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妾……受不起这合卺酒,龙凤烛,红嫁衣。”
盛俞已经举杯饮下了酒,他握住薛盈的手,从她手中拿过了她的那杯。
他笑:“女子柔弱,爱妃的酒朕帮你喝。”他举杯一饮而下。
薛盈还是傻傻不明白。这一切发生太快,怎么突然她就变成了新帝的妃子?
“盈盈在想什么。”
薛盈望住眼前的新帝,摇头。
盛俞问:“知道朕的名字么?”
薛盈还未回答,盛俞已转身拿起那盘百枣花生莲子。
他在朱色衾被上用这些香糖果子拼串出了他的名讳:盛俞。
薛盈的气息急促,她到现在还是忐忑和紧张的,于她而言,她对于眼前这个新帝的一切行为都感到诧异。
古往今来为帝者,皆无不是杀伐果断的铁面君王。但是新帝……盛俞不一样,他从方才到现在一直对她温声含笑,这到底是因什么?
盛俞放下手中的枣干,偏头问她:“记住了么。”
“记住了。”
“‘人’字旁那几颗枣和花生可拼得好?”
皇帝问好,那便自然是好,薛盈颔首:“甚好。”
“那你吃了。”
薛盈微怔,转瞬明白温氏也跟她说过,新婚夜吃这些香糖果子寓意着多子多福。她伸出手,抓起那几颗花生和枣,抬袖半掩着脸吃了下去。
等咽完放下手,盛俞立在她身前笑:“吃了朕的花生和枣,那就是朕的人了。”
薛盈一时呆住,原来他说的人字旁是这个意思!
她没敢说话,抬起的头在这越发旖旎的空气里渐渐埋下,安静里,殿门处步入几人,是白湘领着宫人入殿来安排就寝。
她与盛俞各自被伺候着宽衣,眨眼间,在薛盈再也控制不住的窘迫里,她身上只剩下那件蜜合色水云合欢花亵衣,肩披了一件薄如蝉翼的香云纱。纱薄至半遮半掩,令尴尬窘迫的她整个脑袋都快深深埋到了心口。
宫人悄声又退了下去,薛盈大气不敢出,她听见了自己噗通通的心跳声。
这鸦雀无声里,只穿一身寝衣的盛俞立于床榻前,被身前的一团蜜合色罗绸微耀着眼。
那软绸穿在薛盈身上,衬她的玉骨冰肌,也似团花中娇蕊盛放在他跟前。
他问:“与朕初见,盈盈可有何想问的。”他知道薛盈一定有纳闷的地方。
只是薛盈仍埋着脑袋,未出声,只摇头。
盛俞心中好笑,手指挑起了薛盈的下颔。
美貌娴雅的脸如朵牡丹花盛放在他眼前,她盈满水雾的桃花眼不敢看他,干净的瞳孔在眼眶里如小鹿乱撞。
他笑:“朕倾心盈盈,盈盈可倾心朕?”
她身子一凛,睫轻颤,半晌后诺诺:“盈盈……”她手指绞着腰间纱,惶恐,“盈盈,”她蓦地打颤半屈下身,急而欲哭,“盈盈不知道。”
盛俞心笑薛盈这份单纯,牵起她,眼含龙威:“那你说,盈盈心悦陛下。”
薛盈愣住,她这下连肩都在发颤,玉颈下的雪白胸脯急促起伏,呼吸声明明轻,却听到盛俞耳中似瓠巴鼓瑟,沉鱼出听。
他呼吸一促,一把搂住她的腰,手指挑起了她下颔。
“洞房花烛夜,朕想听你说。”
薛盈的眼落在眼前这双俊眉下的邃目里,她身心终软,“盈盈心悦陛下……”虽然欺君也是大罪,但是她此刻更不敢违逆君主呐。
于薛盈而言,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盛俞,她心想:皇帝面观威仪俊朗,心,却染怪疾乎??
否则怎会待她这般温情,布置囍房,穿嫁衣,饮合卺酒?
此刻,薛盈在这片安静里只能听到盛俞含笑里的呼吸声。他搂她的手臂收紧,她的手僵硬地只能落在他后脊。如此之近,她听见了盛俞的心跳声。沉稳有力,均匀强健。
耳边被一股滚烫的气息包围得她身体酥.麻,她太明白今夜会发生什么,但是,她害怕。
盛俞感觉到了,怀里温软软的身体像小白兔可怜地在发抖。
他喉间逸出一道低沉的笑,抱她滚上了床榻。
“盈盈喜欢怎么睡?”
薛盈大气不敢出,脸憋得通红。
盛俞褐色的眼眸里满是笑意,她垂着眼不敢看他,卷翘的睫毛像扑颤的蝶羽,那白皙如玉的脸颊蔓延出更深的酡红。
盛俞心中越来越想笑,他搂她躺好:“睡吧。”
温和二字过后,再无任何她害怕的动作。
薛盈的身体更是一僵,她茫然地望着视线里盛俞的胸膛。
她被他搂在肩侧,视线所及只能望见他寝衣胸前处的那道龙纹,新帝就这样放过她了?
没错,是放过她。她心思玲珑,明明方才垂下头时清楚地望见了新帝的反应,那是教习女官与温氏都交待过她的,她知道此刻是新帝对她格外的开恩。
预想中的侍君之夜,怎么会变得这般令她匪夷所思?
但是薛盈不敢再多想,连忙装睡。
她不平稳的呼吸声出卖了她,盛俞抿了抿唇,目光里满足。
给她当了十二年铜镜,看过她的千姿百媚,他是钟爱她的。
可是,当他转醒在太子身体里的那一刻,大脑内有一道声音清晰地告诉他,不,是命令他:国昌则他昌,国亡则他亡,一夫一妻,天下昌隆。
那个声音在言,周朝婚姻纳妾制度混乱,皇子侯孙、普通黎民皆可多妻多妾,内宅之媚.乱致使匹夫一心只爱红颜。
王侯爱美人。
三公喜妻妾。
九卿黎民皆想多纳一房姬妾。
明明这是一个男权国家,却似乎女人的社会地位早已在无形中高出了太多。如今的周朝红妆兴盛,脂粉生意火爆,商人纷纷转行,绫罗刺绣烂大街,士农弃耕卖胭脂,整个周朝铜铁无人铸,粮油价飞涨,女子所用之物与生活饮食之间物价天差地别,一切都已变得不再平衡。
美人红妆长京巷,只闻胭脂无书香。
这是如今的周朝,如果它再不做出改变,要不了几载,它一定会被如今崛起的东朝所推翻取代。
盛俞敛了笑,目光深邃如炬。他愿意改制,他乐意一夫一妻,他有薛盈就够了。
这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枉人间。
第5章
第二日一早,按宫中规矩,云姑与白湘在皇帝走后将许太后身边的女官宋嬷迎入了披香宫。
宋嬷是来拿初夜红绸的。云姑在寝殿外朝宋嬷含笑行礼:“宋嬷且等片刻,这等事奴婢入殿拿来呈给您。”
薛盈在殿内听着了,早在半个时辰前盛俞早起上朝时,她便已无了睡意。
“云姑不必来拿,我没有那红绸。”
云姑诧异:“娘娘,这是为何?”
薛盈到底不经情.事,仍是羞赧:“昨夜我与陛下,不曾……”
云姑为薛盈着急:“不曾……受圣恩?”
薛盈点头,云姑急道:“娘娘,是陛下不高兴了?”
“不是。”薛盈摇头,昨夜盛俞一直朝她凝笑,怎会是不高兴?他悄悄给了她一个新婚夜,可是为什么没有碰她?早听说圣心难测,她不过才接触皇帝一晚,便已是这般的一头雾水。
“云姑,许是陛下初临朝,国事繁重,所以暂无精力吧。圣心不容你我揣测,你便如实回禀给宋嬷。”她唤来白湘,“为我绾发,我去给太后请安。”
朔阳宫,许太后得知此讯比云姑都还惊讶。
这贵妃是她这个儿子硬要册封的,盛俞病愈后,她便有心让两名年轻的女官在身边服侍,奈何她的儿子大概是病傻了,将两名女官当空气一般无视。她这儿子一病就是十二载,一直都是童子身,如今薛盈美人在怀,盛俞又正值年轻气盛,怎么,就没动静?
许太后端详殿中来请安的薛盈良久:“薛贵妃,你如实与哀家言,昨夜你可有触怒皇帝?”
薛盈惶恐:“太后,臣妾不敢。”
“那你与哀家一五一十说,昨夜你与陛下是如何共度一宿的?”
薛盈脸憋得通红,不知该如何回话。白湘说过昨夜的新婚布置都是盛俞悄悄准备的,自然不可让太后知晓。可她生平不会说谎,不能出卖圣心,又不敢违背太后。
她两难之际,殿内忽然传来盛俞的声音。
“儿子来给母后请安。”
许太后挥手让薛盈起身,望向盛俞:“陛下下朝了。”
盛俞道:“正好算上时辰,今日请安总算有了个伴。”
他说的伴是薛盈,盛俞朝宫人吩咐:“摆膳,贵妃也在此用膳。”
许太后轻抬眼皮,没阻拦。
薛盈食不言,用膳的姿态极其优雅端庄。盛俞就只在摆膳时问了薛盈一句可习惯,便一直与太后谈论朝事,未再与薛盈提及一句。
用完早膳,薛盈起身谢恩道辞,盛俞也起身朝许太后道:“儿子与贵妃一道拜别。”
“慢。”许太后留了盛俞,“哀家有话同陛下讲。”
薛盈识趣地离开了朔阳宫,许太后屏退了宫人,望着盛俞:“听闻你昨夜未宠幸薛贵妃,可是她惹了龙颜不悦?”
“母后勿挂心,并非如此。”
许太后甚感纳闷:“那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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