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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何东清冷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响起,赵县令抬眼看着面前俊美的面庞,怎么看怎么觉得心虚。
“大人。”何东步步逼近,语气里满满都是威胁和压迫,“若是卢家不能提出有利的证人证据,证明是我或我指使丫鬟杀死卢家公子,恐怕大人眼下必须放我归家。”
他的语气极为平淡,好似在谈论今日天气,“学生若不是体谅大人初到净城,人地不熟,受了恶人蒙骗,恐怕……”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赵县令看了一眼堂上忘记掩面,张嘴正准备说话的卢家管家,抓起惊堂木就要往桌案上拍,准备快刀斩乱麻将这个糊涂官司了结。
大堂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冷笑,一道冷冷清清的声音穿透吵杂的人群,慢悠悠道:“赵大人,依在下看,这事还不能完。”
众人纷纷侧目,想要看是谁在说话。
一个身着大红色长衫,头绑同色发带的少年,缓缓从人群外走了进来。
这是个与何东相比毫不逊色半分的少年。
若说堂上站着的何东,宛若一根清隽的秀竹,而此时的这红衣少年,便是一团熊熊的烈火。
随着他的一步步靠近,人群像是被烈火灼伤般,不由自主地分成两列,让出一条道。
不知为何,赵珊看到他的第一眼,便直觉来者不善。
这少年面容自带三分笑意,两眼弯成月牙,乍一看让人心生欢喜,看久了却莫名感到一丝寒意。
赵珊身体本能地往后一缩,仿佛也被这团烈火给烫到。
红衣少年步子走到她面前,身子微微一顿,虽然没有侧脸过来看她,但赵珊身体里的那股奇妙的畏惧感不由自主地从每一个毛孔里砰砰往外冒。
少年没做过多停留,径直进了大堂。
赵县令见他衣着讲究,步伐稳健,站在公堂上仿若漫步在自己家中一般自在,一时摸不清他的底细。又听他方才所言似乎能够解他眼下的困境,于是面上带出三分笑,试探道:“不知这位小兄弟……”
他斟酌了又斟酌,还未捡出一个合适的问题,便看到红衣少年冲他拱手,“赵大人,在下有话要讲。”
赵县令眼中一亮,整个身子几乎快要从桌案后探出来,“小兄弟是否亲眼目睹到案发经过?”
一直坐在地上哭天喊地的卢家管家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小步跑到红衣少年跟前,长衫下摆一撩就要给他跪下,“老天开眼呐,这位小兄弟求你救救我家少爷老夫人,老夫在这儿给你磕头。”话毕便要往地上磕。
红衣少年一抬脚,卢家管家下落的额头正好被他鞋尖稳稳抬住,“无须客气,在下不过无意路过,随口说两句。”
卢家管家僵楞在原地,不知该继续磕下去还是抬起头来。
面前这人若说是老爷请来帮腔,看他上堂以来的举动,完全就是不尊重作为卢家首席大管家的他,也就是不尊重卢家。
可听他话里有话,似乎又在维护卢家。
还没等他再多想,那冷清的语气带了一分戏谑,在他头顶响起:“老丈,还不起身?莫非是等人扶你?”
卢家管家心中一个激灵,手脚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站好,扯出一抹感激的微笑,“不敢,不敢。”说完退回到方才的位置,垂手不语。
何东见刚才场上局势已经被自己控制住,凭空忽然冒出一个红衣少年,几句话便把局势再次逆转,听他言谈举止里含沙射影说着自己有证据,一时不免心生警惕。
虽说卢富贵的事切实和自己无关,但联想到最近一连串的遭遇,让他忍不住要心生疑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开始,事情好像都是围绕着赵山展开,可渐渐地,他发现似乎有只看不见的手在后背搅动着,将他也跟着拖进去。
赵山不辞而别后,娘亲言谈举止格外怪异,眼神里时不时流露出来的哀伤与不舍让他心生疑窦。
这几日在狱中,他仔细反复回想那日竹鸢将他从老鸹山中叫回去,娘对他说的那一番话,句句都透露出诡异。
他被人抓进牢狱的那天,一大早起来便没有见到娘亲和竹鸢,他本以为两人外出散心,谁知他在狱中等了许久,依旧不见娘亲传信。
他暗中托相熟的狱卒前去带信,狱卒回说他家中无人。
时至此刻,娘亲依旧没有出现。
这一切的不同寻常都在告诉他,家中出了大事。
他冷淡地瞟了一眼站在他对面的笑眼少年,将视线转回到赵县令身上,“赵大人。”
赵县令眼巴巴看着红衣少年举动,等了半天也没能等到他直奔主题,讪讪地坐回桌案后,清清嗓子,拍了一下惊堂木,打着官腔道:“放肆!本…….”
话还没说完,红衣少年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一股油然而生的冰冷湿腻感犹如毒舌吐信般缠上他的脖颈,他竟然冒出一脊背冷汗。
赵县令的声音不自觉地小上两分,带出三分讨好,继续道:“烦劳这位小兄弟将方才所言在公堂上说清楚,也好让门外守候着的净城百姓们知道个明明白白。”
红衣少年歪着脑袋看了何东两眼,笑道:“原来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何秀才。”
何东拱拱手,谦虚道:“过奖,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红衣少年不答,转头吊儿郎当地对赵县令说:“我看赵大人还是太心急。”
何东对于他的无礼并不在意,神情自若地收回手,背在身后,一副悉心倾听模样。
“在下雀郡人士,十日前因为生意琐碎事路过净城,逗留过两日,临行前一夜,在春风楼喝花酒。”
“小兄弟可是目睹我家小少爷被那恶人杀害?”
“在下醉酒,心中烦闷,开窗散酒气。没过多久便听到窗下有人在窃窃私语,当时已近丑时,人声稀疏,所以听得甚为分明——”
“窗下一男一女在说话,男的是个少年,声音沙哑,女的是个丫鬟,被那少年唤作竹鸢。少年说卢家小子白天在大庭广众之下口出狂言,败坏他名声,让女的待会等他出来,拿麻布口袋套住他拖去僻静处将他碎尸万段。”
说到这儿,他颇有兴致地看着何东,笑吟吟道:“对不住,何秀才,在下也是实话实话。”
何东知道面前这人满口胡沁,却不慌乱,只想要搞清楚此人到底想要干嘛。
他平淡地一笑,拱手道:“兄台不必多虑,直言便是。”
红衣少年嘴角咧得更开,“在下一听便起了猎奇之心,想要看看这两人如何惩罚卢家小子,于是敛了气息,一路尾随。”
他舔舔唇,像是在回味当时的情形,“何兄果然不同凡响。”
何东微微一笑,开口道:“在下有一事不解。”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打脸打脸啪啪啪!!!
☆、第 24 章
红衣少年双眼虽笑,语气中流露出来的却是无尽的嘲弄,“何秀才莫不是要说我是卢家人?”
他傲慢地背着手,下巴朝着卢家管家那头,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给我脱鞋都不配。”
一直乖顺站在旁边的卢家管家气得胡子直抖,手指着红衣少年,“你你你……”
红衣少年瞳孔一缩,语气更加森凉,“仔细着手。”
卢家管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意朝他铺天盖地袭来,心颤颤地缩回手指。
周遭的空气像是突然被冰雪封盖,堂上堂下众人心底莫名一紧,同时打了个冷噤。
“兄台何必这般心急。”何东的声音如同春日暖阳般驱走众人心底的阴寒,大家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空气继续松快地流淌起来。
“在下只是想问,为何兄台明明在现场亲眼看到惨案发生,却并不加以阻止。”
红衣少年笑得格外怪异,“为何要阻止?”
他的回答如同有人往烧红的铁锅里加上一瓢冷水,轰的一下炸开锅。
众人眼神中皆有不满,就连被恐吓过后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来的卢家管家都忍不住用见鬼的眼神看着他,两片薄薄的嘴唇蠕动了几下,终究还是不敢将质问说出口。
红衣少年并不在意,笑眯眯地背着手看向何东。
“既然兄台不在意,那为何站在这里?”
“我只是好奇,像何秀才这种,”他不屑地轻笑着,“声名远扬的少年才子,被人戳破面具后,会不会像街上的老鼠般,被这些愚民乱棍打死。”
何东并不在意他话语中的百般羞辱,甚至用眼神禁止赵珊替他打抱不平。
他平静地说:“兄台便是认定在下指使丫鬟杀害卢家少爷?”
红衣少年桀桀怪笑一声,众人仿佛闻到空气中弥散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心中的小鼓咚咚地敲起来,这可真是邪性。
还好何东温暖平和的声音及时传来,“既然如此,在下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不知兄台可否赏脸一答。”
“说吧。”
“敢问兄台,当时在下和在下丫鬟作何打扮?”
“何秀才你穿墨绿暗纹长衫,丫鬟穿黑。”
“敢问兄台,当时在下发式如何?我那丫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