是为了这个事情吗?”
“父皇,我……”
老皇帝:“不必再多说了。”他将诏书交到林舒言手上:“朕没有多少时间了,你把这个交给他吧,剩下的就要靠他自己了。”
他像是放下了什么一般,整个人都松懈下去了。林舒言有些担心,想劝他好好休息,又听到他说道:“不过朕相信他,他即便没有朕的照顾,他也还是那么优秀。”
他抓住林舒言的手,“告诉他,朕一直都很看重他,他永远是朕最骄傲的儿子!”
林舒言不知何时,脸上已经淌满泪水,她点点头,郑重的接下老皇帝的嘱托。
老皇帝这才真的松了一口气,他气息微弱:“朕累了,扶朕躺下吧。”
林舒言依言照做,待老皇帝闭上双眼后,她准备离开。却又听到他道:“明日一早就出宫,不要停留,短时间内也不必再进宫了。”
“父皇……”
“走吧,朕累了,要睡了。”
“是,父皇。”林舒言抓紧了手中的诏书,深深的看了一眼老皇帝,闭目转身离去。
第二日一早,宫门一开,林舒言便出了宫。宫门外一早就有了公主府的人在等候。
一见到公主出来,侍卫赶紧迎了上去,“公主,现在回府吗?人已经送过来了。”
林舒言疑惑:“什么人?”
“就是那个刺客啊。”侍卫解释道:“昨日公主一入宫,人就送到了公主府了。晋王派来的人说,不管事情办成与否,公主想要的,晋王都会送上。”
说完又小心的瞥了一下公主的脸色,询问道:“公主,现在还回公主府吗?”
林舒言垂眸:“先去晋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 刹不住,幼稚的宫谋,你们随意看看吧……
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谈恋爱!!
☆、三斩小影卫(9)
林舒言去了晋王府,亲自将诏书交给魏谦,又将老皇帝的交代原封不动的告诉他。
魏谦听到林舒言的话,明显心神一震,有些恍惚,呆呆的捧着诏书,许久没有回应她。
林舒言知道他一直都是渴望得到老皇帝的认可的。但是老皇帝从小对乐阳公主十分宠爱,对晋王却颇为冷淡。长久以往,他便也就断了那份同父皇亲近的心思,只是更加的上进,早早的为自己图谋。
如今却告诉他老皇帝其实一直都很看重他,做的这一切也只是为了保护他,打破了晋王心中一直以来的固有思想,他一时无法接受也是正常的。
林舒言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却没办法感同身受。她只好轻声安慰了他几句:“皇兄,父皇如此信任你,你应该高兴啊。”
半晌,魏谦方如梦初醒般,他低低笑了几声,握紧了手中的诏书,抬头看她,眼中十分坚定:“乐阳,你放心吧,剩下的事皇兄知道怎么做了。这次还要多谢你,你辛苦了,早些回府休息吧。”
林舒言摇摇头:“这是我应该做的。既然皇兄无事,那乐阳便先回去了。”
魏谦颔首。
林舒言离了晋王府,在她的催促下,又很快的的回到公主府。府里的下人们十分自觉的已经在浴池备好了热水,香花等一切,林舒言一回去就先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让两日以来一直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放松。
身体舒服了之后,林舒言就开始思考起温离的问题来了。不知道他之前在晋王府的牢中和罗语祺是怎样的情形,他是否还一心想着回罗府。
林舒言又想到上次他离开时,自己把话说的那么绝,现在又主动回去见他不是很奇怪吗?林舒言蹙眉。大大的浴池中,不断有热气升腾着,林舒言躺于其中,朦朦胧胧,冰肌玉骨,乌发散开,披于肩后,浓墨雪白,美人若斯,实在引人遐想。
然这里只有美人一个人,美人蹙着眉,显然不开心。
林舒言闭目,彻底放空自己。罢了,她就是说话不算数又如何,反正没有人敢置喙她。况且她又救了他的命,他应该好好感谢她才对。上次他欠她的还没还,这次又添一笔,看他还有什么底气来反抗她。
林舒言一向很擅长自我说服。她在心里想了一通后,很快便轻轻松松的说服了自己。
然而她实在是多虑了。
当林舒言收拾好一切来到温离的房间时,他还没醒。
这次下人们不敢怠慢了,人送过来的时候,他们踌躇了半天,还是把人安置在了之前的西厢房间里,不用公主吩咐,就贴心的请了大夫为他诊治。
乐阳公主见这个刺客时,惯不喜欢有旁人在场的。悯夏和念秋十分自觉的呼退了身后的跟着的婢女,然后也退出去,贴心的为公主带上了房门。
人都退出去之后,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床上的人均匀的呼吸声和林舒言踌躇不前的脚步。林舒言有些苦恼,她每次见到他时,他都是一身伤。对待伤者,她总要温柔些,耐心些,然而温柔和耐心好像并不能打动这个固执的人。
他什么时候能正常呢?那样她就没有顾忌,可以强硬的将他扣下了。
然林舒言也只是想想,留住他的人并没有用,她要的是他的心,要他心甘情愿的留在她身边。
时间好像又回到了一个多月前。温离还是安静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却又十分清隽。他眉如青山,高远悠长,不睁眼时,冷漠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