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摇翠竹 (君子慢)

　　大家一时都不说话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
　　夏若虚确实觉得这汪长青配不上自己女儿，可要说不嫁人，难道谁也不嫁吗？

　　☆、第六十三章再次拒绝

　　“我现在还不想嫁……”
　　夏慕君又说了一遍。
　　“那看来我也是白来了啊！”
　　院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开了，一位老人站在院子里朗声说道。
　　原来是宋老爷子，旁边还有赤羽，身后站着的，不是霍乘风又是谁？
　　“夏爷爷，我们也来提亲了！”
　　赤羽平日里经常来教夏爷爷做竹笛，一老一小很是投契，说话毫无顾忌。
　　只是他这一喊，夏慕君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夏于氏和夏婉娘互看一眼，面露喜色，夏云峥则跟着起哄。
　　夏慕君看着霍乘风灼灼的目光，实在坐不下去了，说了一声“我吃好了”就推开碗筷，低着头回房了。
　　她一个人坐在房里左思右想，一会脸红一会摇头的。
　　过了一会，映荷跑进来，从她口中，夏慕君才知道前因后果。
　　下午赤羽来了家里一趟，正碰见金大娘，这小子听了两耳朵，就赶紧跑去给霍乘风报信，所以宋老爷子才大晚上跑到家里来。
　　“我爹怎么说？”
　　夏慕君还是忍不住问了。
　　“舅舅还能怎么说……霍大哥人材这么好，对表姐你又死心塌地……”
　　映荷故意慢吞吞地拉长声音说，一边还捂着嘴笑。
　　“你这丫头，再不说我不理你了！”
　　慕君背过身去，佯装生气。
　　“好了好了，我说还不行吗？舅舅说要听你的意思，你现在还不想嫁人，就再等等！”
　　“我爹真的这么说吗？”
　　“舅舅真的这么说！”
　　“那……那他怎么说？”
　　“谁呀？”
　　“霍大哥！”
　　“哦……霍大人说只要你点头，多久他都愿意等！哎呦，看不出来，霍大人平时不苟言笑，说话竟然这么肉麻！表姐，你说是不是？”
　　映荷也替表姐高兴，忍不住打趣道。
　　夏慕君却不说话了，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可她端着杯子的手却泄漏了心事，几次举起又放下，一口都没喝，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
　　映荷不知道表姐为什么并不高兴，甚至有些伤感。
　　她问了几句，慕君不愿回答，她也只得作罢了，回房间歇着了。
　　夏于氏和夏若虚招呼完宋老爷子一行人后，两人对看一眼，都有些感慨。不知不觉女儿大了，已经到了媒人频频上门的时候了。
　　夏于氏倒了一杯凉茶，递到夏若虚的手里，夫妻两个围坐在圆桌旁。
　　“相公，你觉得怎么样？”
　　“这霍乘风长得是一表人才，可他配咱们君儿，是不是年纪大了点？”
　　“大五岁而已，哪里就年纪大了……”
　　“他当那个巡检使，听起来很危险啊，要是有什么万一，君儿岂不是要守寡？”
　　“啐啐，瞎说，能有什么万一，而且他是当官的，有危险也轮不到他呀。”
　　“咱们对他家里也不了解，只道父母双亡，也没说缘由，父亲那边还有没有亲人也没说起……”
　　“这个你下次可以再问嘛，又不是什么大问题！”
　　夏若虚笑了，摇摇头说：“夫人，我看你呀，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那还问我做什么？”
　　夏于氏听了，也扑哧一声笑了，自己好像很偏心。她中意霍乘风最大的原因是她看得出来，霍乘风对女儿真的是情根深种。
　　“就是不知道君儿怎么想的……”
　　夏若虚捻着胡须说道，夏于氏听了也跟着点了点头，不过至少是不抗拒，至于女儿说的再等等，就不知道要等什么，要等多久。
　　其实这个问题，夏慕君自己也不知道。
　　她坐在桌前，拨弄着油灯的灯芯，墙壁上影影绰绰，窗外浓黑的夜色中，不知名的小虫子低声鸣叫，她已经来这里很久了。
　　可两世加起来，她也还没有做好准备恋爱，更别说嫁人。
　　以前她总是直截了当的拒绝，冷着一张脸，哪怕对方是教授，是官二代。
　　可现在，当面对霍乘风时，夏慕君自己都捉摸不透自己的心意。
　　是，霍乘风对她是很好，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动了，不然今日一早也不会又送吃的又送药，情不自禁的惦记着他。
　　可她现在后悔了。
　　心动和爱还差很远，她也不觉得自己能这么轻易爱上一个人。
　　她表面云淡风轻，可其实很难信任一个人，防备心很重。
　　因为她知道，心一旦交出去，很多事情就不由自己控制，她怕。而别人的心交给自己，是一件很沉重的事情，她更怕。
　　更何况还有一个问题，霍乘风喜欢的是夏慕君还是夏慕呢？
　　该怎么跟他解释呢，他如果知道后，又会怎么想？
　　这些问题缠在一起，就像找不到线头的线团，千丝万缕。
　　可至少要把话说清楚，不能这样耽误别人，尤其是当那个别人是霍大哥，夏慕君终于下定了决心。
　　夜幕中，繁星点点，一弯朗月向大地撒着银晖。
　　无边夜色中，霍乘风一行人正在往家里走。
　　“你小子这么冲动，好了吧，吃了个闭门羹！”
　　宋老爷子看着从出来就一直微笑的霍乘风，故意说道。那夏姑娘是不错，可自己外孙也不差啊，一句“再等等”可不能让老爷子满意。
　　霍乘风也不说话，笑着摇了摇头。
　　夏慕君的想法他早就知道，他今日来，不过是想让她的家人知道自己的诚意。目的达到了，他才不着急呢。
　　“赤羽，干得好！”
　　“……”
　　宋老爷子看不得外孙那幅没出息的样子，自己加快脚步先走了。
　　第二日，霍乘风早早的就出门，打算去衙门，谁知一开门，夏慕君立在门边等着他，一身淡绿，玉立恰如一只碧荷。
　　他十分惊喜，问道：“你怎么在这，等我吗？”
　　夏慕君点点头，从衣袖中掏出一样东西，让霍乘风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是他送给她的玉石玛瑙步摇。
　　夏慕君不看他，只低着头说：“霍大哥，这个我真的不能收……”
　　“为什么？”
　　霍乘风并不接过来，声音有些闷闷的，他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见慕君不敢直视自己，他的呼吸又重了几分。
　　“我不打算现在嫁人……”
　　夏慕君的声音很好听，可说的话霍乘风不爱听。
　　“我也不着急娶！”霍乘风压低声音，多了几分怒意。
　　“我不能给任何承诺……”
　　夏慕君不打算再争辩，把手里的步摇塞到霍乘风的手里，就要转身离开。霍乘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稍稍用力，她便跌进了他的怀里。
　　“我不需要你的承诺，我知道我要什么！”
　　霍乘风用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拳，温热的鼻息扑面而来。

　　☆、第六十四章失意

　　夏慕君努力站直身子，推开霍乘风。
　　看着霍乘风满脸的怒意，她叹了一口气，平静的说道：“可是我不知道……”
　　霍乘风看着夏慕君娟秀的脸庞，在她的灵动，冷静，温和的表象之下，他看到的是一个执拗，悲观，充满不安全感的夏慕君。
　　就算他一再表示，自己可以等，换来的仍然是这样的回应。
　　他突然有些心灰意冷。
　　夏慕君见他眸子暗了下来，良久不说话，知道他是伤心了。
　　可她不能做任何安慰，那样只会让他越陷越深。
　　她转身走了，而他一动不动，手里捏着那只步摇。
　　一整日，霍乘风都是沉着脸，好容易熬到入夜下了值，他换上常服，来到西市的小酒馆里，叫了酒和下酒菜，自斟自饮起来。
　　几壶闷酒下肚，胸中的郁气却似更盛，他满脑子都是夏慕君的脸。拥挤的酒馆让他觉得透不过气来，他索性起身，打了几壶酒往镇外走去。
　　夏夜的风带着丝丝凉意，从绕着镇子的流溪河吹来。
　　夜色中，宽广的黑色河水起伏，是万家灯火所不及的地方。
　　翠绿的垂柳也只剩下黑乎乎的影子，仿佛一柄柄招幡，在召唤那些失了的魂，落了的魄。
　　霍乘风无声苦笑，人说心中如何想，眼前就如何见，好好的垂柳怎的就成了招魂幡，自己果真如此失意吗？
　　他信步走到河堤旁，坐了下来，喝起酒来，却没注意到身边不远处同样坐着一个人。
　　“霍大人可否借于某一杯薄酒？”
　　霍乘风转头看去，一名白衣男子不知何时坐到了自己身旁，温文儒雅。
　　霍乘风认出来了，是她的表哥。
　　他随手将一个酒壶扔到于元意的怀里。
　　“咳咳咳……”
　　于元意学霍乘风的样子灌了一大口，却呛的连连咳嗽。
　　“哈哈，喝不惯吧。”
　　“于某确实很少喝酒。”
　　“那今日又为何破戒？”
　　“那霍大人又为何独自一人在这里喝闷酒？”